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被兩個如狼似虎的侍衛拖出了金鑾殿,像丟垃圾一樣扔出了宮門。他身上的儒生袍被剝去,只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在料峭的寒風中瑟瑟發抖。身上僅有的幾枚銅錢也被搜走。他再次變得一無所有,甚至比初到李家村時更加狼狽。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身上背負著“欺世盜名”、“瘋子”的污名。
長安城的繁華喧囂在他身后漸漸遠去,如同一個褪色的、荒誕的夢。他漫無目的地走著,饑寒交迫,心如死灰。巨大的羞恥感幾乎將他吞噬。他偷來的光環有多耀眼,此刻的反噬就有多痛徹心扉。
他成了過街老鼠。曾經追捧他的人,如今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有人朝他扔石子、吐口水。“騙子!”“瘋子!”“無恥竊賊!”的罵聲不絕于耳。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直到精疲力竭,倒在一座破敗的土地廟門口。廟里只有一個瞎眼的老廟祝,收留了他一晚,給了他一碗清水和半個冰冷的窩頭。
“后生啊,”老廟祝摸索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浮名如云煙,散了也就散了。人這一輩子,能踏踏實實做點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比啥都強。”
老廟祝樸實的話語,像一道微弱的光,照進了陳默漆黑一片的心底。是啊,他靠著偷來的詩,獲得了不屬于自己的榮華富貴,最終摔得粉身碎骨。這是報應。但他還活著。活著,就不能只是等死。
他需要贖罪。不是向這個時代的人贖罪(他們無法理解),而是向那些被他玷污了的偉大詩魂贖罪,更是向自己內心那份對文學的敬畏贖罪。
他決定離開長安這個傷心地,找一個偏遠的地方,隱姓埋名地活下去。他一路向南,跋山涉水,風餐露宿,靠給人寫信、抄書、甚至打些零工勉強糊口。他徹底放下了“才子”的架子,像一個真正的底層人一樣掙扎求生。身體是疲憊的,但心靈卻在這種艱苦和真實中,得到了一絲奇異的平靜。
半年后,他流落到了江南道一個名為“清溪”的小鎮。這里山清水秀,民風淳樸。鎮上有一家小小的私塾,老塾師年邁多病,正愁無人接手。陳默憑借一手還算工整的字(他苦練過)和肚子里遠超這個時代蒙童所需的“墨水”,接下了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