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葬禮

私人飛機在四萬英尺的高空炸成一團火球時，顧衍正在審閱季度財報。

爆炸來得毫無征兆。前一秒，灣流G650的機艙內還彌漫著牙買加藍山咖啡的醇香；下一秒，劇烈的震動就讓整杯咖啡飛濺在真皮座椅上，形成一片猙獰的褐色污漬。

顧衍的第一反應是去抓安全帶。他的動作比常人快0.3秒——這是華爾街十年廝殺養成的本能。但這次，0.3秒毫無意義。

“顧總！左側引擎——“副駕駛的尖叫被第二聲爆炸截斷。飛機像被巨人攥住的玩具，在空中瘋狂旋轉。顧衍的太陽穴狠狠撞上舷窗，溫熱的血液立刻模糊了左眼視線。

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顧衍透過血色看到了一樣東西：機翼斷裂處整齊的金屬切面——那不是事故，是人為切割。

他們殺了我。

這是顧衍最后一個清醒的念頭。

然后世界歸于黑暗。

......

刺耳的鬧鈴聲將顧衍驚醒。

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右手下意識摸向太陽穴——沒有傷口，沒有血跡。眼前是一間陌生的廉價公寓，晨光透過臟兮兮的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是哪里？“顧衍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他低頭看向雙手——修長但粗糙，指甲縫里還有墨水痕跡，這不是他那雙常年做專業手部護理的手。

浴室鏡子前站著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二十五六歲，黑發凌亂，眼睛下方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顧衍捏了捏臉頰，鏡中人也做出同樣動作。

手機屏幕亮起，鎖屏顯示：2023年9月15日，星期四。

五年前。

顧衍——現在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占據了一個叫“林默“的金融分析師身體的事實——翻遍了整個公寓。在床頭柜抽屜里，他找到了一張員工卡：林默，天晟證券初級分析師。

“重生？“顧衍扯了扯嘴角，“真是俗套。“

但接下來的發現讓他笑不出來了。書桌抽屜里塞滿了催債信和法院傳票，最上面一張用紅筆圈出了最后期限：72小時后還款200萬，否則“后果自負“。

顧衍花了三小時整理線索：原主林默被卷入一場龐氏騙局，欠下高利貸。按照黑幫留下的最后通牒，三天后他們會來“收債“。

“精彩。“顧衍冷笑，“重生第一天就要被黑社會打斷腿？“

他打開林默的筆記本電腦，試圖登錄自己的瑞士銀行賬戶——當然失敗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月薪8000的底層分析師，連信用卡都被凍結。

就在顧衍思考如何用8000元本金在三天內賺到200萬時，一陣尖銳的頭痛突然襲來。他的視野開始扭曲，四周的墻壁如液體般流動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宏偉的哥特式殿堂。

思維殿堂。

這個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現在顧衍腦海中。高聳的穹頂下漂浮著無數全息投影：股市走勢圖、財務報表、新聞剪報......所有他接觸過的信息都以立體形態陳列其中。

顧衍心念一動，殿堂中央立刻展開一幅三維場景：他的公寓，三天后的晚上八點。三個彪形大漢破門而入，為首的刀疤臉將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林先生，還錢，或者還命。“

這是推演。顧衍意識到自己獲得了某種超自然能力——他能在腦海中精確模擬未來事件。

接下來的六小時里（現實中只過去了六分鐘），顧衍在思維殿堂中反復推演各種應對方案。直接報警？黑幫在警局有人。逃跑？他們會在機場攔截。用金融手段快速賺錢？本金太少，時間太短。

第七次推演時，顧衍找到了突破口。

他模擬了天晟證券正在操作的一起并購案——前世這起案子曾讓他賺了3000萬。通過精確計算，他發現可以利用林默的分析師身份獲取內幕信息，在期權市場做杠桿交易。

成功率：87.3%。

顧衍退出思維殿堂，頭痛欲裂但眼神銳利。窗外已是黃昏，城市霓虹初上。他拿起林默的手機，撥通了通訊錄里唯一可能幫上忙的人——天晟證券風控總監陳明遠。

“陳總，我是林默。關于星輝科技的并購案，我發現了一些異常情況......“

通話結束時，顧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天后，當黑幫上門時，他們會發現“林默“不僅準備好了200萬，還會送他們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禮。

至于那個在飛機上動手腳的兇手？顧衍望向窗外的夜空。既然老天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會親手把那個人揪出來——然后讓他體驗比高空墜落痛苦百倍的死法。

紅顏如刃

1.

顧衍掛斷電話，手指在手機邊緣輕輕敲擊。陳明遠的反應比他推演的慢了1.8秒——這意味著對方在權衡利弊。不過沒關系，他已經在思維殿堂里模擬過二十七種應對方案。

窗外的霓虹燈在雨水中暈染開來，將整個城市變成一幅模糊的油畫。顧衍走到狹小的廚房，打開冰箱——里面只有半盒過期牛奶和幾個干癟的蘋果。他嗤笑一聲，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活得可真夠狼狽的。

手機震動起來，是陳明遠的回電。

“林默，你剛才說的那些數據...“電話那頭的聲音刻意壓低，“明天早上八點，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我會準時到的，陳總。“顧衍掛斷電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魚上鉤了。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快速檢索著星輝科技的相關信息。屏幕的藍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輪廓。前世這起并購案中，星輝科技隱瞞了三項關鍵專利糾紛，導致收購方損失慘重。而現在，這個信息價值千金。

思維殿堂再次展開，無數數據流在虛空中交織。顧衍模擬著明天可能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陳明遠的微表情、辦公室的布局、甚至空調出風口的位置。推演進行到第七次時，他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太陽穴直刺入腦。

“嘶——“顧衍按住額頭，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看來這個能力并非沒有代價。

他踉蹌著走到浴室，用冷水拍打著臉。鏡中的林默面色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刀。顧衍盯著這張陌生的臉，忽然笑了：“別擔心，我會讓這個名字響徹整個金融圈。“

2.

第二天早晨七點四十五分，顧衍站在天晟證券大樓前。他穿著林默衣柜里最體面的一套西裝——袖口已經有些磨損，但熨燙得一絲不茍。

電梯里，他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早啊，林分析師。“女人約莫二十七八歲，一身利落的黑色職業裝，栗色長發挽成一個簡潔的發髻。她胸前掛著的工作證顯示：蘇晚，合規部高級經理。

顧衍瞳孔微縮——在思維殿堂的推演中，這個人物從未出現過。

“早，蘇經理。“他點頭致意，同時快速檢索林默的記憶碎片。原主與這位蘇晚似乎只有幾面之緣，但每次見面都會莫名緊張。

電梯緩緩上升，封閉空間里彌漫著蘇晚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常見的商業香，而是某種帶著雪松氣息的冷調香氛。

“聽說你最近遇到些麻煩？“蘇晚突然開口，眼睛仍盯著電梯顯示屏。

顧衍的肌肉瞬間繃緊，但面上絲毫不顯：“職場常態罷了，多謝關心。“

蘇晚輕笑一聲，終于轉過頭來。她的眼睛很特別，琥珀色的虹膜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質感：“200萬的債務，可不是什么'職場常態'。“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28樓。顧衍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公文包帶——這不在推演中。他迅速調整呼吸，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苦笑：“看來公司里的傳言比我想象的還要夸張。“

“不是傳言。“蘇晚邁出電梯，回頭看他，“我是合規部的，記得嗎？公司每個人的財務異常，我都會知道。“

她的眼神銳利如刀，顧衍卻在那雙眼睛里捕捉到一絲異樣的情緒——不是敵意，更像是...好奇？

“八點了，陳總在等你。“蘇晚看了眼手表，“祝你好運，林默。希望你的解決方案，和你的分析報告一樣精彩。“

看著蘇晚遠去的背影，顧衍瞇起眼睛。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要危險得多。

3.

陳明遠的辦公室寬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個金融區的全景。這位風控總監四十出頭，已經開始謝頂，但眼神依舊精明銳利。

“坐。“陳明遠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你昨天說的專利糾紛，有確鑿證據嗎？“

顧衍從容地打開筆記本電腦：“星輝科技在三個月前收到了三封律師函，涉及他們核心產品的專利侵權。這些信息沒有在盡職調查中披露。“

他調出一組數據，屏幕上的圖表清晰地顯示出潛在的法律風險。

陳明遠皺起眉頭：“這些資料你是怎么得到的？“

“公開數據庫交叉比對，加上一些...特殊渠道。“顧衍微微一笑，“當然，如果公司愿意提供適當的資源支持，我可以獲取更詳細的信息。“

“資源支持？“陳明遠冷笑，“林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這是在勒索公司？“

辦公室內的氣氛驟然緊張。顧衍卻依然從容，他輕輕敲擊鍵盤，調出另一份文件：“陳總上周五賣出了價值500萬的公司股票，而明天就是星輝并購案公告的日子...真是巧合。“

陳明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我不是在勒索公司，“顧衍的聲音輕柔卻充滿威脅，“我是在給您一個機會。200萬的無息借款，三天后歸還。作為交換，這些資料永遠不會出現在證監會的辦公桌上。“

空調的嗡嗡聲在沉默中顯得格外刺耳。最終，陳明遠長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電話：“財務部嗎？準備一張200萬的支票...“

4.

當天下午，顧衍站在銀行VIP室里，看著柜臺后的職員處理轉賬業務。200萬已經到賬，黑幫的威脅暫時解除。但這只是開始——他需要更多的資金來實施下一步計劃。

手機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咖啡廳見一面嗎？關于你今早和陳總的談話，我有些問題。——蘇晚」

顧衍挑眉。這個女人比他預想的還要敏銳。他回復：「半小時后，大廈一樓的Lavazza？」

走出銀行時，天空又開始飄雨。顧衍沒有打傘，任由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重生二十四小時，他已經初步掌控了局面。但蘇晚的出現，像一顆無法預測的變數棋子。

思維殿堂自動展開，模擬著即將到來的會面。奇怪的是，每次推演到蘇晚的反應時，畫面都會變得模糊不清。這是能力失效了，還是...這個女人本身就難以預測？

咖啡廳里，蘇晚已經等在那里。她面前放著兩杯咖啡，一杯是濃郁的黑咖啡，另一杯則是加了奶的拿鐵。

“我猜你喜歡黑咖啡？“蘇晚將黑咖啡推到他面前，“林分析師以前總是點這個。“

顧衍不動聲色地接過咖啡：“觀察力不錯。“

“這是我的工作。“蘇晚直視他的眼睛，“今早你離開后，陳總緊急叫停了星輝項目的資金劃撥。兩小時后，他個人賬戶轉出了200萬。這些巧合，你怎么解釋？“

顧衍啜了一口咖啡，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合規部連高管的私人賬戶都監控？“

“只監控有問題的賬戶。“蘇晚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節奏穩定得像心跳，“林默，你不是他，對嗎？“

這句話像一記重拳擊中顧衍的胸口。他的手指微微收緊，但面上依然平靜：“什么意思？“

“過去三個月，我每周都會審閱林默的分析報告。“蘇晚的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他的思維方式、寫作風格、甚至Excel表格的使用習慣...和你昨天提交的那份星輝分析完全不同。“

她向前傾身，琥珀色的眼睛直視顧衍：“你是誰？為什么要冒充林默？“

雨聲忽然變大，敲打著咖啡廳的玻璃窗。顧衍在腦海中快速推演著各種應對方案，但每個方案的成功率都不足50%——蘇晚是個他無法完全預測的變量。

最終，他選擇了一個大膽的策略——部分真相。

“如果我告訴你，“顧衍壓低聲音，“真正的林默已經死了，你會相信嗎？“

蘇晚的瞳孔微微擴大，但她的表情依然鎮定：“繼續說。“

“他欠下的不只是200萬。“顧衍編織著半真半假的故事，“那些人給了他三天期限，但他撐不到第三天。昨晚，我從車禍現場帶走了他的工牌和手機...至于為什么冒充他？“

顧衍故意停頓，觀察蘇晚的反應：“因為我需要一個新的身份，而他的處境給了我一個完美的掩護。“

“你在被追殺？“蘇晚敏銳地問。

“可以這么說。“顧衍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現在，蘇經理，你要報警嗎？“

咖啡廳里放著輕柔的爵士樂，與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蘇晚沉默了很久，久到顧衍開始考慮是否需要采取更極端的措施。

“不。“最終她開口，“但我有條件。“

“什么條件？“

“第一，你不能做任何損害公司利益的事。“蘇晚豎起一根手指，“第二，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和目的。第三...“

她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擦過顧衍的手腕：“當你再次用那種方式計算我的反應時，能不能別皺眉？那太明顯了。“

顧衍的呼吸一滯——她知道他在推演？

“成交。“他慢慢收回手，“不過關于我的身份，恐怕要等第三次約會才能告訴你。“

蘇晚笑了，那笑容讓顧衍想起獵豹鎖定獵物時的優雅與危險：“這是約會嗎？我以為只是合規調查。“

“那就當是調查吧。“顧衍也笑了，“不過蘇經理，你確定要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危險人物糾纏不清？“

蘇晚端起咖啡杯，琥珀色的眼睛在熱氣后若隱若現：“我大學主修犯罪心理學，工作后抓過七個內幕交易者。“她輕啜一口，“危險人物？那正是我的專業領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但咖啡廳里卻仿佛形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宇宙。顧衍意識到，他重生以來遇到的第一個真正對手，可能就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合規部經理。

而更危險的是，他竟然開始期待與她的下一次交鋒。

## 5.

晚上十點，顧衍回到公寓。黑幫的威脅暫時解除，但他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陳明遠不會善罷甘休，蘇晚更是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他打開林默的筆記本電腦，開始搜索蘇晚的背景資料。天晟證券的員工檔案顯示她三年前加入公司，此前在證監會工作。更早的記錄則模糊不清——她的大學專業確實是犯罪心理學，但畢業后有兩年的空白期。

“有意思。“顧衍瞇起眼睛。普通合規部經理不需要這種背景。

他正準備深入調查，手機突然響起。是一條加密信息：「明天上午十點，濱江公園3號碼頭。帶上星輝項目的全部資料。——深空」

深空？顧衍的神經瞬間緊繃。這個署名與前世殺害他的組織名稱如此相似——“深空之眼“。

思維殿堂自動展開，開始推演明天的會面。但就在畫面即將清晰時，一陣劇痛突然襲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顧衍悶哼一聲，眼前發黑，鼻腔涌出一股溫熱的液體。

他踉蹌著走到鏡子前，發現鼻血正不斷滴落。鏡中的林默臉色慘白，眼睛里布滿血絲。

“過度使用了嗎...“顧衍擦去鼻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能力顯然有使用限制，而他已經接近今天的極限。

他回到電腦前，調出濱江公園的地圖。3號碼頭是個絕佳的伏擊地點——三面環水，唯一的出口是一條狹窄的步道。如果這是個陷阱...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蘇晚發來的消息：「查到一些有趣的東西。明天上午有空嗎？」

顧衍看著兩條信息，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冰冷的微笑。也許，是時候讓這位蘇經理見識一下真正的危險了。

他回復蘇晚：「明天上午十點，濱江公園3號碼頭。穿防彈衣。」

然后，他打開抽屜，取出林默藏在那里的一把瑞士軍刀。刀鋒在燈光下閃著寒光，映照出顧衍眼中同樣冰冷的光芒。

“深空之眼...“他輕聲念出這個名字，“這次，輪到我來獵殺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