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沾濕了石凳，凌玥瑤試用多維度超市的快遞功能。

一個意識，凌玥瑤眼前便出現了透明光幕，上面羅列著琳瑯滿目的商品，從油鹽醬醋到花布膠鞋，每個圖標旁都標著貢獻值，光幕的最上面是她當前20點的貢獻值。

她喉嚨發緊，指尖輕輕碰向一包餅干，0.1貢獻值的標簽讓她心跳漏了半拍。

確認兌換、選擇“當前定位“，她盯著石凳旁的空地，連呼吸都放輕了。

三秒。

五秒。

“唰“的一聲輕響，帶著超市logo的塑料袋突然出現在凌玥瑤手里。

凌玥瑤指尖觸到塑料袋上還帶著超市冷氣的水珠，袋子上“小熊餅干“四個字在月光下泛著奶油色的光。

“妙妙...“她輕聲喚了句，轉身往屋里跑。

推開門時，妙妙正蜷在被子里翻身，小拳頭攥著一角花布。

凌玥瑤把餅干湊到女兒鼻尖，奶香混著麥香飄進小丫頭的睡夢里，妙妙吧嗒兩下嘴，皺巴巴的小臉慢慢舒展開。

她自己也吃了一塊餅干，突然想起后山坡那片剛抽穗的高產玉米。

前陣子帶著二十戶村民開荒，夜里打著手電翻土，有人磨破了手掌，有人被露水浸得關節疼。

“該犒勞他們。“她咬了咬唇，重新坐回石凳，指尖在光幕上快速劃動——水果糖要橘子味的，麥乳精挑大罐裝的，還有包芝麻酥，劉嬸家小孫子上次盯著供銷社玻璃柜看了半天。

等確認兌換完畢，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

凌玥瑤把兌換的東西塞進竹筐，用舊布蓋了一層，去大隊長家里。

太陽爬上東山頭時，曬谷場已經聚了小半村人。

張國軍叉著腰站在石碾子旁，煙桿敲得青石板咚咚響：“都靜一靜！凌知青知道最近大家辛苦了，她給試種玉米的人家帶了東西，挨個兒來領！“

竹籃掀開的剎那，麥乳精的甜香混著芝麻酥的焦香撲出來。

王大柱媳婦接過兩包水果糖，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上回我家娃說想吃糖，我還說等賣了玉米換錢——敢情凌知青早給備上了！“

“就是就是！“張嬸捧著麥乳精罐，手指反復摩挲罐身的紅漆字，“我那口子半夜翻山澆地，喝這個保準兒暖乎。“

凌玥瑤站在竹籃旁，看二十戶人家依次領走物資，后背被太陽曬得發燙，心里卻比喝了蜜還甜。

直到最后一戶領完，人群里突然響起尖細的嗓音：“哎我說——“

王翠蘭從人堆里擠出來，花布衫的補丁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她扒著竹籃邊兒往里瞧，指甲蓋兒刮過，發出刺耳的噪音：“這可真新鮮啊！“

王翠蘭扯著嗓子拔高聲音，“你們說，這些東西打哪兒來的？她一個帶娃的女人，哪來的門路？“

曬谷場突然靜了。

有沒分到東西的人家眼紅，蹲在邊上：“王嬸子說得在理，這事兒是得問清楚。“

凌玥瑤的手心沁出冷汗，望著王翠蘭眼里跳動的惡意。

“問什么？“

一聲沉喝從曬谷場入口傳來。

顧野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軍帽壓得低低的，褲腳還沾著后山坡的黃泥。

他大步走到凌玥瑤身邊，身體微微側著，像堵墻似的把她擋在身后：“這些是供銷社調撥的慰問品。試種玉米給隊里增產了三百斤，縣上知道了，特批的。“

王翠蘭的脖子梗了梗：“縣里供銷社這么大方...“

“不知道現在國家提倡解放思想，自給自足嗎？“顧野從褲兜里摸出包煙，“有問題找我，我是生產隊大隊長。“

凌玥瑤望著他緊繃的下頜線，眼眶泛紅。

她知道顧野在撒謊——供銷社哪來這么些糖果、麥乳精？

可他說“有問題找我“時，聲線穩得像后山的老松樹。

人群慢慢散了。

王翠蘭跺了跺腳，嘀咕著“遲早要露餡“走了；老李頭拍了拍褲腿的土，沖凌玥瑤點點頭：“丫頭，我信你。“

顧野蹲下來，幫她收拾竹籃里的碎糖紙：“明兒我去縣里，幫你打個招呼，這些都是小事情。“

他聲音放得輕，像怕驚著什么，“你...你有本事，我知道。“

凌玥瑤低頭整理竹籃，耳尖發燙。

風里飄來新曬的玉米香，混著顧野身上淡淡的肥皂味，讓她想起昨晚石凳旁突然出現的餅干——有些秘密，或許不用急著說破。

“叮鈴——“

村口傳來自行車的鈴鐺聲。

凌玥瑤抬頭望去，穿綠制服的郵差正推著車往曬谷場走，郵遞員拿出個白色信封，收件人那欄的“凌玥瑤“三個字被陽光照得發亮。

顧野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皺了皺眉：“誰給你寫信？“

凌玥瑤沒說話。

郵差的鈴鐺聲撞碎了曬谷場的寂靜。

凌玥瑤望著白信封上自己的名字，便直接打開了信。

“是縣革委會寄的，說是合作意向。“凌玥瑤蹙眉，她只和幾個縣的供銷社合作過。

“革委會？“王翠蘭踮著腳湊過來，指甲蓋兒刮過信封上的紅戳，“咱村啥時候和革委會搭上關系了？“

她扯著嗓子喊，“都來瞅瞅！凌知青要當大干部了！“

曬谷場的人“哄“地圍上來。

張嬸扒著凌玥瑤胳膊看，老花鏡滑到鼻尖：“這字兒寫得方方正正的，跟我家娃他舅在公社寫的通知似的。“

老李頭摸了摸信封背面的火漆印，眉頭擰成個結：“革委會的信咋不送大隊部？“

顧野的手指突然收緊。

他剛才還蹲在竹籃邊收拾糖紙，此刻直起腰，軍帽檐投下的陰影遮住半張臉。

他伸手接過信封，指腹蹭過“合作意向“四個字——墨跡比普通信紙深些，像是用鋼筆反復描過。

“我看看。“他嗓音發沉，拇指挑開信封的剎那，凌玥瑤聞到股淡淡的油墨味，混著曬谷場的麥香，說不出的怪異。

信紙展開的瞬間，王翠蘭先叫出聲：“要收舊物件？還得百來種？“

她扯著嗓子，“什么老銅鎖、舊瓷碗、繡花樣......我家箱底有個破銅盆，不知道算不算？“

“我家有個木頭匣子，雕著花的！“張嬸拍著大腿，“昨兒還說當柴火燒，敢情能換錢？“

“都別急！“張國軍敲了敲煙桿，可聲音被嗡嗡的議論聲淹沒了。

幾個婦女已經轉身往家跑，王翠蘭的花布衫在人群里晃成一團，邊跑邊喊：“我家那床老被面，繡著鴛鴦的，肯定值錢！“

凌玥瑤盯著信里的內容，后頸泛起涼意。

信上沒留具體聯系人，只說“帶舊物到縣革委會交易“。

她余光瞥見顧野捏著信紙的指節發白，喉結動了動，壓低聲音道：“這信有問題。“

“咋？“老李頭湊過來，旱煙桿往信上點，“章是真的啊？“

“真章能蓋在假信上。“顧野把信紙翻過來，指著右下角的日期，“七月十五寫的信，今兒都八月初三了，擱往常早該到大隊部登記。“

他掃了眼散得差不多的人群，聲音更沉，“再說了，收舊物要百來種，哪有不提前通知生產隊的？“

“我明兒去鎮里查查。“顧野把信折好塞進她手里，掌心的溫度透過信紙傳來，“你先別急。“

第二日晌午，顧野回來時褲腳沾著黃泥。

他直接敲開凌玥瑤家的門，外婆正哄妙妙吃玉米餅，見他來忙要添碗，被他擺手攔住了。

“查清楚了。“他關上門，聲音壓得低，“信確實是從縣革委會寄的，但……“

他從褲兜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這是我托鎮郵電所老陳抄的寄件存根——寄件人寫的'馮'，沒留全名。“

凌玥瑤的手指猛地一顫。

馮芳芳——那是趙文斌的未婚妻，也是縣革委會馮主任的獨生女。

“是她。“她咬著唇，指甲掐進掌心，“她這是什么意思？見不得我過得好。“

月光爬上窗欞時，妙妙已經蜷在被子里睡著了。

凌玥瑤坐在門檻上，手里攥著顧野給的寄件存根。

風里飄來后山的松香，混著灶房飄來的玉米粥香，她突然笑了——馮芳芳要爽什么心機，那她便接招。

隔日，她一早去找了顧野。

“顧隊長，我有個主意。“凌玥瑤冷笑了一聲，“明兒我去曬谷場，就按信里說的收舊物。“

顧野的眉頭皺成個結：“那不是中了套？“

“是套，也是機會。“凌玥瑤眼睛瞇了起來。

“可要是馮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