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入侵警報:舊代碼的兼容性攻擊
晨光被厚重的絲絨窗簾隔絕在外,總裁辦公室內只亮著一盞低瓦數的閱讀燈,在寬大的紅木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黃的光暈??諝饫餁埩糁蛞辜影嗪蟮目Х瓤嘞?,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被刻意掩蓋的昂貴香水尾調——一種冷冽的、帶著距離感的鳶尾與雪松混合氣息,與唐如成身上那干凈溫暖的皂角橘子糖味格格不入。
江淮音抱著一摞需要簽字的文件站在門口,腳步像被釘住。她看著辦公桌后那個穿著挺括白襯衫的男人,他眉頭緊鎖,指尖煩躁地按壓著太陽穴,目光沉沉地落在攤開在桌面的一份文件上。那份文件……江淮音認得,是啟航與蘇氏旗下“星曜科技”合作開發新材料的核心條款草案,上周才由唐如成親自否決,理由是“技術路徑不清晰,風險評估不足”。
可現在,那份被否決的草案,不僅重新出現在他桌上,關鍵的風險條款旁,竟用熟悉的、力透紙背的遒勁字跡,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跡是唐如成的,但思維邏輯……卻透著一股江淮音完全陌生的激進和冒險!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上。她想起昨天下午,蘇晚那輛扎眼的紅色跑車就停在啟航地下車庫的專屬車位上。前臺小妹壓低聲音的八卦還在耳邊:“蘇小姐在唐總辦公室待了快兩小時呢…出來的時候,唐總臉色好像不太好…”
“唐總監?”江淮音定了定神,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走上前將文件放在桌角,“這是需要您簽字的季度財報分析?!?
唐如成聞聲抬起頭。江淮音的心猛地一沉。那雙溫潤的淺褐色眼眸里布滿了紅血絲,眼下是濃重的青黑,眼神深處翻滾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近乎自我厭棄的煩躁和……茫然?他像一臺被強行超頻、瀕臨崩潰的精密儀器。
“放著吧。”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疲憊,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回那份星曜的草案上,手指無意識地用力,幾乎要將昂貴的紙張捏破。
江淮音的指尖蜷縮了一下。她沒走,目光掃過桌角那個熟悉的、塞滿五彩糖紙的玻璃罐——此刻卻被推到了最角落,旁邊放著一個嶄新的、光潔冰冷的Baccarat水晶煙灰缸。煙灰缸里,赫然躺著半截被粗暴捻熄的雪茄煙蒂!暗紅色的火星如同垂死掙扎的眼睛。
戒煙七百三十天的唐如成,在抽雪茄?
“你……”江淮音喉嚨發緊,聲音艱澀,“昨晚沒休息好?”
唐如成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猛地合上那份草案,動作帶著一種突兀的粗暴。他抬手用力搓了把臉,試圖驅散那濃重的疲憊和煩躁,但效果甚微。
“沒事。一點舊系統殘留的兼容性問題,有點卡頓?!彼读顺蹲旖?,試圖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卻僵硬得如同程序錯亂的機器人。他避開江淮音擔憂探究的目光,伸手習慣性地去摸口袋里的橘子糖盒,指尖卻碰到了冰冷的煙盒外殼,動作猛地僵住,臉上掠過一絲清晰的狼狽和惱怒。
他煩躁地揮揮手:“你先出去吧,財報我晚點看。”
江淮音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陰郁,那句“兼容性問題”像冰錐扎進心里。蘇晚帶來的,不僅僅是那聲刺耳的“如成”,更是一種無聲的、針對他“新系統”的“舊代碼”攻擊!她了解他的過去,了解他決策的“舊邏輯”,甚至了解他壓力下的“舊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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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唐如成辦公室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他變得異常沉默,脾氣卻像一座瀕臨噴發的火山,一點就著。一份數據報表的小數點錯誤,能讓他把整個項目組罵得狗血淋頭,言語之鋒利刻薄,仿佛回到了江淮音剛入職時那個“雪松味暴徒”的狀態。對星曜科技的合作,他的態度也變得極其詭異。昨天還在會議上強硬地指出對方技術專利存在巨大侵權風險,今天卻又突然松口,指示法務部“再研究研究可行性”。
江淮音不止一次在深夜收到他辦公室內線電話,接通后卻只有壓抑的喘息和沉默,或是他沙啞地讓她“送杯咖啡進來”,可等她端著熱咖啡進去,他卻對著電腦屏幕一動不動,眼神空洞,那杯咖啡直到冰涼也未曾動過一口。
他身上的橘子糖味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煙草和濃咖啡腌漬過的、令人窒息的頹靡氣息。那個被七百三十天精心改造的、溫和沉穩的橘子糖味男人,正在被看不見的“舊代碼”一點點侵蝕、覆蓋。
這天傍晚,江淮音抱著一份需要緊急簽字的項目終止協議,再次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夕陽的余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室內染成一片血色。唐如成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身影在逆光中顯得格外孤寂緊繃。他手里夾著一支點燃的煙,猩紅的火點在昏暗的光線里明滅,裊裊青煙扭曲著上升,模糊了他冷硬的輪廓。
桌上,那個塞滿糖紙的玻璃罐被推到了最邊緣,幾乎要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幾份攤開的、來自星曜科技的“補充技術說明”,上面同樣布滿了唐如成那熟悉的、此刻卻顯得格外刺眼的批注筆跡,字里行間透著一股被說服后的、勉強的認同。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煙味和一種無聲的絕望。
“唐總監,這份協議……”江淮音的聲音很輕,生怕驚擾了什么。
唐如成沒有回頭,只是狠狠吸了一口煙,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放著。”
江淮音站在原地沒動。她看著他僵硬的背影,看著他指間那點灼燒的猩紅,看著他腳下散落的幾顆被踩扁的、孤零零的橘子硬糖……一股巨大的心疼和憤怒如同巖漿般在胸腔里奔涌。七百三十天!七百多個日夜的陪伴、守護、小心翼翼的改造和笨拙的靠近,難道就這樣被那些來自過去的、帶著毒刺的“舊代碼”輕易擊潰了嗎?她的“精密儀器”,難道就這樣被強行格式化了?!
她猛地放下文件,幾步走到辦公桌前,目標明確——不是協議,而是那個被遺棄在角落、落滿灰塵的橘子糖玻璃罐!
她一把抓起沉甸甸的玻璃罐,罐壁上還殘留著五彩糖紙模糊的絢麗光影。動作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
“唐如成!”她連名帶姓地叫他,聲音不大,卻在空曠壓抑的辦公室里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凜冽的穿透力。
窗前的身影猛地一震,終于緩緩轉過身。逆光下,他臉上是濃重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自毀的陰鷙,眼神空洞地看著她,指間的煙灰簌簌落下。
江淮音舉著那個沉甸甸的玻璃罐,像舉著一面旗幟,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直到兩人之間只隔著冰冷的空氣和繚繞的煙霧。她仰著頭,目光毫不退縮地迎上他那雙布滿血絲、寫滿掙扎和混亂的眼睛,一字一頓,清晰地問道:
**“告訴我,”**
**“你現在運行的系統,版本號是多少?”**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了唐如成混沌的意識!
他瞳孔驟然收縮,身體瞬間僵硬!指間夾著的煙,因為劇烈的震顫而掉落在地毯上,濺起幾點微弱的火星,迅速熄滅。
江淮音的目光緊緊鎖著他,帶著不容逃避的銳利和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逼迫,繼續追問,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他搖搖欲墜的理智壁壘上:
**“是兩年前,那個需要靠雪茄和威士忌才能維持運轉、被舊代碼捆綁、連心跳頻率都失控的‘暴徒’系統?”**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他腳下被踩扁的橘子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灼熱的、近乎燃燒的力量:
**“還是——”**
**“那個被我親手調試了七百三十天,用橘子糖當燃料、會給我貼小黃鴨創可貼、密碼是我生日、心跳故障碼寫著0805、申請我終身接管的——唐如成2.0?!”**
死寂。
辦公室內只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和兩人之間無聲對峙的、幾乎要凝滯的空氣。夕陽的血色染紅了江淮音倔強的側臉,也照亮了唐如成眼底那翻江倒海的劇烈風暴——震驚、錯愕、狼狽、掙扎……最終,在那雙燃燒著憤怒、心疼和絕不退讓的明亮眼眸的逼視下,那層層疊疊的陰鷙和混亂如同被陽光刺破的堅冰,開始出現蛛絲般的裂痕。
他死死地盯著她,看著她手里那個象征著七百三十天改造的、裝滿五彩糖紙的玻璃罐,看著她眼底那份不顧一切的維護和質問……
他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雙布滿血絲的淺褐色眼眸深處,那被“舊代碼”強行覆蓋的、屬于“唐如成2.0”的清明和掙扎,如同沉船般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浮出了混亂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