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歸途暗涌
- 山海經系統:我,最后的御獸師
- 江南star
- 3139字
- 2025-07-16 10:56:29
冰冷的雨絲停了,但城隍廟廢墟上空彌漫的水汽和濃重的血腥氣,卻比落雨更沉地壓在人胸口。天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鉛灰色云層,吝嗇地灑下幾縷慘白的光線,映照著滿地狼藉的斷壁殘垣和深褐色的水洼——那是被雨水稀釋、卻仍頑固存在的血跡。
林野躺在陳九懷中,身體輕得可怕,像一捧隨時會被風吹散的枯草。他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帶著一種破風箱似的嘶啞雜音,唇邊殘留著刺目的血痕,臉色灰敗得如同蒙塵的舊紙。陳九小心翼翼地抱著他,手臂因長時間用力而微微顫抖,那雙總是銳利沉穩的眼睛此刻卻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死死盯著少主微弱起伏的胸口,仿佛只要一眨眼,那點生機就會徹底熄滅。
蘇小滿跪坐在泥濘的地上,緊緊挨著林野。她單薄的身體裹在陳九臨時給她披上的外袍里,依舊顯得空蕩蕩。她雙手緊緊攥著那塊溫潤的玉佩,十指因過度用力而關節發白。玉佩表面原本流轉不息的柔和白光,此刻變得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意,執著地貼在林野冰冷的心口處,維系著那縷微薄的心跳。
不遠處,龐大的陰影無聲地移動。混沌收攏了那四只怪異的肉翅,六足穩穩踏在濕漉漉的廢墟上。它形似巨犬的龐大身軀如同移動的山丘,每一步落下,腳下飽浸血水的泥濘地面便無聲地向下凹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隨之擴散,沉悶的震動感順著大地傳來,直抵人心。它那雙沒有瞳孔的、混沌一片的眼睛,偶爾會轉向林野的方向,短暫停留片刻,隨即又移開,望向雨霧迷蒙的遠方,像是在警戒著什么。
“少主…撐住…”陳九的聲音嘶啞干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掃過四周死寂的廢墟,目光最終定格在廟外不遠處一輛傾覆的、還算完好的運貨板車上。那可能是老張頭進城時用的。
“小滿!”陳九低喝,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幫我!”
蘇小滿聞聲,身體猛地一震,像是從某種深沉的恐懼中被驚醒。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了起來,踉蹌著沖向那輛板車。冰冷的泥水濺濕了她的褲腳,刺骨的寒意瞬間鉆入骨髓,讓她牙齒咯咯作響,但她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陳九抱著林野,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艱難,生怕一點顛簸就震散了懷中人最后的氣息。兩人合力,將林野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板車冰冷的木板上。木板粗糙,沾滿了泥濘。
陳九迅速脫下自己還算干燥的里衣,疊成厚厚一疊,墊在林野腦后。他又看向蘇小滿,聲音急促:“小滿,護住少主心口!那光…不能散!”
蘇小滿用力點頭,立刻爬上板車,跪坐在林野身側。她毫不猶豫地再次伸出雙手,將那枚散發著微弱白光的玉佩死死按在林野心口的位置,用自己的體溫和全部意志去維持那點岌岌可危的光亮。她的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微微發抖,眼神卻異常堅定。
“走!”陳九低吼一聲,抓住板車前方充當車轅的粗木杠,全身肌肉虬結鼓起,青筋在古銅色的皮膚下如蚯蚓般跳動。沉重的板車在泥濘中艱難地發出“嘎吱”呻吟,緩緩移動起來。車輪碾過破碎的磚石和尸體,每一次顛簸都讓蘇小滿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只能更緊地按住玉佩,身體盡量前傾,用自己的重量去緩沖那要命的震動。
混沌邁開六足,不緊不慢地跟在板車側后方。它巨大的身軀移動時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龐大的陰影將板車和車上的人完全籠罩。每一次巨足踏下,地面傳來的低沉震動都讓板車的木輪微微彈跳,也清晰地敲打著陳九和蘇小滿緊繃的神經。
官道在雨后的晨光中延伸,泥濘不堪。陳九像一頭負傷的蠻牛,埋著頭,拼盡全力拖拽著承載希望的板車。汗水混著泥水從他額頭滾落,浸濕了散亂的鬢角,沉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晨光里異常清晰。車輪深陷泥坑時,他喉嚨里會發出野獸般低沉的嘶吼,腰背弓起,幾乎要將那根粗糙的車轅生生勒進肩胛骨里。
蘇小滿跪在顛簸的木板上,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掌心下那微弱的搏動和越來越黯淡的白光上。林野的氣息微弱得如同游絲,每一次漫長的停頓都讓她心驚肉跳,只能更加用力地壓緊玉佩,仿佛要將自己殘存的生命力也渡過去。冰冷的木板硌得她膝蓋生疼,濕冷的空氣鉆進單薄的衣衫,讓她止不住地打顫,但她的姿勢沒有半分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官道前方終于出現了一處簡陋的驛站。幾間歪斜的茅草屋,一個拴著幾匹瘦馬的牲口棚。陳九眼中爆出一絲亮光,幾乎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板車拖到棚前。
“換馬!最快的馬!”陳九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從懷里掏出幾塊沾著泥污的碎銀,重重拍在聞聲跑出來的驛卒面前。銀子上的污泥和濃重的血腥氣讓驛卒臉色發白,驚恐地看著板車上生死不知的林野,又瞥了一眼板車旁那如同從洪荒畫卷里走出的、散發著無形壓迫感的恐怖巨獸混沌,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九沒時間解釋,他粗暴地推開驛卒,目光如電掃過馬棚。他選中了一匹看起來最為強健的黑色挽馬,動作麻利地解下它身上的挽具,又迅速拆下板車前端簡陋的車轅結構,將板車改造成一輛更輕便的拖車。整個過程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混沌安靜地立在驛站外,龐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大半個驛站。它那混沌一片、沒有焦距的眼睛似乎只是茫然地看著前方,但驛卒和零星幾個早起趕路的行人,卻在這無形的注視下噤若寒蟬,紛紛避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扼住了他們的喉嚨。
陳九將改裝好的拖車套上黑馬,小心翼翼地再次將林野安置好。蘇小滿立刻重新跪坐下去,雙手護住林野心口那點微光。
“駕!”陳九翻身坐上充當車轅的位置,狠狠一抖韁繩。黑馬嘶鳴一聲,拖著輕便了許多的拖車,撒開四蹄沖上了官道,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混沌依舊邁著它那沉重而穩定的步伐,六足踏地,沉悶的震動如影隨形,緊緊跟在拖車之后。
車輪滾滾,碾壓著濕漉漉的路面,泥點飛濺。
在他們后方極遠處,官道旁一棵高大的古槐樹茂密的樹冠陰影里,一個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跡般悄然浮現。正是那始終尾隨的天機閣少年。他身形單薄,穿著不起眼的灰布短打,面容在枝葉的陰影下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如同寒夜里的兩點星子,緊緊鎖住前方官道上那輛疾馳的拖車和它旁邊那龐大到令人窒息的洪荒異獸。
他無聲地移動著,身形在樹梢、巨石、荒草叢生的土坡間輕盈地跳躍、閃現,速度快得驚人,卻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如同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他的動作流暢自然,不帶一絲煙火氣,仿佛與這荒涼的原野融為一體。
少年抬手,輕輕撫摸著腰間懸掛的那枚令牌。令牌非金非玉,觸手冰涼,材質奇特。此刻,令牌表面正流淌著一層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藍色光芒。光芒如水波般蕩漾,隱約構成一些極其細微、不斷變幻的奇異紋路,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與神秘氣息。他指尖摩挲著令牌邊緣,看著前方混沌那巍峨如山的身影,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帶著玩味和審視的弧度。
“變數……”一個極輕的低語消散在呼嘯而過的風中,帶著洞悉一切的冷漠。
黑馬噴著灼熱的白氣,口鼻間白沫飛濺,四蹄早已被泥濘包裹,每一次奮力踏下都顯得沉重不堪。陳九渾身被汗水濕透,緊握著韁繩的雙手磨出了血泡,又很快被粗糙的繩索磨破,滲出的血絲染紅了麻繩。但他不敢有絲毫放松,鞭子早已抽斷,只能用嘶啞的喉嚨不斷催促著疲憊到極限的馬匹。
官道逐漸向上攀升,兩側的景色開始變化。茂密原始的叢林取代了平原的荒草,參天古木的枝葉在高空交錯,遮蔽了大半的天空,光線驟然變得昏暗??諝饫飶浡鴿庥舳鴿駶櫟牟菽練庀ⅲ祀s著泥土特有的腥氣。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陣低沉的、此起彼伏的獸吼,穿透層層疊疊的密林傳來,帶著一種原始的野性和難以名狀的不安。
蘇小滿的臉色比林野好不了多少,長時間的顛簸和精神的高度緊張讓她幾近虛脫。膝蓋早已麻木失去知覺,但她的雙手依舊死死按在林野心口的玉佩上。那層微弱的白光如同狂風中的燭火,搖曳不定,時明時暗,似乎隨時都會徹底熄滅。每一次光芒的劇烈閃爍,都讓她的心揪緊一分。
“快到了…少主…御獸宗…”陳九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在安慰林野,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他抬頭望向山路前方,目光中透出強烈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