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碗筷后,薛扶凜便將寧徊莫帶到院中,教了他幾個常見招式,叫他練習(xí)。
薛扶凜自己則跑到屋頂上享受這閑暇時刻,想到不久后便該回到赤國做回她的侯府小姐,需時刻保持言語禮儀,薛扶凜又有些失落,不過此番遇到了渡生,往后日子應(yīng)該會有趣些吧。
思及此,薛扶凜從屋頂上坐起來,看向院中正在練習(xí)招式的人。
月光籠罩下,少年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使他的身軀顯得更加單薄,即使累得大喘氣,也仍在堅持。
這讓薛扶凜想到了從前初學(xué)武時的場景。
世道對女子多有不公,認(rèn)為習(xí)武行軍皆為男子所做,女子只需在家熟讀女誡,習(xí)琴棋書畫便足矣。
但薛扶凜卻認(rèn)為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亦可做,從小便纏著父親傳授她武藝。
剛開始練基本功時,讓薛扶凜甚為痛苦,但薛扶凜咬牙堅持下去,父親開始正式傳授她武藝后,薛扶凜也漸漸學(xué)上正軌,展露了她的天賦,贏得了父親和哥哥及軍中將士的稱贊。
如今她似乎在渡生身上也看到了她當(dāng)初的那種堅持,薛扶凜覺得渡生將來絕非池中之物。
寧徊莫正在練習(xí),感覺到身后似有一股視線追隨著他,轉(zhuǎn)身望去,發(fā)現(xiàn)薛扶凜正在看他。
察覺到寧徊莫看過來,薛扶凜立馬將視線轉(zhuǎn)開,裝作自己在數(shù)星星。
看著薛扶凜這一番小動作,寧徊莫覺得薛扶凜有些幼稚,與其說她是師父,還不如說是他妹妹。
躲開視線后的薛扶凜,正思索寧徊莫到底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偷看他,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他師父,看看他怎么了。
本想繼續(xù)在屋頂上再躺一會兒,但如今薛扶凜已沒了那心情。
于是她翻身從屋頂跳下來,沖寧徊莫喊道:“渡生,天色不早了,今日便到這里吧。”
聞言,寧徊莫頓了一下,向薛扶凜回道:“師父我不累,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練練。”
說完寧徊莫便轉(zhuǎn)身繼續(xù)開始練習(xí)。
“你若不想明日起不了床,便到此為止,我知你想多學(xué)些武藝,但我也說了不可操之過急,你從前沒有什么武學(xué)底子,今日剛接觸不宜過多,現(xiàn)在回去休息。”說完薛扶凜便轉(zhuǎn)身向屋中走去。
聽到薛扶凜的話,寧徊莫也不再堅持,跟在她身后走,并道:“我知道了,我只是不愿再受人欺負(fù),想快些變強。”
薛扶凜聽到此言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寬慰他道:“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受欺負(fù)。”
寧徊莫盯著薛扶凜的背影,她正穩(wěn)穩(wěn)向前走去,雖是少女年紀(jì)身形尚且單薄,但她說出這句話時竟莫名讓寧徊莫感到些許安心,似乎她真的可以依靠。
“好,有師父在,我一定不會再受欺負(fù)了。”寧徊莫輕輕說道。
月光下薛扶凜的影子在前,寧徊莫悄悄伸手,用自己的影子去牽薛扶凜的手。
她牽著他的手在走,寧徊莫勾唇輕笑,繼續(xù)跟著薛扶凜的腳步走。
回到屋內(nèi)后,薛扶凜徑直走到床邊坐下,看到寧徊莫站在門外不由疑惑道:“怎么了渡生,為何不進來?”
這草屋寧徊莫也沒來過幾次,唯一的床和被褥讓給了薛扶凜,他便沒有睡處了。
先前薛扶凜昏睡時,他尚且能在桌上趴著,如今薛扶凜醒來,他自是不能再這樣。
“師父,屋中只有這一床被褥,我還是出去睡吧。”
聞言,薛扶凜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樣……不過你也不必站在屋外,進來吧。”
寧徊莫得到薛扶凜同意后便走入屋中,坐在桌子旁,準(zhǔn)備繼續(xù)趴在上面睡一晚。
半夜
屋外開始刮風(fēng)下起大雨,初春氣候還未回暖,屋中開始泛起冷意。
寧徊莫趴在桌上,身體本就瘦弱,又無被褥保暖,打著哆嗦凍醒過來。
他向薛扶凜那邊望去,見她正在熟睡,便小心將自己抱作一團,盡量不發(fā)出聲音,以免吵醒薛扶凜。
寧徊莫被凍得瑟瑟發(fā)抖,忽覺鼻尖一陣酸癢。
“阿嚏!阿嚏!”猝不及防兩個響嚏,震得寧徊莫眼尾通紅。
寧徊莫還不及反應(yīng),便見薛扶凜從床上坐了起來。
薛扶凜起來后便覺絲絲涼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又見寧徊莫抱作一團縮在墻角,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過來一起睡吧。”
寧徊莫聞言大驚“不行,這不合規(guī)矩,男女授受不親,我怎能與師父同榻?”
薛扶凜嗤笑一聲道:“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是你會對我做什么,還是我會對你做什么,我都不在意,你還扭捏什么?今日你若不上來,明日染了風(fēng)寒,可又要耽誤你練功進程了。”
寧徊莫聽得此言也不好再說什么,站起來向薛扶凜走去。
心中卻泛起漣漪,她真是與其他女子不同,心思謹(jǐn)慎、細(xì)膩,卻又灑脫豪爽,不拘世俗禮法,不懼世俗眼光。
寧徊莫走到床邊后,薛扶凜坐起來往里挪出一個位置讓寧徊莫躺下來,并道:“你總是叫我?guī)煾福液鲇X好似未曾告訴你我的身份。”
薛扶凜停頓一下接著道:“我是赤國四方侯嫡女,薛扶凜。”
寧徊莫聽到薛扶凜的身份后愣住了……她的身份竟是四方侯嫡女。
寧徊莫原以為她只是赤國派來的稍有地位的探子,沒想到竟是如此身份,那今后他該如何……
薛扶凜在旁看了一會,見寧徊莫一張臉變了又變,忍不住笑出聲:“你這臉色變來變?nèi)サ模趺矗@就被嚇到了?”
寧徊莫自是不能承認(rèn)“沒有,我只是有些許震驚。”
見寧徊莫嘴硬不肯說,薛扶凜也不再追問,而是道:“即使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必感到拘束,我還是你師父,至于旁的以后再說吧。”
說完薛扶凜便躺下睡覺,留下寧徊莫在旁獨自消化。
大抵是所聽到的消息太過意外,寧徊莫遲遲無法入睡,他偏頭想找薛扶凜說話,卻怔住。
薛扶凜最好看的地方在于她的眼睛,眸若清月,攝人心魄,但丹鳳眼型又使她帶有一種疏冷淡漠的氣質(zhì),仿佛能看透一切,如今閉上雙眼,又仿若沉睡的九天玄女,清冷淡雅。
薛扶凜似是睡得不舒服,輕輕翻了下身,卻將楚衡章從怔愣中拉了出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寧徊莫瞬間紅透了耳根,連忙翻過身去平躺著深呼吸。
她是侯府嫡女,前往敵國定會有人接應(yīng),但她如今卻只字不提,是她讓接應(yīng)她的人隱匿了起來,還是……讓接應(yīng)人走了。
她這么做是為何?
莫非……是為了他?
寧徊莫甩甩腦袋,暗道好幾遍不可能,唾棄自己竟如此自戀。
薛扶凜不知他真實身份,在她眼中,他不過一宮女之子,又怎會為了一個卑賤之人留在敵國。
盡管寧徊莫這般想著,心中卻響起一個聲音。
萬一她真是為了你呢?
寧徊莫越想越煩躁,在床上翻來翻去,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寧徊莫身上,寧徊莫瞬間僵住了身體,這間屋子沒有別人,只有他和薛扶凜……
“渡生,你怎么還不睡,大半夜別翻來翻去的,吵到我了……”
薛扶凜應(yīng)是在睡夢中,聲音略低啞,翻身后她的臉緊貼著寧徊莫,說話時溫?zé)岬臍庀姙⒃趯幓材鳖i上,令他一陣顫栗。
聽到這話寧徊莫也不敢再亂動了,身體僵直在床上任由薛扶凜抱著,心里卻感覺酸酸麻麻。
黑夜中寧徊莫緩緩閉上了眼,他實在是想有一個人能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