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偶遇武人
- 大明龍嘯
- 墨云·花間月
- 3429字
- 2025-07-16 13:59:14
往南的山路比想象中更難走。積雪沒到膝蓋,每抬一步都像拖著千斤重物,枯枝劃破手背,滲出血珠又很快結成冰碴,凍得生疼。秦天裹緊身上單薄的破棉襖,這是柳芽臨走前塞給他的,雖然打了好幾塊補丁,卻帶著一絲暖意。他摸了摸懷里那半塊平安玉佩,冰涼的玉質貼著胸口,仿佛能聽見柳芽低聲的叮囑:“秦天哥,一定要活著回來。”
第三天午后,他終于望見了張大山說的那座高峰。山巔隱在云霧里,半山腰處隱約露出飛檐翹角,想必就是青云觀了。秦天精神一振,正想加快腳步,卻聽見前方林子里傳來“嗷嗚”一聲狼嚎,緊接著是兵刃劈砍的脆響,夾雜著野獸的嘶吼。
他心里一緊,悄悄撥開積雪覆蓋的樹枝張望——只見五頭灰狼正圍攻一個背著柴捆的青衣少年。那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身形瘦削,卻異常靈活,手里握著一把砍柴刀,刀光在雪地里劃出冷冽的弧線。一頭灰狼猛地撲向他后背,少年仿佛背后長了眼睛,左腳猛地向后一蹬,正踹在狼肚子上,同時回身一刀,精準地劈在另一只狼的前腿上,動作干凈利落,竟帶著幾分章法。
“好身手!”秦天暗暗驚嘆。他在山林里待過不少日子,知道狼的兇狠,尤其是這種餓極了的狼群,連熊瞎子都要讓三分。可這少年面對五頭狼,竟絲毫不慌,腳步騰挪間,總能避開狼的撲咬,每一刀都砍在最關鍵的地方。
又斗了片刻,少年瞅準空隙,猛地矮身,砍柴刀貼著雪地橫掃,一頭狼躲閃不及,后腿被生生砍斷,哀嚎著滾倒在地。剩下的狼見狀有些膽怯,攻勢慢了下來。少年卻不手軟,欺身而上,刀柄重重砸在一頭狼的鼻梁上——那是狼的弱點,受此重擊,狼頓時痛得蜷縮起來。最后兩頭狼對視一眼,夾著尾巴想逃,被少年擲出的柴刀正中后腿,哀鳴著癱在雪地里。
少年喘著粗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剛要處理狼尸,忽然瞥見樹后的秦天:“誰在那里?出來!”
秦天連忙走出來,拱手道:“這位兄臺,我只是路過,絕無惡意。”他看著少年沾血的砍柴刀,又想起張大山的話,試探著問,“兄臺可是青云觀的弟子?”
少年打量他幾眼,見他衣衫襤褸卻眼神清亮,凍得發紫的嘴唇緊抿著,透著一股韌勁,便點了點頭:“正是。我叫李青,負責觀里砍柴。你是誰?怎么一個人在這深山里?”
秦天說明來意,末了補充道:“我不求立刻拜師,只想留在觀里打雜,哪怕能看一眼道長們練功也好。”
李青聞言皺眉:“我觀收徒極嚴,不僅要看根骨,還要有束脩。你這模樣……怕是連山門都進不去。”他見秦天臉色黯淡下去,又放緩了語氣,“不過看你不像壞人,這天快黑了,山里有熊瞎子出沒,你若不嫌棄,先跟我回觀里暫避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秦天喜出望外:“多謝李師兄!”
跟著李青往山上走,山路越發陡峭,積雪更深,秦天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好幾次險些滑倒,都被李青伸手扶住。“你身子太弱了,”李青看他氣喘吁吁,“回頭我找件厚實點的衣服給你,再弄點傷藥,你手上的口子得趕緊處理。”
秦天心里一暖,這一路顛沛流離,除了柳芽父女和張大山,還沒人這么關心過他。他看著李青背著的柴捆,足有百十來斤,卻走得穩穩當當,忍不住問:“李師兄,你這力氣是天生的,還是練出來的?”
“練出來的。”李青笑了笑,“觀里的師父說,練武先練力,力從氣中生。每天寅時起來扎馬步、練吐納,三年下來,別說背柴,就是挑著兩桶水上山也不費勁。”
“吐納?”秦天想起現代體育課上學的呼吸法,“是不是調整呼吸的法子?”
“差不多。”李青點頭,“吸氣時意守丹田,呼氣時氣沉涌泉,久而久之,力氣自然能聚而不散。就像剛才打狼,我看似用的是臂力,其實是把丹田的氣順著胳膊送出去,才劈得那么準。”
秦天聽得入了迷,腳步都輕快了些。他忽然想起張大山說的“一拳打死一頭牛”,又問:“玄真道長真有那么厲害?”
“那是自然。”李青語氣里滿是敬佩,“去年冬天,有頭瘋牛沖進觀里,撞傷了兩個師弟,師父只用了一拳,就把牛打暈了。他說那是‘鐵布衫’的功夫,練到深處,刀砍不傷、箭射不穿。”
秦天握緊了拳頭。刀砍不傷、箭射不穿……若是能有這樣的功夫,王老五之流又算得了什么?縣太爺的兒子又敢如此囂張嗎?他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多難,都要留在青云觀,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要摸到武道的門檻。
正說著,前方忽然傳來馬蹄聲。兩人抬頭望去,只見三匹高頭大馬踏雪而來,濺起的雪沫子打在枯枝上,簌簌作響。為首的是個錦袍少年,約莫十七八歲,腰間掛著塊瑩白的玉牌,正是縣太爺的兒子趙公子。他身后跟著兩個隨從,都提著馬鞭,一臉倨傲。
趙公子看到地上的狼尸,又掃了眼李青,嗤笑道:“這不是青云觀的小道士嗎?本事沒見長,殺幾只狼倒挺能耐。”
李青臉色一沉:“趙公子此言差矣,我等練武功是為護山護民,不是為了在你面前逞能。”
“護山護民?”趙公子翻身下馬,一腳踹在狼尸上,皮靴碾過狼的眼睛,“本公子看上了你們觀里那塊地,想蓋座別院,你家道長要是識相,三日內搬出去,否則別怪我強拆!”
李青怒極:“青云觀乃百年古觀,祖師爺傳下來的基業,豈容你說拆就拆?”
“喲呵,還敢頂嘴?”趙公子使了個眼色,兩個隨從立刻抽出馬鞭,帶著破空聲朝李青抽去。李青側身避過第一鞭,反手用砍柴刀擋住第二鞭,“當”的一聲,火星四濺。但隨從人多勢眾,一個纏住他的刀,另一個的馬鞭又抽了過來,李青躲閃不及,胳膊上頓時多了道紅痕,滲出血珠。
“住手!”秦天看得心頭火起。他想起柳芽父親被打的模樣,想起自己被王老五踩在腳下的屈辱,一股血氣直沖頭頂。不等多想,他抓起地上一塊碗口大的石頭,猛地朝抽鞭的隨從擲去。
那隨從正得意,冷不防被石頭砸中手背,“啊”的一聲慘叫,馬鞭脫手飛出。趙公子一愣,轉頭看到秦天,認出他是上次在村里打傷王老五的小子,眼睛頓時紅了:“又是你這小雜種!敢壞本公子的事,給我一起打!”
另一個隨從立刻揮鞭朝秦天抽來。秦天雖沒練過武,卻比常人靈活,他猛地矮身,順手抄起一根粗壯的樹枝,學著李青剛才的樣子,用樹枝橫掃隨從的腿彎。那隨從沒料到他敢還手,踉蹌著摔倒在地,正好撞在馬腿上,被驚馬一腳踹在屁股上,疼得嗷嗷叫。
“有點意思。”趙公子反倒笑了,從隨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小雜種,上次讓你跑了,這次我看你往哪躲!”他一步步逼近秦天,匕首上的寒光在暮色中閃閃爍爍。
李青急了,揮刀想去攔,卻被倒地的隨從死死抱住腿。秦天握緊樹枝,心臟“砰砰”直跳。他知道自己絕非對手,但他更清楚,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王老五的賬、趙公子的恨,若今日認慫,往后只會被踩得更慘。
就在趙公子的匕首即將刺到秦天胸口時,山道上方忽然傳來一聲斷喝:“住手!”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威嚴,仿佛平地起了聲驚雷。趙公子的匕首硬生生停在半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秦天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青布道袍的老道緩步走來。他須發皆白,卻面色紅潤,手里拄著根桃木拐杖,看似步履蹣跚,每一步卻都踏在雪地里最堅實的地方,沒有濺起半點雪沫。他身后跟著兩個中年道士,都是腰桿筆直,眼神銳利如鷹。
“玄……玄真道長。”趙公子的聲音都在發顫,握著匕首的手不自覺地松了。
玄真道長沒看他,目光落在秦天身上。那目光平靜卻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從他凍裂的嘴唇,到緊握樹枝的手,再到眼底那股不肯屈服的韌勁,一一掃過。
“趙施主,”老道終于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貧道與你父親有舊,本不想傷了和氣。但你若執意在此行兇,休怪貧道不客氣。”
趙公子臉色變了幾變,看看玄真道長,又看看地上的狼尸和被砸傷的隨從,終于咬了咬牙,翻身上馬:“老東西,你等著!”說罷,帶著隨從策馬而去,連被踹傷的隨從都顧不上了。
馬蹄聲遠去,林子里又恢復了寂靜,只剩下風雪刮過樹梢的嗚咽。
玄真道長轉向秦天,淡淡問道:“你便是想入觀的秦天?”
秦天沒想到老道竟知道自己的名字,連忙放下樹枝,躬身行禮:“正是弟子。”他緊張得手心冒汗,不知道剛才自己沖動的舉動,會不會讓老道反感。
玄真道長卻沒提剛才的沖突,只是指了指李青背上的柴捆:“觀里正好缺個挑水打雜的。你若愿留下,每日寅時起挑滿十缸水,干滿一個月,我便允你看弟子們練功。”
秦天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眼李青,李青也正朝他點頭,眼里帶著笑意。
“弟子遵命!”秦天深深鞠了一躬,腰彎得很低,額頭幾乎要碰到冰冷的雪地。他知道,這不是結束,只是開始——往后的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挑水、劈柴、扎馬步、練吐納……無論多難,他都要走下去。
暮色漸濃,青云觀的輪廓在風雪中越來越清晰。秦天跟在玄真道長身后,踩著老道留下的腳印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踏實。他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改變——或許是命運,或許是未來,又或許,是那個從“活下去”到“想變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