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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去坐牢

晏瀾希眼睛睜到天亮,沒回去的喜悅還沒焐熱乎。

次日清早,攬月軒的院門就被拍得震天響,比壽王更像活閻王。

“開門!奉夫人之命,接三小姐回府!”

晏希瀾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慢吞吞踱到門邊,一把拉開。

門外站著個吊梢眼、薄嘴唇的婆子,身后跟著兩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家丁。

那婆子,鼻孔朝天,正是王氏身邊最得力的狗腿子之一,張嬤嬤。

張嬤嬤一見晏希瀾這副素面朝天、發辮松散的模樣,眼里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

她草草行了個禮,尖著嗓子道:“喲,三小姐,幾日不見,氣色倒好。夫人念您念得緊,特命老奴來接您回府敘敘天倫。”

晏希瀾倚著門框,掏了掏耳朵,“張嬤嬤,您老這耳朵是不是被晏府的銅臭味堵住了?沒聽見風聲?”

她慢悠悠說道“晏府的門檻,太高,姐這被休棄的晦氣身子,怕給您府上招災惹禍!”

張嬤嬤尖聲道:“三小姐!休得胡言!父母之命大過天!您身上流的還是晏家的血!夫人說了,您在外頭丟人現眼,丟的是晏府的臉面!今日您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來人——”

“嘖,”晏希瀾抱著胳膊,“張嬤嬤,您老眼神不好使,腦子也不好使了?壽王府的馬車送我回來的,壽王跟前兒的柳姑娘留我小住幾日,好吃好喝伺候著。您現在,帶著倆歪瓜裂棗,要在壽王府的地界上,帶走人。您猜猜,柳姑娘知道了,會不會覺得您在打壽王府的臉?”

她每說一句,張嬤嬤的臉就白一分。

那兩個家丁也面面相覷,氣勢明顯矮了下去。

綁壽王府的人?

借他們十個膽也不敢!

張嬤嬤瞪了晏希瀾一眼,終究沒敢再讓家丁動手,只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三小姐伶牙俐齒!老奴說不過您!但夫人之命不可違!馬車就在府外候著,請吧!”

“早這么說不就完了?”晏希瀾拍拍手,轉身對院里探頭探腦的一個小丫鬟喊道,“素秋!去跟你家姑娘說一聲,姐先回趟晏府!讓她別太想我!改天再來蹭飯!”

回晏府的馬車比來時王府的馬車寒酸了不止一點半點,顛得晏希瀾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

馬車晃晃悠悠,終于停在了晏府那扇朱漆大門前。

門房看見張嬤嬤陰沉著臉帶著晏希瀾下車,飛快地跑進去報信了。

還沒進門,就依稀聽見“家門不幸”之類的字眼。

晏希瀾抬腳就踹開了虛掩的廳門。

“砰!”

只見王氏正歪在榻上,拿著帕子按著眼角,晏嬌嬌則坐在一旁,紅著眼圈,一副悲戚模樣。

旁邊還坐著幾個面生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看熱鬧的眼神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晏希瀾逆著光站在門口,目光掃過這一屋子牛鬼蛇神,咧嘴一笑,聲音清亮:“喲,挺熱鬧啊?哭喪呢?哭早了點吧?我還沒死呢。”

王氏被她這直白粗俗的話噎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王氏猛地坐直身體,指著她厲聲罵道:“孽障!你還有臉回來!做出這等丟盡晏府臉面的事,還敢在此放肆!”

晏嬌嬌也立刻幫腔,聲音帶著哭過的沙啞和虛偽的關切:“三妹妹!你怎能如此對母親說話!母親為了你的事,眼睛都哭腫了!壽王他怎能如此薄情寡義!一封休書就將你趕了回來。”

“打住!”晏希瀾大步走進來,一屁股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張空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我為什么被休,休書上白紙黑字寫著呢,‘性情乖戾,舉止無狀,不守婦德,命格有異’!看見沒?全是我的鍋!跟你們晏府,跟我那位慈愛的嫡母、心疼我的嫡姐,半點關系都沒有!王爺多體諒你們啊,生怕連累你們晏府清譽受損!”

她這番話,直接把王氏和晏嬌嬌準備好的“控訴壽王薄情”、“心疼晏希瀾受苦”的戲碼給堵死了。

旁邊那幾個婦人交換著眼神,憋著笑。

王氏氣得渾身發抖:“你不知羞恥!”

“羞恥?”晏希瀾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跟命比起來,羞恥值幾個錢?我晏希瀾,一個被你們推出去填火坑的替死鬼,能從克妻王爺手里拿到休書,全須全尾地活著回來,沒缺胳膊少腿,沒被毒死勒死淹死嚇死,已經是祖墳冒青煙,菩薩保佑了!你們不給我放三天炮仗慶祝一下,還在這兒演什么苦情戲?演給誰看呢?”

“你放肆!”王氏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來人!給我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抓起來!”

“母親息怒!”晏嬌嬌急忙拉住王氏,眼神閃爍,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晏希瀾隱約聽到“壽王”、“王府”幾個詞。

最終,王氏強壓下怒火,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好!好得很!晏希瀾,你有種!來人!帶三小姐回她的院子!沒我的吩咐,不許她踏出院門半步!我倒要看看,沒了晏府,你這只野狗能蹦跶幾天!”

兩個粗壯的婆子立刻上前,眼神不善。

晏希瀾對著王氏和晏嬌嬌露齒一笑:“謝母親恩典!您放心,我指定在院里蹦跶得歡實,爭取活過十天半個月的,氣死那些想看我笑話的!”

晏希瀾回了她那個位于晏府最偏僻角落的小院。

院里那盆半死不活的蘭草,葉片都枯黃了大半。

兩個婆子把她推進院門,哐當一聲從外面落了鎖。

“呸!晦氣東西!老實待著吧!”其中一個婆子隔著門縫啐了一口。

晏希瀾走到窗邊,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窗戶,看著外面高聳的圍墻。

“嘖,風水寶地,坐牢標配。”她自嘲地嘀咕一句。

晏府牌牢飯,主打一個管飽。

每日兩餐,由那個吊梢眼的張嬤嬤親自押送:一個粗瓷碗里,不是清可見底的稀粥配咸菜疙瘩,就是兩個硬得能當暗器使的黑面窩頭,偶爾加餐,是幾片菜幫子飄著的清水煮白菜。

“嘖,晏府這伙食標準,比壽王府大牢還摳搜。”晏希瀾捏著窩頭,對著窗臺上那盆徹底枯死的蘭草嘆氣,“兄弟,咱倆也算同病相憐,一個渴死,一個餓死,黃泉路上還能做個伴。”

她倒不真怕餓死,純粹是閑的。

夜風吹得破窗欞嗚嗚作響。

晏希瀾看著窗外的冷月,突然有個想法。

如果沈茹月是穿書者,她的故事成了我的牢籠。

那我現在拼命掙扎的樣子,會不會也被誰寫進了另一本書里?

一個更惡毒的作者筆下,我是不是也成了某個主角成功路上的絆腳石,活該被虐被踩?

不行,得活著,活到跳出這本破書的那天!

日子就在啃窩頭、數墻磚、罵王氏和晏嬌嬌中,不咸不淡地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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