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鎮的日子,平淡如水。陳默化名“陳硯”,取“硯臺”之意,默默無聞。他住在私塾旁簡陋的瓦房里,吃著粗茶淡飯,穿著漿洗發白的布衣。每日清晨,聽著稚嫩的童聲誦讀“人之初,性本善”,傍晚批改著歪歪扭扭的習字帖。
他不再吟誦任何一首不屬于自己的詩。他將那些璀璨的名字和偉大的詩篇,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處,如同供奉著不可褻瀆的神明。
然而,那些融入他骨血的文化精髓,那些對文字、對教育、對知識傳播的理解,卻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他和這個小小的私塾。
他不再只是枯燥地讓學生死記硬背。他會用更生動的語言解釋字義,會講述一些蘊含道理的小故事(當然,隱去出處),會教孩子們觀察自然,體會生活。他鼓勵提問,尊重每一個孩子的想法,哪怕它很幼稚。
他的教學方式,在閉塞的小鎮顯得格外新穎有效。孩子們喜歡他,家長們也漸漸認可了這個沉默寡言卻認真負責的“陳先生”。私塾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
微薄的束脩僅夠溫飽,但陳默很滿足。他用節省下來的錢,托人從大城市買回一些便宜的紙張和粗糙的墨。他發現這個時代的書籍極其昂貴,且多為手抄,流傳不廣。一個念頭在他心中萌發:他要將自己記得的那些真正的蒙學經典、實用知識,默寫出來,讓更多的人能讀到、學到!
夜深人靜,油燈如豆。陳默伏在案前,用自己苦練的工楷,一筆一劃地默寫著。他先默寫了《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這些在這個時代尚未成型或流傳不廣的蒙學讀物,更系統,更朗朗上口,更利于啟蒙。他沒有署自己的名字,只在扉頁寫上“佚名輯錄”。
接著,他默寫了一些實用的農書、醫書(只寫常識性的,避免觸及高深或時代不符的內容)、算學基礎。他甚至憑著模糊的記憶,畫出了簡易的活字排版示意圖(只畫了概念,未敢詳述具體金屬配方),附上文字說明其便利性,同樣署上“佚名”。
他不敢直接拿出這些“驚世駭俗”的東西,而是小心翼翼地,以“偶然得到一些古時殘卷,覺得有用,謄抄下來”的名義,先是贈送給鎮上有威望且開明的鄉紳和醫館、藥鋪。起初并未引起太大重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書籍和冊子中蘊含的價值逐漸顯現。
《三字經》等蒙書被其他私塾爭相抄錄使用,大大提高了孩童的識字效率。實用的農書幫助農夫改進了些微種植方法。醫書常識讓鎮上的郎中處理常見傷病更有章法。那份關于“活字”的設想圖,更是被一位常來清溪鎮收購山貨的、頗有見識的行商看到,驚為天人,如獲至寶地帶走了(后來據說獻給了某位重視文教的官員,此為后話)。
陳默依舊低調,他只是默默地看著這些知識的種子在清溪鎮乃至更遠的地方生根發芽。他不再追求個人的聲名,而是希望這些來自另一個文明的知識火花,能真正照亮這個時代的一些角落,哪怕只有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