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車的自動駕駛系統將方遠帶到城市邊緣的廢棄工業區時，雨開始下了起來。豆大的雨滴砸在車頂，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是某種警告。

他坐在車內，指尖摩挲著那枚記憶芯片。全息標簽上標注著“僅供幽靈訪問“的加密標記，芯片表面泛著危險的幽藍色冷光。

“播放環境掃描?！胺竭h低聲命令。

視網膜投影立即顯示出方圓五百米內的熱源信號——三組巡邏無人機，兩支記憶糾察隊的小分隊，以及...一個孤立的、沒有注冊ID的人類生命體征，正躲在三號倉庫的通風管道里。

方遠無聲地從后腰拔出電磁手槍，檢查剩余能量。92%，足夠應付一場小型遭遇戰。但他不確定的是——如果遭遇的是“自己人“，他該不該開槍？畢竟按照秦霜的說法，這些人可能真的是他的前同事。

“身份認證通過，歡迎回家，指揮官?！败囕dAI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方遠渾身緊繃。他根本不記得自己設置過這種語音密碼。

飛車穩穩停在三號倉庫側門，生物識別鎖在他靠近時自動亮起綠燈。最詭異的是——指紋、虹膜、基因三重驗證一氣呵成，仿佛這具身體記憶著所有他意識里完全陌生的通行權限。

黑暗的倉庫內，唯一的光源來自中央那臺巨大的量子記憶重構機。機器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但操作界面的熒光依然明亮——顯然有人近期在使用它。

“你終于來了。“

方遠猛地轉身，槍口對準聲源方向。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穿著不合身的橙色防護服，臉上戴著滑稽的兔耳面罩——就是那種黑市記憶販子常用的防掃描裝備。

“001號？“方遠試探性地問道。這是秦霜提到的代號。

面罩下傳來清脆的女聲：“不，我是009。001號已經在三天前被安全局帶走了。“她歪了歪頭，“不過真有意思...您居然會忘記我的聲音，幽靈長官。“

方遠太陽穴突突跳動。這個稱呼再次確認了秦霜的說法——他確實是記憶安全局的特工。但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少女說話時無意識模仿的語調...那分明是他自己習慣性的語氣停頓方式。

“我們很熟？“

“熟到您親手幫我做過十七次記憶清洗。“少女掀開面罩，露出遍布疤痕的臉——那些傷疤組成了清晰的條形碼圖案，“畢竟我們這些實驗體...總是會記太多不該記的東西?！?

方遠的呼吸停滯了一秒。那些疤痕的紋路他太熟悉了——正是軍方最高機密項目“記憶花園“的標記方式。

“您來拿這個的，對吧？“009從防護服內層掏出一個神經存儲膠囊，“001號最后留下的東西...他們說這是能讓'幽靈蘇醒'的關鍵?！?

方遠接過膠囊時，指尖傳來詭異的灼熱感。腦海里突然閃過數個碎片：白色實驗室、培養艙、編號實驗體們空洞的眼神...還有一個女人模糊的背影，她手中的量子刀正抵在某個孩子的咽喉——

“長官？您又出現記憶斷層了？“009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少女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五米開外，手指緊張地絞著防護服邊緣，“按照您之前的命令...我該走了。安全局已經定位到這里了?！?

方遠剛想追問，警報聲突然刺破夜空。倉庫頂部的破洞處，三架武裝無人機正在盤旋下降，紅色的掃描光束像探照燈般掃過地面。

“從北側通道離開！“009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我會引開它們。記住——別相信任何人的記憶，包括您自己的?！?

她說完就扯開防護服，露出里面閃著危險紅光的電磁干擾裝置。方遠瞬間明白她要做什么——這女孩準備用自己當人肉炸彈來制造混亂。

“等等！你——“

但009已經沖向相反方向。十秒后，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伴隨著刺眼的藍光席卷整個倉庫。方遠被氣浪掀翻在地，視網膜投影瘋狂閃爍著[電磁脈沖干擾]的警告。

他掙扎著爬向北側通道，手中的神經膠囊不知何時已經自動激活。全息投影在煙塵中展開，顯示出一段他從未見過的監控視頻：

視頻里，穿著記憶安全局制服的“自己“正冷血地扣動扳機，而倒在血泊中的...居然是秦霜？！

更可怕的是畫面角落的日期——2079年2月5日。

工廠區槍擊案的日期。

[警告：記憶污染指數94%]

[人格完整性即將崩潰]

方遠的視野開始扭曲。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撕裂——

一半是“方遠“的憤怒與疑惑，

另一半卻是“幽靈“本能般地在分析最佳撤離路線...

就在這意識混沌的瞬間，通風管道里突然伸出一只機械義手，精準地扣住了他的咽喉。一個熟悉的男聲貼在他耳邊低語：

“好久不見，搭檔。局長讓我來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