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塵毫無選擇,至少現在如此。他試圖運轉那套烙印在骨子里、曾被視為登天階梯的“龍極呼吸法”,成了沐塵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他閉上眼,努力回憶那熟悉的韻律,試圖在靈魂深處那片被冰龍盤踞的廢墟上,重新點燃一絲微弱的火種。
意念剛剛觸及那呼吸法的軌跡——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宇宙極寒之底的意志,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錐,毫無征兆地狠狠刺入他腦海深處!劇痛瞬間炸開,遠超物理層面的撕裂感讓他眼前一黑,靈魂都在哀鳴。
【拙劣模仿!】燼的聲音如同萬古冰川崩裂的轟鳴,每一個音節都裹挾著凍結時空的嚴寒與刻骨的輕蔑,【微塵,汝竟敢以此等褻瀆之物,觸碰帝族本源?!】
那聲音里蘊含的憤怒并非狂暴,而是如同星體寂滅般冰冷、絕對的否定。沐塵剛剛凝聚起的一絲意念,連同那“龍極呼吸法”的殘影,在這恐怖的意志碾壓下,瞬間粉碎,如同被投入絕對零度的琉璃,炸裂成虛無的冰塵!
不給沐塵任何喘息和思考的余地,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冰冷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星河寒淵,蠻橫地沖垮了他意識的所有防線,狠狠烙印進來!
《帝經》!
沒有文字,沒有圖像,只有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意”。那是寒冰的起源,是凍結的法則,是萬物歸寂的終焉圖景!它本身,就是一部用“冰”書寫的宇宙史詩,每一個意念的碎片,都沉重得足以壓垮星辰!
這洪流太過磅礴,太過冰冷。沐塵渺小的意識在其中沉浮,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被無情的巨浪反復拍打、淹沒。極致的寒冷不是來自外界,而是從靈魂最核心處爆發、蔓延,要將他的意識本身徹底凍結、粉碎!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絲,喉嚨里發出困獸般壓抑到極致的嗬嗬聲,身體在藤椅上劇烈地痙攣、抽搐,像一條被拋上岸瀕死的魚。冷汗不再是滲出,而是如同冰水般從每一個毛孔里瘋狂涌出,瞬間浸透全身,又在接觸空氣的剎那,帶來更刺骨的寒意。
客廳里,空氣詭異地凝滯了。溫度以沐塵蜷縮的藤椅為中心,斷崖式暴跌!窗戶玻璃上,一層致密、閃爍著幽藍微芒的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蔓延、加厚,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咔咔”聲,頃刻間將窗外的燈火徹底隔絕。墻壁、天花板、地面……所有暴露在空氣中的表面,都迅速覆蓋上一層晶瑩剔透的冰殼,整個空間仿佛被瞬間拖入了一個水晶雕琢的墳墓。
“嘶——呼……”
沐塵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意志力,強迫自己按照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帝經》軌跡,開始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吐納。
“嘶——!”
一口冰冷的空氣被他艱難吸入。這已不再是簡單的空氣,隨著《帝經》的運轉,那吸入的氣息驟然化作肉眼可見的、濃郁如液態的冰藍色寒霧!這寒霧并非飄散,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瘋狂壓縮、牽引,形成一個狂暴的微型漩渦,猛地灌入沐塵微張的口鼻之中!
“呃啊——!”
一聲痛苦到扭曲的悶哼從喉嚨深處擠出。那不是肉體上的痛苦,而是源自靈魂被凍結、被撕裂的終極酷刑!灌入體內的不再是空氣,是億萬年不化的極地玄冰融化成的毒液!它們順著氣管、血管、經絡,瘋狂地沖刷、凍結著他身體最細微的角落。血液仿佛變成了摻滿冰渣的泥漿,在血管中艱難地、遲緩地蠕動,每一次流動都帶來刀割般的劇痛。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寒冰巨手狠狠攥住,每一次搏動都沉重艱澀得如同推動萬鈞冰山,跳動的間隔被拉得無限漫長,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停滯、凍結!
他的身體表面,一層薄薄的、閃爍著詭異藍芒的冰晶迅速覆蓋了裸露的皮膚,眉毛、睫毛上掛滿了細碎的冰粒。每一次極其微弱的呼吸,都在死寂的客廳里帶起一陣細微的冰晶摩擦聲,清晰得如同死亡的倒計時。
冷!
無法形容的冷!
意識如同風中的殘燭,光芒被無邊的黑暗和寒冷瘋狂地吞噬、擠壓,迅速黯淡下去。靈魂仿佛被投入了磨盤,在那恐怖的《帝經》運轉下,一點點被碾磨成最細微的冰塵,即將徹底消散在這片由他自己制造的極寒地獄之中。
放棄吧……太痛了……太冷了……就這樣沉入永恒的冰眠……
一個微弱卻充滿誘惑的聲音在意識深處低語。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熄滅、沉入無邊黑暗的剎那——
“砰!”
一聲沉悶、微弱,卻帶著不可思議穿透力的搏動,陡然從他身體最深處傳來!
那并非心臟的跳動。
那是一點光!
一點微小、脆弱、卻純粹到極致的冰藍色光芒,如同宇宙大爆炸時的第一縷火種,在無邊無際的絕對黑暗與寒冷的核心,猛地誕生、跳動了一下!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微弱暖流(或者說,是“不冷”的感覺),伴隨著那一點冰藍光芒的跳動,瞬間擴散開來。它微弱得如同螢火,卻奇跡般地驅散了意識核心那足以凍結靈魂的絕對嚴寒!瀕臨潰散的意識碎片,如同被無形的磁力吸引,瘋狂地向那一點微弱卻堅定的冰藍光芒匯聚!
燼那龐大而冰冷的意志,如同亙古不化的冰川,無聲地懸停在沐塵意識之海的邊緣,漠然“注視”著這一切。當那一點純粹到極致的冰藍本源之光頑強地誕生、搏動時,冰龍那雙如同冰封恒星般的巨大豎瞳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
那漣漪并非贊許,更像是一種……確認。
確認這塵埃般的容器里,確實存在著能承載它一縷殘魂、能勉強撬動一絲《帝經》力量的……那點微末資格。
【哼……】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時間盡頭的意念低鳴,在沐塵意識的最底層掠過,帶著萬古不變的冰冷與一絲……塵埃落定的意味。
冰藍色的本源光點穩定下來,如同心臟般,開始以一種極其緩慢、卻異常堅韌的節奏,微弱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極其緩慢地從那狂暴吸入的極寒能量漩渦中,艱難地剝離、轉化出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的、真正屬于《帝經》的、屬于“燼”的本源寒氣。
這縷本源寒氣細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凌駕于凡俗之上的純粹與尊貴。它不再僅僅是破壞性的寒冷,更蘊含著一種凍結萬物、統御極寒的法則雛形。它如同最溫順也最危險的絲線,沿著《帝經》勾勒出的、玄奧莫測的軌跡,在沐塵被摧殘得近乎麻木的經脈中,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開始流轉。
每一次微乎其微的流轉,都帶來身體深處撕裂與重塑交織的劇痛。那感覺,仿佛有無數冰冷的刻刀在骨髓深處篆寫著古老的符文。
窗上厚厚的冰層依舊隔絕著外界,客廳如同冰墓。藤椅里,沐塵的身體依舊覆蓋著薄薄的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噴吐著白霧。但在他緊握的拳頭邊緣,在那層薄冰覆蓋的皮膚之下,一點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冰藍色幽芒,極其緩慢地……流轉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