“挺可愛的呀。”老高被辦公室突然的嘈雜聲吵醒，手上拿著捶背神器劃著那把人體工學椅就到了陸垚的身邊。

“挺可愛的你去幫她呀。”陸垚斜了一眼身旁的人，扶正了自己的眼鏡，“可愛算是優點嗎？”

“那自然是比不上垚哥工作能力強。”老高朝著陸垚豎起大拇指，“在工作場合，工作能力是唯一標準。”

陸垚聽到老高用自己平時說的話揶揄自己，搶過老高手上的捶背神器。

“說吧。是哪個部分又想交給我？”陸垚自是知道老高拍自己馬屁的目的，但凡他有什么寫不完的代碼，找不到的bug，他都會用那句“在工作場合，工作能力是唯一的標準”給自己補藥吃。

“垚哥萬歲。我們一起做的那個項目，我的那部分，我寫了一大半，不難就是比較費時間，”老高拿起陸垚手中的捶背神器，站到陸垚的身后，一下一下捶著，“但是，我今晚約了女朋友看演唱會，所以剩下的能不能麻煩垚哥幫個忙？”

“好吧。”龔娜娜已經不止一次提醒過自己，老高這個職場老油條是在利用陸垚那莫名其妙的‘虛榮心’給自己找實際的好處。陸垚是這個部門唯一的女性，作為金融機構信息技術部的員工，和陸垚的那些在互聯網大廠寫編碼的同學相比，這個部門無論是從工作強度和工作難度來說都要小得多。就因為這樣在這個辦公室確實還是有不少人是圖著這個工作相對輕松而選擇的，比如老高。

“謝謝垚哥。”老高佯裝作揖，“燕麥拿鐵加份濃縮，周一的咖啡交給我。”

“我看你跟老戴越來越像了，他給我們抽個人體工學椅做獎品，你給我買咖啡，都是為了能更好的讓我奉獻自己。”陸垚做手勢讓老高停下，揮了揮手手，“別演戲了，退下吧。”

“明白。”老高畢恭畢敬劃著自己的人體工學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過一分鐘，陸垚就在自己的微信號收到了老高部分的內容。

她重新調出“渣渣洪和他的女性朋友們”對話框

垚哥：今晚的火鍋改日料

洪渣渣：老板又給你加工作量了？

垚哥：也不是，是我自己又要求進步了

洪渣渣：要不你來我公司吧。你這樣的員工。真難得。

垚哥：你能好好使用標點符號嗎？你這個資本家

洪渣渣：但凡你能來。我一定。好好打標點。

洪渣渣：換粵菜吧。gnn同志不是胃不舒服嗎。

垚哥：差點忘記了，那就換粵菜。

gnn不怎么看微信：肯定又是那個老高吧你怎么又上當了這次又是跟女朋友約會都跟這個女朋友交往多久了還沒有結婚實在不行分手算了

垚哥：夸了我兩句，我就飄了，我檢討。

洪渣渣：你來我這里。我天天變著法子夸你。

垚哥：你夸我什么？夸我數學好嗎？

洪渣渣：你看你。小氣了。

垚哥：我將永遠記得當年你教我數學時的那個“嘖”，你的那份嫌棄將永遠留在我心中，所以你將永遠得不到我這個優秀上進的員工。

洪渣渣：。。。

gnn不怎么看微信：陸垚你現在馬上拒絕老高

垚哥：渣渣洪，你今天能準時下班嗎？

洪渣渣：能。

垚哥：？你在干嘛？

洪渣渣：開會。

垚哥：那你還聊有的沒的。

洪渣渣：可見會議的無聊。可見我需要你。

垚哥：那請你延長會議時間，找到不無聊的議題。

洪渣渣：明白。你說幾點吧。

垚哥：延遲兩個小時。

gnn不怎么看微信：你直接約宵夜得了請你陸垚馬上拒絕

垚哥：進步去了 9點見朋友們

陸垚關閉聊天對話框，項目自己的部分其實已經做完了，剛看了一眼老高的部分8點之前結束足夠。

龔娜娜自然是知道陸垚自己是勸不動的，她身上除了為女性爭取地位的精神以外，她本身也是一個熱心腸的人。

洪兆霖叫停了正在匯報的員工，整個年中的匯報ppt50頁的總章數到了現在第45頁還是問題和難點，他都可以想到除了最后一頁的謝謝，剩下的4頁可能都是不切實際的解決辦法。

“你們想明白了嗎？如果你們都沒想明白，怎么說服我們明白。”洪兆霖站起來，示意大家中場休息一下，然后叫住了身后正在做會議紀要的秘書，讓她幫忙訂一下9點的粵餐廳。

gnn不怎么看微信：誰跟你們半夜吃粵菜換燒鳥

洪兆霖叫住正要出門定位的秘書，把新的要求告訴她。

十分鐘以后群里就出現了洪兆霖發的餐廳訂餐信息。

洪兆霖和陸垚的工作地點都在浦東，自然餐廳就選在了浦東，龔娜娜從浦西趕到餐廳的時候以為自己會是最后一個，卻沒想到卡位上只有洪兆霖。

“這老高每個禮拜都有這事那事，也就是陸垚這個傻子才會被他夸上幾句就給自己找麻煩。”龔娜娜風塵仆仆地放下公文背包，“先去洗個手。”

趁著龔娜娜去洗手間的功夫，洪兆霖撥通了陸垚的電話。

“還有多久？我們龔大班長已經發火了。”

“你們先吃。”陸垚工作的時候太投入，竟然沒注意到已經9點15分了，“這老高說什么不難，我看明明是他自己寫不出來。”

陸垚雖說嘴上抱怨著，但是聽上去確是有發現難題般的快意。

“等你。”龔娜娜拿過洪兆霖手上的手機，對著陸垚語氣不太好地說道。

掛了洪兆霖的電話以后，龔娜娜又從包里拿出酒精棉片，前前后后擦了洪兆霖的手機才還給他。

“要不是你以前那么嫌棄她，這么好的員工你早就到手了，也不至于現在你這樣身家的人等她吃飯。”龔娜娜撕開另外一張酒精棉片擦著自己的手機，“要不你現在就回辦公室打一份錄用合同，我們趁著這次把她灌醉，簽字畫押，逼她辭職。就她這個腦子還天天擔心他身邊的那些搬不動水的小姑娘利用她辦公室的那些老大哥，影響女性在職場上的地位，自己別被利用了才好。”

“你說你當初為什么選她當班長？”洪兆霖嫌棄地從龔娜娜的骨盤里拿出那張擦過自己手機殼的酒精棉，看到上面染上了深深的墨綠，然后嫌棄地從自己的手機上扒下了手機殼。

“因為自己不能投票給自己。”龔娜娜假笑著，看到洪兆霖嫌棄地扒下手機殼，反問道，“你說陸垚是不是有病，給你一個搞金融的送什么綠色的手機殼。”

“這就超出班長大人的知識盲點了，因為空頭我也可以賺錢。”洪兆霖笑著人畜無害地露出自己的一排大白牙，把菜單遞給龔娜娜，“沒開車吧，邊喝邊等？”

陸垚到的時候龔娜娜明顯是有點喝高了，她心虛地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11點，心虛地朝洪兆霖揮了揮手，示意他坐進去，隨即馬上坐到了洪兆霖的身邊。

“你沒訂包間也敢讓她喝成這樣？”陸垚在桌下踢了洪兆霖一腳，“你也不怕丟臉。”

“沒有空的包間了。”洪兆霖朝著陸垚擠了擠眼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看來在陸垚進來之前他們的話題很深刻。

“洗手了嗎？”龔娜娜看到遲到了的陸垚，抬手看了看手表的時間，臉上除了酒氣多了一份怒氣。

“在公司洗了出來的。我保證我沒有按電梯，再沒有碰過別的東西。”陸垚自知理虧，竟然舉手做起了發誓的姿態。

“拿包了嗎？”龔娜娜嫌棄地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身邊的陸垚的雙肩包，給了陸垚一個兇惡嫌棄的眼神，“飯前請洗手。”

“好的班長。”沒等龔娜娜再發難陸垚就朝著洗手間跑了過去，走的時候還朝著洪兆霖做了一個‘為什么會這樣的表情’。

“我幫她擦手機。”洪兆霖那么多年自然是深諳和他們兩個的相處之道的，在陸垚去洗手間的功夫就從龔娜娜那里拿了酒精棉片，順帶移走了她前面的清酒。

“你知道什么是當代的謀財害命嗎？”

陸垚回來的時候，剛走到龔娜娜的身后，就聽到了如此大的社會議題，嚇得她差點拎起雙肩包逃走。要不是洪兆霖眼巴巴得沖著自己裝可憐，今天她這個因為不聽龔娜娜話而遲到的人是斷然不敢坐下的。

“陸垚，我今天要表揚你。”見到陸垚回來，龔娜娜突然收起了剛才的義憤填膺，換上了誠懇的模樣。

“表揚我？”面對著龔娜娜突然之間的轉變，陸垚轉過頭無助地看著洪兆霖。

她以為今天她幫了老高的忙，沒聽龔娜娜的勸告，以龔娜娜的脾氣，是肯定要好好說道說道自己的。她來的路上都已經想好了對策，如果實在扛不過氣，就把矛頭轉到洪兆霖的身上，就說龔娜娜在洪兆霖公司買的產品，同類型產品排名比不上其他的，轉移矛盾。

但現在，龔娜娜卻說要表揚自己。

陸垚反復解讀著龔娜娜臉上的表情，看著也不像是諷刺自己。

“鑒于現在班長大人已經醉了，語言組織能力可能短暫喪失。我來概括總結一下你沒來之前大概的內容。”洪兆霖拉著陸垚坐下，他看著龔娜娜一直仰頭沖著站在他們面前的陸垚豎大拇指，真怕她直接吐出來。

“他們公司的年中考核結果出來了，因為上次路演的時候，我們娜娜因為生理痛，導致丟失客戶的原因，她并沒有拿到a評級。”洪兆霖對上陸垚的眼神繼續補充道，“你沒有猜錯，評級的結果是在等你的時候發給她的。”

“所以你說當代社會的謀財害命是什么？”龔娜娜指著洪兆霖的鼻子，像是一個問學生問題的老師，這種感覺洪兆霖當然不陌生，過去的高中三年，龔娜娜無數次指著他的鼻子問他，你不上課去哪里？

“是一個不懂識人的老板。”陸垚當然是知道洪兆霖平時的順從的，但是這個‘資本家’現在的說辭就好像是在說自己。

洪兆霖無疑是他們三個里面混得最好的，按龔娜娜的說法嚴謹地說如果是按照個人財富來看的話，研究生畢業以后他就和美國回來的同學一起創辦了現在的量化私募公司，穩扎穩打現在在業內也是頗具規模和口碑。

“所以你能準確的判斷出人才嗎？”陸垚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扒拉著手中的烤串頭也沒抬。

“至少我對你這個人才是求賢若渴。”洪兆霖喊來服務員示意可以上新加的菜品。

“你們不要轉移話題。”龔娜娜突然之間抓住了陸垚的手，“垚垚，你是對的，我們不能把世界讓給那些男人，為職場女性爭取地位。”

“也包括可以幫老高處理工作？”陸垚從龔娜娜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龔娜娜平日里清醒的時候理性正確，甚至有的時候為人處事上也能做到投機取巧。但是一旦喝多了酒，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陸垚和洪兆霖第一次發現龔娜娜酒品差還是在畢業晚宴上，酒過三巡以后，酒醉的龔娜娜指著老班的鼻子，拉著洪兆霖質問，“他除了數學成績好，哪點適合做班長？”當時搞得原本有點醉意的陸垚一下子就清醒了。

“當然，你要幫助他們，讓他們在舒適圈里面失去競爭力。”龔娜娜說著說著又抓上了陸垚的手，“取代他們，獲得話語權，畢竟你比那些男領導了解女性，最后為女性發聲。”

“會不會還沒來得及獲得話語權，為女性發聲，她先餓死了。”洪兆霖在接收到陸垚的求救眼神后，指了指龔娜娜握著陸垚的手，示意陸垚還沒吃飯。

“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來我們新搬上來的部門的八卦。”陸垚雙手解放以后狼吞虎咽地吃下自己手中的烤串，接過洪兆霖遞給她的已經擠上檸檬的牛舌，“新搬到我們樓層的銷售部，有個部門總，女的，年紀可能也就比我們大上個三四歲吧。妥妥得算是擁有一些話語權吧，但是呢，人我倒是還沒見到，她的八卦已經是滿天飛了。”

“什么八卦？”龔娜娜發現自己的眼前已經沒了酒，也就只能悻悻得拿起了檸檬水。

“無非也就是那些，靠領導上位，靠金主上位。”陸垚越說越是生氣，她想起了茶水間那幾個花枝招展帶著夾子音議論那個副總的花蝴蝶就來氣，“你說她們為什么就不懷疑她是因為能力強才能夠在這么年輕就坐上這個位子的呢？”

陸垚惡狠狠地盯著在座唯一的男性。

“更可恨的是，質疑她的居然還都是小姑娘。”陸垚繼續說道，“她們自己一天天的扭扭捏捏嘰嘰喳喳夾子音的領導領導地叫，破壞女性在職場上的專業形象，讓那些靠著自己的努力在職場上殺出一番天地的女性因為她們這樣的人讓人產生誤會，反過來討論得最歡的卻是她們。”

“就是！”龔娜娜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暈乎乎的，在酒精的作用下，在陸垚義正嚴辭的發言中，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好似沸騰了一般，但卻也的確喪失了語言組織能力，只能靠著喊口號一般的‘就是’來宣泄自己的情緒。

“你說她們是什么居心？她們算不算是我們職場女性的叛徒？難道我們就應該被困死在家庭里，還是困死的職場的基層。我們單槍匹馬打贏了戰斗，最后卻淹死在自己人的唾沫星子里。”陸垚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龔娜娜連連點頭，便轉頭看向了自己身邊的洪兆霖，兇惡的眼神看著并不是想要得到認可，而是逼迫他認可自己。

“我肯定是不贊成她們這樣的行為的。”洪兆霖對著陸垚連連搖頭，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你看我選擇的朋友你們能看出來，我喜歡你們這樣的。”

“算你小子有眼光。”陸垚滿足地拍了拍洪兆霖的肩膀，是一個副班長對一個普通同學的認可。

“你說有一天我們龔娜娜成功了，一步一步有了決策權話語權，她們會說是我們娜娜熬著痛經加班加點工作？還是會說我們娜娜把談戀愛的時間都給了工作？她們只會說我們娜娜靠這個靠那個。”陸垚覺得自己肚子里有了點東西，開始跟服務員要了一個酒杯。

“就是！”龔娜娜暈得也只能是復合，而在女性這個問題上洪兆霖是從來不會插嘴的，他在這個問題上的原則永遠是少說少錯。畢竟在這個問題上，陸垚在語言上的吹毛求疵是洪兆霖這個理科生不能駕馭的。

“現在天天嚷著職場男女平等，這就是并未平等的表現。你會天天告訴別人你有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一對耳朵嗎？”

“就是！”

“算了算了，看你的狀態跟我也沒有什么深層次的交流了。”陸垚看著已經有些喪失意識的龔娜娜，拿起酒杯跟洪兆霖碰起了杯。

洪兆霖看著眼前陸垚生動的樣子，想起了高中時候的她，也是這樣，總是惡狠狠地發誓要在數學上趕超自己，他還記得她在一個午休的時候居高臨下地問自己：“聽說你是數學特招生，我們比一比。”

開始的時候他還奇怪眼前女生莫名其妙在數學上的勝負欲是從哪里來的，后來才知道原因是在她初中的時候，就因為她是女生，才沒有獲得奧數興趣班a班的資格，便覺得他找錯發泄對象還挺可愛。

再后來，他開始發現她喜歡爭著幫女生換飲用水，便又覺得她傻氣。

“那聊聊我們剛才的事情。”洪兆霖幫龔娜娜要了一杯蜂蜜水，放下酒杯抱胸對陸垚裝可愛說道：“你要不要來我們公司。”

“我都說了我命格里火旺，你的命格不適合當我的老板。”陸垚也抱起了胸，面對著洪兆霖說道。

“你來，我數學輸給你。”洪兆霖看著陸垚眨巴眨巴眼睛，滿是誠懇。

“我靠！”陸垚當然不會聽不出來洪兆霖的調侃，生氣地卡住了洪兆霖的脖子，佯裝想要拳打腳踢的模樣。

再后來，陸垚也不記得發生了什么，只記得自己堅持跟洪兆霖搶了單，第二天就發現自己和龔娜娜在自己的家里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