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2月的一個凌晨3點多，長江邊上，一個寧靜到似乎被人遺忘的村子，一家土磚屋子門口。老劉正在強裝鎮(zhèn)定，手里拿著紅梅香煙，一口接著接著一口的吧唧著。突然里面?zhèn)鞒鲆魂図懥羺s不清晰的哭聲，哭聲中還帶著些許的呆滯。我未曾謀面的小奶奶抱著我對老劉說“毛立蓬是個兒子，還好！”......

這是我老娘和我還未娶進門老婆聊天的時候說的。開始我還以為我老娘要在準兒媳面前夸贊我一番呢，搞得我當時腰桿子都比較硬氣，手中的香煙也學著《古惑仔》中陳浩南的拿法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然后放在嘴里吸一口，然后用大拇指撓撓頭，那叫一個帥。作為一個神經(jīng)反射弧比較長比較直的人，近40年的時間，我?guī)缀醑偪竦脑谧穼み@題的答案：小奶奶對老劉說完“是個兒子”之后還得補充“還好”兩個字，為什么？？？。似乎至今我的生活軌跡以及情緒價值都在嘗試找到或者詮釋這個問題。

這個還好的兒子，后來就冠以“孬子”的外號。作為長子長孫，老劉又是本家族同輩中的大哥，生出我這么個胖嘟嘟的貨色，自然是眾星捧月一樣的存在。據(jù)我奶奶給我說，我家當時生活比較重，我從早上被隔壁家的大伯抱走，直到天黑是我隔壁生產(chǎn)隊的小姑給送回來的。難道小奶奶說的還好的意思就是我是全生產(chǎn)隊的寶貝，所有人都對我“還好”？但是后來隨著我平輩小弟出生，我就漸漸地似乎失寵了。但是還好我始終是帶頭大哥。

補充一下，小時候老娘帶我去外公家，外公聽到我一直哭，委屈巴巴地對我老娘說“這伢一直哭嘜，醒著也是哭，睡著也是哭，不吃也哭，吃了還是哭，你還是把他帶回去吧！”把我老娘氣的恨不得把我扼殺在搖籃里。補充這一點，主要是對比一下，我在家是多么不受歡迎，但是在我那些大伯面前，我是多么的受寵，即使我一天到晚的哭，他們也沒有說要把我送回我家。這個我知道了以后，我就對此表示費解和尷尬。這種外公不疼大伯疼的感覺，也許就是所謂的“還好”。

既然說到出生，我不得說說我父親老劉同志和母親老黎同志。老劉同志自幼讀書，高中學歷，文化人。呵呵，年輕的時候，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俊后生，本來高中讀的好好的，我未見面的爺爺?shù)冒]了，老劉就這樣高中徹底畢業(yè)了。為了謀生，跟著我二姑夫去學瓦匠，學成之后摔了一跤，待業(yè)了。本來因為學歷可以要準備去當兵的，可是因為跑姿不好看，沒選上。但是被在場老支書看上了，讓他去村里當會計，后來通過老劉同志一路全心全意干革命，踏實清廉做村干，居然當上了村里的一把手。這一干就是38年。對于現(xiàn)在處于基層的我簡直不可思議了。有一次老劉喝大了，我就壯著膽子問老劉累不累，老劉說“還好”。還是“還好”？我又懵了。老劉還沒講完接著講，我奶奶是生育大戶，老劉有三個姐姐，三個弟弟還有一個妹妹。從爺爺去世以后，老劉性子急，三句不聽就瞪著牛眼，嘶吼著罵人。我四個姑姑，姑父，四個表哥、四個表嫂，一個表弟，我的三個叔叔、兩個嬸嬸，兩個堂弟，一個堂妹，再加上舅舅舅媽，二姨二姨夫及其兒子、小姨小姨夫及其兒子，還有我、我妹妹見到老劉都不敢說話。說句難聽的，就是我和我舅舅同時看到老劉馬上要踩到水坑了，我舅舅也會推讓著讓我去告訴老劉，我也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對老劉說：“舅舅讓我告訴你一聲，你馬上要踩到水坑了”。至今我還記得當時村里的幾個村干，見到老劉同志就跑，被老劉訓了還不敢做聲。但是還好，老劉同志卸任之后，當年被老劉訓斥的幾個人還年年來我家看看老劉。或許他們覺得老劉這個人還好吧。

老黎同志呢，年輕的時候也是大美女。這不是我說的，這是我媳婦兒說的。是一次媳婦兒看到老黎同志年輕時候和老劉同志的一張合影后悄悄對我說的。我覺得是的，因為在我認知當中，一個女人夸另一個女人漂亮，那才是真漂亮。插一句我私底下問老黎同志，我媳婦兒長得咋樣？老黎同志對我說還好。又是“還好”？還好就好，不丑拿的出手就行。媳婦兒的事情將在后面時間軸當中重點說說，因為還好的她過去、現(xiàn)在、將來和我一起在尋找問題為什么“還好”的答案。還是說老黎同志吧。老黎也是個要強的人，本來168的身高，身材杠杠滴。也能在老劉一個幾十幾百元工資中活下來，承擔了七八畝水稻種植，維持家庭的正常運行。但是呢，后來我和妹妹出生，讀書了，家庭負擔重了，老劉同志又發(fā)燒包，背了一屁股債在鄉(xiāng)里買了房子。搞得老黎同志壓力巨大。我記得那是我4年級的時候，老劉同志把自己新買的一支筆鋼筆給了我，因為家里拿不出10塊錢買鋼筆。窮則思變，老黎同志在親戚的鼓動下，到鄉(xiāng)里開了一個飯店。憑借著量大菜好，家庭的巨大經(jīng)濟危機才得以解除。還好老黎是個抗壓且精明的人，不然我和妹妹的人生就沒有那么還好了。老黎同志也憑借油煙當中滾打發(fā)福了，但是還好除了血壓有點高之外，其他身體指標一切正常。疫情之后，飯店轉(zhuǎn)讓了，我偷偷問老黎同志家里還有多少家底，老黎同志沖我一瞪眼，說：“還好，不用你們負擔！”。

這樣就基本講完了一個“孬子”的出生以及出生所帶來的問題。也講完了“孬子”的成長環(huán)境及原生家庭。說白了，“孬子”出生在一個平凡到不能平凡，還好到不能還好的家庭。也注定了“孬子”的一生就為了找到或者詮釋“還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