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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天后到血色黃昏

天空像是被撕裂的傷口,粘稠的紅雨傾盆而下,砸在窗戶上發出“噼啪”的脆響。那紅色并非明艷的朱砂,而是帶著鐵銹般的暗沉,混著灰黑色的煙塵在玻璃上蜿蜒,活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風裹著雨絲斜斜掃過,將樓下梧桐的葉子打得噼啪作響,那些本應翠綠的葉片此刻泛著詭異的紫褐色,邊緣卷曲如燒焦的紙。

林野站在窗邊,指節無意識地叩擊著冰涼的玻璃。防爆膜上已經積了層薄薄的紅泥,他用指甲刮了刮,那紅色竟像漆料般牢牢粘在上面,散發出淡淡的腥甜氣。樓下第一個撲倒鄰居的男人還在扭動,他穿的藍色工裝褲已經被腐蝕出數個破洞,露出的皮膚泛著潰爛的膿白,每動一下都有黃色的粘液滴落。那人的指甲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的刮擦聲,黑鐵般的尖端甚至嵌進了地磚縫隙里。

客廳里的物資散發著塑料和紙板的混合氣味。左邊靠墻的貨架從地面碼到天花板,第一層是密封包裝的壓縮餅干和罐頭,第二層堆著成箱的礦泉水,瓶身上的生產日期都是三個月前;右邊的鐵架上掛著防水布和備用帳篷,底下塞著十幾個充電寶和太陽能蓄電池。陽臺的太陽能板還在嗡嗡運轉,指示燈閃爍著微弱的綠光,屏幕上跳動的數字顯示電量已蓄滿87%。

手機屏幕暗著,兩小時前最后一條推送是氣象局的暴雨紅色預警,配圖里的衛星云圖像塊被血浸透的抹布。現在連緊急呼叫都顯示無法接通,樓道里的慘叫從十分鐘前就變了調,起初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后來成了模糊的嗬嗬聲,間或夾雜著重物撞擊鐵門的悶響,像有人在用鈍器反復捶打。

林野戴上夜視儀試了試,綠色的視野里能清晰看到門縫下滲進來的紅光。他剛拿起萬用表準備檢查備用電路,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拍擊聲,“砰砰砰”的響動混著紅雨的噼啪聲,像敲在繃緊的神經上。

“林野!開門!快開門啊!”莫小貝的聲音劈了叉,哭腔里裹著濃得化不開的恐懼,尾音被風撕成碎片。

他盯著門后的三根鋼條——那是從建材市場定做的實心螺紋鋼,每根都有手腕粗。指腹在冰涼的金屬上滑過,腦海里閃過最后一次見莫小貝的情景,是上周在小區便利店,她穿著鵝黃色的連衣裙,笑著說要給流浪貓買罐頭。

猶豫的瞬間,門外的拍擊聲變成了絕望的撞門。林野猛地抽下最上面的鋼條,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里,門被一股蠻力撞開條縫,莫小貝像片被狂風撕扯的葉子跌進來,濕漉漉的長發粘在慘白的臉上,發梢滴著的紅雨在地板上暈開小朵的血花。

她身后跟著張琪,后者的白色T恤被染成了深褐色,領口歪到一邊,露出鎖骨處猙獰的抓痕。兩人跌在地上的瞬間,林野聞到了濃烈的腥氣,那氣味比雨水里的鐵銹味更沖,像屠宰場里混著血污的餿臭。

“關上門!快關上!”張琪的尖叫刺破耳膜,她手指顫抖地指著門外,指甲縫里全是黑泥。林野轉頭時,正看見一個穿著碎花裙的女人四肢著地爬過來,她的腳踝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潰爛的皮膚下露出森白的骨頭,喉嚨里涌出的血沫順著下巴滴在樓梯上,在紅雨里暈開一圈圈淡粉色的漣漪。

他一腳踹上門,沉悶的撞擊聲里,女人的指甲刮過門板,發出砂紙磨木頭似的銳響。林野反手扛起鋼條,螺紋鋼與地面碰撞的“哐當”聲中,三根鋼條重新死死抵住門,門把手上的鐵鏈被他繞了三圈,掛鎖“咔嗒”扣上的瞬間,門外的抓撓聲漸漸遠了。

轉身時,莫小貝正抬起頭,水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睫毛上掛著的紅雨像凝固的血淚。她的目光像探照燈,先掃過客廳左側堆到天花板的物資,塑料箱上貼著的“壓縮餅干”“碘伏”標簽在應急燈下格外清晰;再掠過墻上掛著的弩箭,箭簇閃著冷光,旁邊的消防斧木柄纏著防滑膠帶;最后落在林野手腕上——那只銀灰色的輻射檢測儀正發出微弱的綠光,屏幕中央的“安全”二字像塊烙鐵。

“你……你早就知道?”她的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尾音被牙齒咬得支離破碎。林野注意到她攥緊的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紅雨正順著指縫往下淌,在防護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張琪原本癱在地上大口喘氣,聽到這話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突然迸出光來。她掙扎著爬起來,不顧渾身濕透的衣服,手忙腳亂地抹了把臉:“林野,你是不是有門路?這些東西……能不能分我們點?”她拽了拽濕透的T恤,布料下的皮膚已經泛起細密的紅疹,“你看我們都濕透了,肯定會生病的……要是感染了怎么辦?”

林野沒看她,從墻角的箱子里翻出兩套防護服。白色的連體服上印著熒光條,領口和袖口都有密封拉鏈,他把其中一套扔給莫小貝時,聽到張琪倒吸冷氣的聲音。

“去洗澡,把身上的雨水沖干凈,用碘酒消毒。”他的聲音很平,目光落在莫小貝胳膊上——那里沾著的暗紅色液體已經干透,邊緣泛起了焦黑,“紅雨有強腐蝕性,接觸皮膚超過十分鐘會潰爛。”

莫小貝這才低頭看自己的胳膊,原本白皙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紅疹,有些地方已經鼓起了透明的水泡,她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接過防護服的手指都在發顫,轉身沖進浴室時,拖鞋在地板上打滑,發出刺耳的聲響。

張琪見狀,立刻伸手去夠另一套防護服,指尖剛碰到布料,就被林野一把拍開。她的手背瞬間紅了一片,疼得“嘶”了一聲。

“想要東西,用勞動換。”林野指了指墻角的工具箱,那里面露出幾根剝了皮的電線和一卷電工膠帶,“去把樓道里的監控線路接進來,我要知道外面的情況。”

張琪愣住了,臉上的諂媚瞬間變成惱怒。她猛地站起來,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緊繃的線條:“你什么意思?讓我干活?林野,你別給臉不要臉!”她往前走了兩步,試圖逼近林野,卻在看到他手里的軍用匕首時頓住了。

那把匕首是黑色的,刀刃在應急燈下泛著幽光,林野的手指在刀柄上轉了個圈,刀尖劃過空氣帶起細微的風聲。“要么干活,要么現在出去。”他的目光掃過門板,那里還殘留著幾道深深的抓痕,“外面的東西,好像很餓。”

浴室里的水聲突然停了。莫小貝穿著寬大的防護服出來,拉鏈拉到頂,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她顯然聽到了外面的爭執,手指緊張地摳著防護服的袖口,那里印著個小小的生物危害標志。看到張琪漲紅的臉和林野手里的匕首,她咬了咬下唇,走上前拉了拉張琪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張琪甩開她的手,眼神里滿是不甘,但目光觸及門板上的抓痕時,還是泄了氣。她跺了跺腳,抓起工具箱里的電線:“接就接!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野看著她們走向樓道門口,那里有個檢修口,里面藏著他提前布好的監控線。莫小貝的防護服太長,褲腳拖在地上,她走得很輕,像怕驚動了什么。張琪則一路罵罵咧咧,手里的電線被扯得嘩嘩響。

等她們消失在檢修口后,林野走到窗邊,用抹布擦掉防爆膜上的紅泥。樓下的街道已經被紅雨淹沒,積水泛著詭異的光澤,幾個蹣跚的身影在雨里晃悠,其中一個穿著熟悉的藍色工裝褲,正趴在一輛白色轎車上,啃咬著車窗里伸出的手臂。

他從貨架上拿下一個密封袋,里面裝著幾塊壓縮餅干,又擰開一瓶礦泉水。這時,手腕上的輻射檢測儀突然發出“嘀嘀”的輕響,屏幕上的“安全”漸漸變成了黃色的“預警”。林野抬頭看向窗外,血色的黃昏正在褪去,濃稠的黑暗像墨汁一樣,正從天邊慢慢暈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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