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燒尾宴
- 上秒自習猝死,下秒全家滅門
- 作家MOVeKw
- 4050字
- 2025-07-12 23:58:16
藥碗的苦澀似乎還黏在舌根,沈氏那番帶著滾燙怒火與權勢許諾的話語,更是在顧青薺的心頭烙下深刻的印記。
沈氏又絮絮叨叨了許久,反復檢查她的身體,確認她只是受了驚嚇和寒氣,才在朱媽媽的再三勸慰下,一步三回頭地離去,臨走前還反復叮囑:“好生歇著,萬事有爹娘在。”
在顧府的日子平靜而安詳,變為顧清薺的她感覺這是穿越以來過的最輕松安靜的幾天了,她努力適應著這個新身份和新環境,她發現,身邊的貼身媽媽或是丫鬟對她近幾日的表現并沒有表現出驚訝與懷疑,仿佛她天生就該是顧青薺一般。
終于在她喝下第三盞藥湯后,朱媽媽終于透露了些對她的評價:“娘子落水后越發不愛說話了。”
顧青薺放下在原主書柜里偶然發現的小人書,心里有些緊張,下意識反駁:“怎么會。”
朱媽媽對他的反應仿佛習以為常,反而將蜜餞遞道她的嘴邊,順勢坐下,關切的問道:“可還是因為在太后面前失儀難過?”
聽罷,顧青薺心里倒是松了口氣,不過這倒是個以后與原主有不同行徑的好理由。
她低下頭,故作難過:“當時那么多人呢,落水的偏偏是我,現在她們肯定都在背地里笑我,是我給父親母親丟臉了。”
朱媽媽聽了不忍看她哭喪著臉的模樣,大手一拍,故作夸張道:“我看誰敢笑!這滿京城誰不知道咱老爺夫人就您這棵獨苗苗,那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這樣的殊榮有哪個閨秀能比擬的,何況大家可都看見了荀小娘子與您推搡了才落水里的,難不成咱一個清白人家的閨秀要靠落水博人眼球?”她看向呆愣的顧青薺,愛憐的將她摟到懷里:“別人不知道,可娘子吃著我的奶長大的,我能不知道嗎,咱娘子是天底下最聽話乖巧的小娘子了,哪會如此心機。”
顧青薺依在朱媽媽的懷里,身體有些微微僵硬,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感受到這樣被人抱在懷里像孩子一般哄慰的感覺了,現代的父母在她幼時離異,她雖跟著母親,但一個單親女人撫養孩子并不容易,常常在工作與孩子間應接不暇,所以她也早早學會獨立,為母親分擔些壓力。
她依靠在朱媽媽的懷里,嗅著鼻尖帶著艾草的香氣,腦袋里有些暈乎乎的。
朱媽媽嘆口氣:“只是可惜……”
顧青薺從那懷抱里坐起身,不解的微微側頭:“可惜什么?”
朱媽媽拉起她的手:“只是可惜娘子殿前失儀,恐怕選妃一事多少會有些影響,夫人這幾日為這事也是多有不忿,說來也是,荀家那主母鄭氏與咱夫人那自幼便是手帕之交,倆人從青州到京城,三十多年來可以說情同姐妹,卻在這節骨眼上發生這事兒,也怪不得夫人如此生氣了。”
“我怨的便是這個!”
屋外沈氏聲音幽幽,朱媽媽站起身,往外迎去。
沈氏在榻前的椅子上坐下,與身側的朱媽媽道:“你說她怎么就教出這樣的女兒,選秀事小,可若是傷了身子那可怎得了,薺兒自幼體弱,我從小護著捧著,哪想遭此劫難。”她的面色難看,“要我早知道,就不會讓他去參加這勞什子的賞荷宴。”
朱媽媽將茶水放置沈氏面前小聲勸慰:“夫人慎言,事已至此,太后娘娘也是好心,奴婢看著太后娘娘對咱娘子也是關懷備至,給了不少賞賜,這幾日還有不少宮里的醫士來診治呢。“
沈氏心中憋了有些不太好聽的話,看了看還在床上一如往常呆愣的額女兒,還是嘆了口氣:“罷了罷了,進宮也好不進也罷,又不是只有這條路可走了,況且,我兒確實也不宜進宮。”她看著鵪鶉樣的顧青薺,低聲喃喃:“性格像只貓兒,真是不知道隨了誰。”
隨后幾日父親顧兆麟隨著沈氏也來看過她幾次。
他是個身形挺拔、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眉宇間帶著久居官場的沉穩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顧青薺能感受到,他對女兒的關心是內斂的,詢問了太醫的診斷,叮囑了靜養,目光掃過程錦璃蒼白的小臉時,帶著對女兒的關愛與一絲審視,這位父親的愛里或許還摻雜著更多現實考量,顧清薺是他唯一的嫡女,是家族聯姻的重要籌碼,如今這籌碼的價值因一場意外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成為政敵討伐其治家不嚴、女兒失儀的由頭。
不過他并未如沈氏般痛罵荀家,但沉默中透出的冷意更甚,只是在確認女兒身體無大礙后,更多的精力顯然放在了即將到來的升遷上。
幾日后,圣旨下達,顧弘遠擢升兵部尚書,一時風頭無兩。顧府門前車水馬龍,賀喜之人絡繹不絕。
按慣例,顧府大擺“燒尾宴”,所謂燒尾,乃是魚躍龍門化龍時,需天火燒去其尾,寓意官員升遷高就,宴請同僚故舊,既是慶祝,也是昭告。
燒尾宴當日,顧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前院喧囂鼎沸,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恭賀之聲此起彼伏。
顧兆麟身著簇新的緋色官袍,氣度沉穩中透著躊躇滿志,在勛貴朝臣間游刃有余地應酬,沈氏盛裝華服,容光煥發,指揮若定,將主母的威儀與喜悅展現得淋漓盡致,仿佛女兒落水的陰霾已被這潑天的富貴徹底洗刷干凈。
顧清薺作為主角的嫡女,即便病體初愈,也必須盛裝出席,她穿著一身沈氏特意挑選的、華貴無比的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梳著繁復的發髻,薄施脂粉,遮掩了病容下的蒼白,她端坐在女眷席中,唇角掛著訓練有素的淺笑,琥珀色的眼眸沉靜如水,應對著各方或真心或假意的問候。
期間,她總能感覺到來自遠處一個少女略帶挑釁和優越的目光,她招來身邊的丫鬟秋云抬首示意,低聲詢問,“她怎么老盯著我?”
秋云順著她的指示看去,心中了然:“那是青城二老爺家的,名叫顧清薇,二老爺上京后也沾了咱的光,升了個國子監的監丞,不過自您落水后,秋時選秀一事老太太便做主將她的折子遞上去了,您瞧,她這會兒可得意了。”
顧清薺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心中了然,今日的顧清薇打扮得格外用心,顯然是想在滿堂賓客中嶄露頭角。
正當宴席氣氛達到高潮,觥籌交錯,笑語喧嘩之際,門口傳來管事一聲略帶緊張卻拔高的通傳:“錦衣衛指揮使——裴大人到賀!”
聽到這,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指尖冰涼,心臟好像漏了一拍,猛地抬頭望去。
世上會有那么巧的事嗎?
只見一名身著玄色暗紋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男子含笑步入廳堂,他身姿挺拔,如芝蘭玉樹,容顏俊美,近乎妖異,尤其是一雙含笑的眼,眼波流轉間溫潤似水,仿佛蘊著三月暖陽,他步履從容,姿態優雅至極,一路行來,與相熟的官員頷首致意,笑容和煦,言語得體,長袖善舞之態渾然天成,瞬間便融入了這喧鬧的官場盛宴,甚至為其增添了幾分清貴風流。
竟然是他!
裴云渡的目光也似不經意地掃過女眷席,精準地落在了程錦璃身上,那目光溫煦依舊,帶著恰到好處的、對主家千金的欣賞與問候。
顧青薺低下頭去,雙手微微顫抖,此刻的他,與記憶中那個在冰冷月光下,如同毒蛇般陰冷致命的男人判若兩人,若非那刻入靈魂的恐懼和厭惡,她幾乎要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裴云渡并未在女眷席停留,徑直走向正與幾位重臣交談的顧兆麟。
他拱手行禮,姿態謙恭又不失風骨:“下官裴云渡,恭賀顧尚書榮升之喜!顧尚書執掌兵部,國之柱石,實乃社稷之幸。些許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尚書大人笑納。”他身后的隨從奉上一個精致的錦盒。
顧兆麟顯然對這位天子近臣、權勢煊赫的錦衣衛指揮使親自到賀有些意外,更有些受寵若驚。他連忙還禮,笑容滿面:“裴指揮使太客氣了!你能前來,已是蓬蓽生輝,快請入席!”周圍官員也紛紛附和,言語間對裴云渡頗為恭維。
裴云渡含笑應酬,目光卻再次若有若無地飄向顧青薺的方向,他言辭懇切地對顧兆麟道:“聽聞令嬡前些日子在宮中受了些驚嚇,如今可大好了?太后娘娘亦時常掛念。顧尚書與夫人還需多費心才是。”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達了關切,又抬出了太后,給足了顧家面子。
沈氏在一旁聽了,臉上笑容更盛,連聲道謝,看向裴云渡的眼神都熱切了幾分。
接下來的宴會,顧青薺如坐針氈。裴云渡的身影如同鬼魅,即使他只是在男賓席談笑風生,那無形的壓力也讓她喘不過氣。
宴會間隙,顧青薺借口更衣,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喧囂的前廳,獨自來到花園一處僻靜的臨水回廊,夜風微涼,吹拂著她滾燙的臉頰,卻吹不散心頭的驚悸。
“顧小娘子似乎不勝酒力?還是這熱鬧場面,讓小姐有些不適了?”一個溫潤如玉、卻讓顧青薺瞬間汗毛倒豎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她猛地轉身,只見裴云渡不知何時已悄然立于廊下,月光灑在他俊美的側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于陰影。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微微彎起,仿佛真的只是在關心一位體弱的閨秀。
程錦璃強壓下轉身離開的沖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著理智,要不是身邊還有幾個陪著她的丫鬟婆子,她不介意轉身拔腿就跑。
她微微垂下眼簾,避開他那看似溫和實則虛偽的目光,福了福身,聲音帶著刻意維持的虛弱和疏離:“多謝裴大人關懷。只是大病初愈,有些倦怠罷了,不敢擾了大人的雅興。”她只想立刻離開這個危險的源頭。
裴云渡緩步走近,步履無聲,如同踏著月色而來的幽靈。他身上有清冽的松木冷香,混合著極淡的鐵銹氣息——那是繡春刀常年飲血后,即使再精心擦拭也無法完全祛除的味道。這氣味讓顧青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停在顧青薺面前兩米之遙的距離,不遠不近,既不會顯得唐突,又足以將她完全籠罩在他的視線之下,那雙鳳眼含笑,眼波流轉間似有春水融融,專注地凝視著她低垂的側臉,仿佛帶著無盡的憐惜與欣賞,玄色飛魚服幾乎融進夜色,唯有金線繡成的飛魚紋在月華下流淌著冰冷的光澤,腰間那柄象征著生殺大權的繡春刀,更是無聲地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
顧青薺認得,便是這把刀,致使她第二世的死亡。
“顧小娘子不必多禮,怎會打擾。”裴云渡的聲音溫潤如玉,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仿佛真是個體貼的上司在問候下屬抱恙的千金。“方才席間見娘子面色蒼白,離席已久,陸某不放心,便擅自尋來看看。夜風寒涼,娘子大病初愈,還需仔細些才是。”
“多謝大人關心。”顧青薺的聲音更輕了,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客氣道:“母親興許在找我,小女先行告退。”
裴云渡輕輕抬手,那動作優雅隨意,卻帶著無形的威懾,讓顧青薺剛欲抬起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顧小娘子落水受驚一事,太后娘娘甚是掛念,圣上亦有耳聞。裴某職責所在,對此事也略有關注。”他語調平緩,像是在閑話家常,目光卻如同無形的蛛絲,細細密密地纏繞在顧青薺身上,捕捉著她最細微的反應。
“聽聞當日,是荀家的那位小娘子與顧小娘子有些……推搡?”他微微傾身,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誘人傾訴的蠱惑,“顧小娘子當時,可是看清了?是意外,還是……有人蓄意為之?”
顧青薺咬牙,落個水,叫人嘮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