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鎮仙塔時,林縛特意檢查了廣場上那兩具萬武仙宗殘部的骨骼。骨骼手腕上的玉牌已被血色侵蝕,但依稀能辨認出“執法”二字——這是宗門內負責監察的長老,當年竟死在禁地門口,顯然是遭遇了熟人背叛。
“師哥,你在看什么?”陳石趴在他背上,傷口雖已包扎,卻仍疼得齜牙咧嘴。小家伙強撐著不肯顯露脆弱,只是抓著林縛衣襟的手緊了緊。
“沒什么。”林縛將玉牌收好,指尖摩挲著上面的裂痕,“我們該去找李兄和蘇姑娘了。”
他背著陳石走出斷仙崖禁地,剛到妖骨島東的礁石區,就看到破浪號的身影正停靠在岸邊。李長風拄著長劍站在船頭,白衣上的血跡早已凝固,看到林縛出現,頓時露出喜色:“林兄!你沒事太好了!”
蘇沐雪也快步迎上來,目光落在陳石的傷口上,眉頭微蹙:“怎么傷得這么重?血影教的人干的?”
“小傷而已。”陳石從林縛背上滑下來,逞強地挺了挺胸膛,“我把他們打跑了!”
“你這孩子。”蘇沐雪無奈搖頭,從袖中取出個小玉瓶,“這是‘冰晶膏’,能止痛消腫,快涂上。”
林縛看著兩人熟悉的身影,心中那點因梅家背叛而起的陰霾淡了些。他將鎮仙塔內的遭遇簡略說了一遍,唯獨隱去了楚瑤的出現——那女子來歷不明,行事詭異,暫時不宜讓太多人知曉。
“梅家果然有問題!”李長風一拳砸在船舷上,眼中滿是憤怒,“當初在云州府,我就覺得梅天岳看你的眼神不對勁,沒想到他們真敢勾結血影教!”
蘇沐雪也神色凝重:“冰靈谷與梅家素有往來,去年還交換過一批寒玉。楚瑤姑娘既然說血影教的后手在冰封雪域,說不定梅家早已在那邊布好了局。”
提到楚瑤,李長風好奇道:“林兄,你當真沒問清那位冰靈谷仙子的來歷?聽說冰靈谷的修士從不踏足東域,這次突然出現,怕是不簡單。”
林縛望著遠處翻涌的海浪,沉吟道:“她取回冰魄劍心后便離開了,只說血影教的目標是龍脈。至于其他的,只字未提。”
他沒說的是,楚瑤離開前曾留下一枚冰藍色的傳訊符,上面刻著“雪域見”三個字——顯然,那女子早就料到他們會前往冰封雪域。
“不管如何,先去冰封雪域再說。”李長風收起長劍,“我已從玄鐵商會手里買了張前往極北的海圖,順著‘天風海峽’走,半個月就能到雪域邊緣的‘寒霜城’。”
蘇沐雪補充道:“寒霜城是極北最大的城池,由‘冰雪閣’掌控,據說閣主是位金丹境大修士,與冰靈谷關系密切。我們可以先去那里打探消息,順便補充些御寒的法器。”
林縛點頭,目光掃過破浪號甲板上忙碌的水手——這些人都是李長風從天風城帶來的可靠修士,雖修為不高,卻熟悉海路。他突然想起一事:“對了,血影教的獨眼羅剎呢?”
“被我斬了。”李長風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那廝想趁亂劫持蘇姑娘,被我用‘流云九式’釘死在船帆上,搜出了這個。”他從懷中掏出個黑色的令牌,上面刻著扭曲的“影”字,背面畫著張蛛網圖案。
“這是血影教的‘暗影令’,”蘇沐雪認出了令牌,“持有此令者,能調動東域所有潛伏的教徒。看來獨眼羅剎在教中的地位不低。”
林縛接過令牌,能感覺到上面殘留著淡淡的邪氣,與血無常的血珠氣息相似。他將令牌收好:“留著或許有用。我們盡快起航,免得夜長夢多。”
三日后,破浪號駛入天風海峽的極北水域。
海水漸漸從墨綠變成深藍,最后凝結成浮冰。甲板上開始結霜,即使是修士也得運轉靈力抵御寒意。陳石裹著蘇沐雪給的狐裘,縮在船艙角落,看著窗外飄過的冰山,小臉上滿是新奇。
“再過五日就能到寒霜城了。”李長風拿著海圖走進來,手指點在圖上的一處紅點,“這里是‘裂冰灣’,據說常有冰妖獸出沒,我們得繞著走。”
林縛正坐在桌前研究那枚血影令牌,聞言抬頭:“冰妖獸?”
“是極北特有的妖獸,能在冰水中隱身,最擅長用冰錐偷襲船只。”蘇沐雪端來熱騰騰的姜湯,分給眾人,“尤其是‘冰鰲’,殼比玄鐵還硬,一口能咬斷船槳,至少是筑基境五層的實力。”
陳石捧著姜湯,突然指著窗外:“師哥,你看那是什么?”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的冰面上,有個黑影正被一群冰狼圍攻。那黑影穿著破爛的灰袍,手持一柄銹劍,動作卻異常凌厲,劍光閃過,總能精準地刺穿冰狼的咽喉——竟是個獨臂修士!
“是人類修士!”李長風驚呼,“快救人!”
林縛也認出,那些冰狼是煉氣境巔峰的“雪牙狼”,雖單個實力不強,卻擅長群攻,那獨臂修士已漸落下風,左腿被狼爪撕開,鮮血染紅了雪地。
破浪號靠近冰面,李長風縱身躍出,長劍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斬殺三頭雪牙狼。蘇沐雪玉指輕點,冰錐呼嘯而出,凍住了另外兩頭的四肢。
“多謝援手!”獨臂修士喘著粗氣,銹劍拄地,看到船頭的林縛,突然愣住,“你是……青陽鎮的林縛?”
林縛心中一震——這聲音有些耳熟。他仔細打量著對方,獨臂的袖管空蕩蕩的,臉上布滿刀疤,唯有那雙眼睛透著熟悉的堅毅,竟是當年鎮山營的老兵,趙虎!
“趙叔?”林縛不敢置信,“您怎么會在這里?”
趙虎是父親麾下最勇猛的偏將,當年鎮山營覆滅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戰死了,沒想到竟會在極北的冰原上重逢!
趙虎聽到“趙叔”二字,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少營主?真的是你?!”他撲通一聲跪在冰面上,老淚縱橫,“屬下……屬下對不起將軍!對不起鎮山營啊!”
林縛連忙跳上岸,扶起他:“趙叔快起來,當年的事不怪你。”
趙虎卻不肯起,哽咽道:“當年我們被血影教伏擊,將軍為了掩護我們撤退,與教眾同歸于盡……屬下拼死殺出重圍,卻被打斷了胳膊,一路逃到極北,茍活至今……”
他抹了把淚,看著林縛:“少營主,您怎么會來這里?難道是要……”
“我要查清鎮山營覆滅的真相,為父親和兄弟們報仇。”林縛的聲音低沉卻堅定。
趙虎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血影教!那幫畜生!屬下這些年在極北打探,終于查到些線索——當年伏擊我們的,除了血影教,還有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修士,出手狠毒,一招就廢了我的胳膊!”
青銅面具?
林縛心中一動,想起血無常記憶碎片中提到的“血煞谷三使”,其中一人正是以面具為標志。
“您還記得那人的招式嗎?”
“記得!”趙虎肯定道,“他用的是柄骨扇,扇風帶著蝕骨的寒氣,跟極北的冰妖獸很像!”
蝕骨寒氣?冰靈谷?
林縛的眉頭皺得更緊——難道血影教與冰靈谷也有勾結?楚瑤的出現,真的只是為了取回冰魄劍心嗎?
“趙叔,您先上船休整。”林縛扶著他起身,“報仇的事,我們從長計議。”
將趙虎安頓在船艙后,林縛獨自來到甲板,望著漫天飛雪,心中思緒萬千。鎮山營的覆滅、血影教的陰謀、梅家的背叛、楚瑤的神秘……這一切如同交織的蛛網,讓他越發看不清真相。
“在想什么?”蘇沐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裹著件月白色的披風,雪中的身影顯得格外清麗。
“在想趙叔說的青銅面具。”林縛沒有隱瞞,“你說,冰靈谷會不會真的與血影教有關?”
蘇沐雪走到他身邊,望著遠處的冰山:“不好說。冰靈谷向來與世無爭,但千年前血神偷襲萬武仙宗時,他們確實按兵不動,這在當時就引起過不少猜測。”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楚瑤姑娘看起來不像是奸邪之輩,或許其中有誤會。”
林縛沉默片刻,從懷中掏出楚瑤留下的冰藍色傳訊符——這三日來,他試過數次注入靈力,符紙卻始終毫無反應,仿佛只是片普通的冰晶。
“等到了寒霜城,或許能知道答案。”他將傳訊符收好,“對了,冰雪閣的閣主,您了解多少?”
“只聽說姓凌,是位女修,修為深不可測,”蘇沐雪回憶道,“據說她手里有張極北的完整地圖,標注了所有妖獸巢穴和上古遺跡,是各大門派都想得到的寶物。”
李長風也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件黑色的皮甲:“這是用冰鰲殼鞣制的‘寒甲’,能抵御筑基境以下的冰系法術,給陳石穿正好。”他將皮甲遞給林縛,“剛才趙叔說,裂冰灣最近不太平,好像有血影教的人在那里活動。”
“血影教?”林縛接過皮甲,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他們去裂冰灣做什么?”
“不清楚,”李長風搖頭,“但趙叔說,前兩天看到過梅家的船在灣口停靠,似乎在運送什么東西,被冰妖獸圍攻才退走的。”
梅家的船?
林縛心中劇震——難道梅家不僅勾結血影教,還參與了他們在極北的計劃?趙虎提到的青銅面具修士,會不會就是梅家的人?
“我們不能繞路了。”林縛突然道,“必須去裂冰灣看看。”
“可是……”
“血影教和梅家在那里匯合,肯定沒好事,”林縛打斷李長風,斬釘截鐵地說,“或許能找到他們運送的東西,說不定與龍脈有關。”
李長風看著他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好!就去裂冰灣!正好讓那些藏頭露尾的家伙看看,我們不是好惹的!”
蘇沐雪雖有些擔憂,卻也沒反對:“那我們得做好準備。我這里有‘避水珠’,能讓船只在冰水中隱身;李兄的流云劍法擅長群戰,負責對付冰妖獸;林兄你修為最深,一旦遇到血影教的人,就由你主攻。”
三人計議已定,立刻調整航線,朝著裂冰灣駛去。
三日后,破浪號抵達裂冰灣外。
這里的冰層比別處更厚,巨大的冰山如同利劍般刺破海面,擋住了大部分陽光。灣內靜得可怕,連風聲都沒有,只有冰面下偶爾傳來沉悶的撞擊聲,顯然是冰妖獸在活動。
“所有人打起精神!”李長風站在船頭,長劍出鞘,“放警戒哨,一旦發現異動,立刻示警!”
林縛將陳石安頓在船艙最內側,給了他幾張爆裂符:“不管聽到什么動靜,都不要出來,知道嗎?”
“師哥放心!”陳石握緊符紙,小臉上滿是認真。
林縛揉了揉他的頭,轉身走出船艙,將斬靈刀握在手中。他能感覺到,灣內深處有股熟悉的邪氣,與血影令牌上的氣息如出一轍,而且不止一股——至少有三名筑基境修士!
“來了!”蘇沐雪突然低喝一聲。
只見前方的冰面突然裂開,一頭體型如船的冰鰲從裂縫中沖出,巨鰲帶著腥風砸向甲板,甲殼上的冰棱閃爍著幽光!
“來得好!”李長風縱身躍起,長劍化作一道流光,刺向冰鰲的眼睛——那是它唯一的弱點。
冰鰲吃痛,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巨尾橫掃,將船舷砸得粉碎。蘇沐雪玉指連彈,無數冰錐射向冰鰲的關節,試圖限制它的行動。
林縛沒有上前,他的注意力被冰鰲出現的裂縫吸引——那里的冰面下,隱約有艘船的輪廓,船帆上印著朵熟悉的梅花,正是梅家的標志!
“果然是梅家的船!”林縛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李兄,速戰速決!”
他縱身躍出,斬靈刀帶著金芒劈向冰鰲的背甲。
“鐺!”
刀光與背甲碰撞,火星四濺。冰鰲吃痛,轉身撲向林縛,巨口張開,露出鋒利的獠牙。
“萬武噬靈——納!”
林縛不退反進,左手按在冰鰲的背甲上,體內靈力瘋狂運轉。金色光芒從他掌心涌出,竟開始吞噬冰鰲的靈力!
“吼——!”
冰鰲發出痛苦的嘶吼,龐大的身軀劇烈掙扎,卻被林縛死死按住。它體內的冰系靈力源源不斷地涌入林縛體內,被《萬武噬靈訣》煉化,融入他的經脈——這些精純的冰系靈力,竟與楚瑤的冰魄劍心氣息隱隱呼應!
盞茶功夫后,冰鰲龐大的身軀漸漸干癟下去,最后化作一具空殼沉入冰海。
“林兄,你這功法……”李長風看得目瞪口呆,“連妖獸的靈力都能吞噬?”
林縛沒有解釋,指了指冰面下的梅家船:“快下去看看,他們肯定在船上留下了東西。”
三人合力破開冰層,跳入梅家船的船艙。
船艙內一片狼藉,顯然經歷過打斗。地上躺著幾具梅家修士的尸體,胸口都有個血洞,是被冰錐貫穿而死——但這冰錐的手法,卻不像是冰妖獸所為,更像是人為!
“是血影教干的!”蘇沐雪檢查著尸體,“你看這傷口邊緣,有淡淡的邪氣殘留,跟血無常的手法一樣!”
李長風在船長室翻出個密封的木箱,打開一看,里面竟是數十根黑色的鎖鏈,鏈身上刻著血色符文,與血神殘念用來控制靈獸的鎖鏈一模一樣!
“他們在運送控獸鏈!”李長風臉色劇變,“難道想控制裂冰灣的冰妖獸?”
林縛卻注意到木箱底部的一張羊皮紙,上面畫著幅地圖,標注著從裂冰灣到冰封雪域深處的路線,終點是個名為“龍眠谷”的地方,旁邊用朱砂寫著“祭典,三月初三”。
龍眠谷?祭典?
林縛腦中突然閃過初代宗主的殘念——東域的龍脈源頭,就在冰封雪域的龍眠谷!
“不好!”他猛地抬頭,“他們要在龍脈源頭舉行祭典,用控獸鏈驅使冰妖獸,強行抽取龍脈氣運!”
話音未落,船艙外突然傳來一陣冰裂聲,緊接著,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不愧是噬靈道體,竟能猜到我們的計劃。”
三人同時轉身,只見船艙門口站著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修士,手持骨扇,正是趙虎提到的那個神秘人!他身后跟著五個黑衣教徒,個個氣息強悍,都是筑基境修士!
“是你!”趙虎不知何時跟了過來,看到青銅面具,獨臂猛地握緊,眼中噴出怒火。
青銅面具修士輕笑一聲,骨扇輕搖:“多年不見,趙將軍別來無恙?可惜了這條胳膊,當年若肯歸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你到底是誰?!”林縛握緊斬靈刀,體內靈力瘋狂運轉。
青銅面具修士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儒雅的臉龐,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正是云州府的梅家族長——梅天岳!
“梅天岳?!”李長風和蘇沐雪同時驚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梅天岳看著林縛,眼中閃過一絲貪婪:“沒想到吧?萬武仙宗的傳承,噬靈道體,還有這龍脈氣運……只要拿到這三樣,我就能取代血神,成為新的東域之主!”
他骨扇指向林縛:“把鎮仙塔交出來,再讓我取走你的噬靈道體,或許能饒他們不死。”
“做夢!”林縛怒吼一聲,斬靈刀帶著金芒劈向梅天岳,“今日就讓你為萬武仙宗的前輩償命!”
梅天岳不閃不避,骨扇輕揮,一道冰藍色的扇風迎了上來,帶著蝕骨的寒氣,竟與楚瑤的冰系法術有七分相似!
“鐺!”
金藍兩色碰撞,林縛只覺一股陰寒之力順著刀身傳來,竟比血煞之力更加霸道,連忙運轉功法將其吞噬,身形卻被震得后退三步。
“哦?竟能接住我的‘寒煞扇’?”梅天岳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獰笑,“看來得讓你嘗嘗絕望的滋味。”
他骨扇一揮,身后的黑衣教徒同時出手,五道血色光柱射向李長風和蘇沐雪,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