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滋…”

那如同垂死巨獸喉管中擠出的電流雜音，在死寂的堡壘中尖銳地撕開一道裂縫，瞬間刺穿了陸修遠高度凝聚的精神力場。他猛地抬頭，暗金色的瞳孔瞬間收縮如針，精準地鎖定側前方那面覆蓋著厚重塵埃的金屬墻壁。

墻壁上，一道細微的藍色電弧如同瀕死的蜈蚣，劇烈地扭動了一下，爆開幾點微弱的、轉瞬即逝的火星，只留下空氣里一縷淡淡的、帶著金屬焦糊的臭氧氣息。緊接著，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墻壁上那層不知沉積了多少萬年的厚重塵埃，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大的手掌撫過，無聲無息地向四周滑落、消散，露出下方一塊相對光滑、反射著冰冷幽光的金屬面板。

面板中心，一個由無數精密到令人目眩的同心圓和復雜幾何線條構成的巨大符文陣列，正艱難地、斷斷續續地亮起。黯淡的幽藍色光芒在那些冰冷的紋路中緩慢流淌、匯聚，光芒忽明忽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掙扎著亮起，都伴隨著內部更深處傳來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和能量過載的嘶鳴，仿佛一頭沉睡了億萬年的機械巨獸正被粗暴地喚醒，發出痛苦的呻吟。

陸修遠的精神力被這突如其來的干擾猛地一扯！如同正在顯微鏡下進行原子級操作的超精密機械臂，被外力狠狠撞擊了一下。他按在石蠻背脊上的手微微一顫，指尖覆蓋的黑色骨爪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劃出幾道刺耳的噪音。

就這一瞬的分神！

“呃啊——！”石蠻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慘嚎！他背脊上那塊隕神血晶驟然爆發出刺目的暗紅血光，如同被激怒的兇獸之瞳！其上纏繞的紫黑色腐化神力，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猛地放棄了與噬靈黑焱的僵持，放棄了繼續向上侵蝕石蠻的大腦，而是如同劇毒的潮水，瘋狂地倒卷而下，順著陸修遠探入的、由噬靈黑焱構成的“手術刀”能量鏈接，狠狠反噬而來！

冰冷！污穢！侵蝕！一股帶著蝕月尊主那腐朽低語意志的、精純的腐化神力，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順著陸修遠覆蓋骨甲的手臂，蠻橫地刺入他的經脈，直沖丹田！

“噗！”陸修遠喉頭一甜，再也壓制不住，一口滾燙的、帶著細碎黑金色火星的鮮血狂噴而出，濺落在腳下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發出“嗤嗤”的灼燒聲，瞬間蝕出幾個細小的焦黑坑洞。丹田深處，那本就處于狂暴邊緣的“原發灶”腫瘤星云，被這股外來的、同源卻又充滿惡意的腐化神力一激，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轟然炸開！

劇痛！前所未有的劇痛！仿佛有千萬把燒紅的鋼刀在他體內瘋狂攪動，要將他的經脈、血肉、骨骼乃至靈魂都徹底撕裂、焚毀！視野瞬間被染成一片血紅，耳邊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星云狂暴的能量轟鳴！

失控！雙重失控！

石蠻體內的腐化神力在瘋狂反撲！他自身的“原發灶”星云也在被引動暴走！平衡點瞬間被打破，毀滅的狂潮眼看就要將他和他身下的石蠻一同吞噬！

“吼——！”石蠻龐大的身軀如同瀕死的巨獸般瘋狂扭動，皮膚下的紫黑色血管紋路瞬間蔓延到了整個脖頸，甚至爬上了他半張扭曲的面孔，獨眼徹底被痛苦和一種非人的渾濁紫意占據，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涎水混合著血沫滴落。他體內的蠻荒氣血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在腐化神力的引動下，即將連同隕神血晶的能量一起，由內而外地爆開！

千鈞一發！

陸修遠暗金色的瞳孔深處，那兩點冰冷燃燒的火焰，非但沒有被劇痛和死亡的陰影澆滅，反而爆發出更加刺目的光芒！那是前世在無數次細胞級生死實驗中淬煉出的、近乎冷酷的絕對意志！是面對絕境時，賭上一切的瘋狂與掌控欲！

“給我…定！”

一聲低沉的嘶吼從他齒縫中擠出，如同受傷孤狼的咆哮。覆蓋著黑色骨甲的右手猛地爆發出更強的力量，死死按在石蠻劇烈起伏、紫黑光芒瘋狂閃爍的背脊上，指端的骨爪深深嵌入合金地面！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在毀滅風暴的中心，強行收束、凝聚，化作唯一的核心指令——掌控！分解！同化！

放棄被動壓制！放棄僵持！放棄對那狂暴能量的畏懼！

將侵入體內的腐化神力…當作燃料！將暴走的星云能量…當作鐵錘！以自身為熔爐，重鑄秩序！

“嗡——！”

精神沉入微觀戰場，如同神祇降臨！在他極致的意志驅動下，那順著反噬鏈接侵入他體內的紫黑色腐化神力，瞬間被丹田內狂暴的星云能量強行裹挾、拉扯！億萬高速旋轉、坍縮的暗色星點，帶著毀滅與新生的雙重特性，如同最貪婪的磨盤，瘋狂地碾磨、分解著入侵的腐化神力！

分解！分解！分解！

每一縷被碾碎的腐化神力，都被狂暴的星云能量強行打散其核心的侵蝕烙印，轉化為一種更為原始、狂暴、卻暫時被星云裹挾的能量亂流！這過程兇險萬分，如同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淬煉鋼鐵，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劇痛如同億萬鋼針持續穿刺著他的神經，但他腦中的計算卻冰冷到極致，精神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在毀滅的邊緣精準地微調著星云的轉速、坍縮的力度、分解的精度。

與此同時，侵入石蠻體內的那部分噬靈黑焱，在他的意志驅動下，形態瞬間改變！不再是之前小心翼翼的“手術刀”，而是化作了億萬臺更加微小、更加狂暴的“分子級粉碎機”和“熔爐”！粘稠如墨的黑焱，核心跳動的暗沉金芒暴漲，帶著一種焚盡萬物的決絕，不再僅僅是包裹、切割那些紫黑色的腐化油污，而是直接撲上去，瘋狂地撕咬、吞噬、熔煉！

“滋啦！嗤嗤嗤——！”

石蠻體內，激烈的能量對抗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仿佛血肉被強酸腐蝕的聲響！他體表的紫黑色血管紋路如同被投入滾燙烙鐵的毒蛇，瘋狂地扭動、抽搐！每一次扭動都伴隨著石蠻更加凄厲的慘嚎和肌肉不受控制的痙攣。他的皮膚開始大面積龜裂，暗紅色的血珠混合著絲絲縷縷被強行煉化出來的灰黑色、帶著惡臭的雜質能量霧氣，從毛孔中滲出、蒸騰！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血腥、腐肉和金屬銹蝕的怪味。

墻壁上，那艱難亮起的符文光幕終于勉強穩定下來，盡管布滿了密集的雪花噪點，影像扭曲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渾濁的污水。噪點之中，那半張由冰冷暗色合金和石化生物組織構成的殘破面孔輪廓，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絲。那只非人的、純粹的機械紅眼，光芒似乎也凝實了一瞬，穿透模糊的光幕和冰冷的空間，死死地、如同最堅固的磁石般“釘”在陸修遠那只按在石蠻背脊、正繚繞著狂暴墨色黑焱的手臂上。

斷斷續續的、夾雜著強烈電流干擾和金屬摩擦噪音的合成音，從墻壁內部傳來，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生銹的管道里艱難擠出來，卻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觀測感：

“…能量…對沖…烈度…超出…閾值…127%…”

“…目標…生命體…熵減…反應…異?！钴S…”

“…微觀…操控…精度…達到…納米…層級…”

“…核心…特征…符合…‘逆熵…同化…模型’…推演…閾值…之…‘變數’…誤差…低于…0.000…7%…”

那機械紅眼的光點，在陸修遠覆蓋著細密骨鱗、正因承受巨大痛苦和力量輸出而微微顫抖的手臂上，停留了數息。

“…確認…”

合成音艱難地吐出一個詞，帶著一種跨越了無盡時光塵埃的、混雜著巨大疲憊與某種冰冷釋然的復雜情緒。

“…非…神性…造物…”

“…非…機械…邏輯…”

陸修遠對那聲音的評判置若罔聞。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兩處戰場：體內，狂暴的星云正將入侵的腐化神力碾磨成可利用的狂暴能量；石蠻體內，億萬分子粉碎機般的噬靈黑焱，正將那些紫黑色的腐化油污強行分解、熔煉成一種惰性的、灰敗的能量殘渣！

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蒼白的皮膚上涌出，滴落，瞬間在滾燙的金屬地板上蒸騰成白氣。他覆蓋骨甲的右臂上，細密的黑色鱗片縫隙間，也開始滲出細密的血珠，那是經脈在雙重狂暴能量沖擊下不堪重負的征兆。丹田深處，那片高速坍縮的星云核心，那點深邃到吞噬光線的暗芒，在吸收了被分解的腐化神力后，變得更加凝實、更加沉重，散發出的毀滅波動也更加恐怖！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某個臨界點，將一切徹底湮滅！

石蠻的慘嚎聲漸漸微弱下去，變成了瀕死般的嗬嗬喘息，體表瘋狂扭動的紫黑色血管紋路，如同被抽去了活力，開始變得黯淡、僵硬，雖然依舊盤踞在皮膚下，但那股瘋狂的侵蝕活性，被暫時、粗暴地壓制了下去。代價是他全身布滿了細密的龜裂血痕，如同一個即將破碎的陶俑，氣息微弱到了極點。

墻壁光幕上，玄機子那模糊的殘破面孔似乎也耗盡了力氣，幽藍的光芒再次劇烈地明滅閃爍起來，電流雜音變得更加尖銳刺耳。

堡壘重新陷入一種更加壓抑的、帶著血腥味的死寂。陸修遠單膝跪地，覆蓋骨甲的手臂支撐著身體，劇烈地喘息著，暗金色的瞳孔深處，星云坍縮的虛影瘋狂旋轉。體內的毀滅熔爐，已經達到了爆炸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