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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刁難

怒風盟總部的空氣,像是暴雨來臨前凝滯的灰塵。

公羊家倒臺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郡守府那場分贓盛宴的脂粉氣又仿佛還黏在每個人的衣角。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味交織在一起,成了金璋城獨有的,名為“機會”的腐臭。

蘇長庚坐在堂前主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茶杯。

那四支海外煉金火銃,此刻就靜靜地躺在他身后的暗格里,像是四頭蟄伏的猛獸,帶來了安全感,也帶來了致命的風險。

北境的“雪狼衛”,蕭元及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像兩片陰云,懸在他的心頭。

眼下的平靜,不過是更大風暴來臨前的短暫喘息。

“吱呀——”

沉重的大門被粗暴地推開,刺耳的摩擦聲打破了滿堂的死寂。

一個身著郡守府衛隊官服的胖子,挺著肚子走了進來,他身后的幾名親兵手按腰刀,甲葉摩擦,發出嘩啦的輕響。

為首的胖子一臉油光,隔著幾步遠都能聞到他身上那股隔夜的酒氣和劣質熏香混合的酸腐味。

正是城防衛隊的衛隊長,李三。

一個在郡守府的權力鏈條上無足輕重,卻又足以給平民百姓帶來無窮麻煩的角色。

蒼狼和幾名怒風盟的老人立刻站了起來,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兵刃,眼神不善。

“喲,都在呢?”

李隊長皮笑肉不笑,目光在堂內掃了一圈,最后落在安坐不動的蘇長庚身上,眼神里透著一股被怠慢的惱怒,“蘇先生,好大的架子。本官奉命巡查,聽說你們怒風盟私藏違禁軍械,特來瞧瞧。”

他的聲音不大,但“違禁軍械”四個字,卻像石頭一樣砸在眾人心頭。

這是最典型的敲詐勒索。

公羊家倒臺,怒風盟隱然有成為城西霸主的勢頭,這塊肥肉,終于引來了蒼蠅。

顯然,郡守府晚宴上的那筆“孝敬”,并沒有一滴流進他李三的口袋。

蘇長庚緩緩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他沒有起身,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問道:“李隊長說的是哪條王法?”

李三一愣,似乎沒料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他習慣了那些商賈和江湖人見到官差時或畏懼或諂媚的嘴臉。

“哪條王法?《大胤軍械管制條例》,私藏片甲以上、弓弩三具以上者,皆為謀逆!”

李三提高了音量,試圖用官威壓倒對方。

“隊長說笑了。”

蘇長庚終于抬起眼,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不起半點波瀾,“《大胤法典·軍律篇》第三卷第七條說得很清楚,‘民間武盟,為防盜匪,可持械自保,唯不得私造神火六式、床弩、以及甲三千斤以上之重器’。我怒風盟的弟兄們,用的都是尋常刀劍,不知隊長所說的‘違禁軍械’,從何而來?”

他的聲音不高,吐字清晰,將那拗口的法條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像一名浸淫律法多年的老吏。

李三的胖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一個大頭兵出身的衛隊長,哪里懂這些彎彎繞繞的條文,平日里執法,靠的無非是身上這套官服和手里的刀。

“你……你少拿這些東西來唬我!老子說你有,你就有!”

李隊長惱羞成怒,右手猛地按在了刀柄上,“給我搜!”

他身后的親兵們“鏘”的一聲,齊齊拔出半截腰刀,兇光畢露。

堂內的氣氛瞬間凝固,劍拔弩張。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地立在蘇長庚身后的高衡,動了。

他沒有拔刀,也沒有怒喝,只是轉身,一步步走向那敞開的大門。

他步伐沉穩,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砰!”

兩扇厚重的木門被他合攏,門閂落下的聲音,沉悶如巨錘擂鼓。

陽光被隔絕在外,大堂內瞬間暗了下來。

原本開闊的院子,在這一聲巨響之后,變成了一個封閉的囚籠。

蒼狼等人無聲無息地散開,堵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冰冷的視線像釘子一樣,死死釘在李三和他那幾個親兵身上。

關門打狗。

李三臉上的囂張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恐。

他感受到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知道,在這扇門內,就算自己被剁成了肉泥,外面的人也只會聽到幾聲模糊的慘叫。

怒風盟只需要隨便找個由頭,說是盜匪闖入,事后就算官府追查,也只會是不了了之。

這就是江湖的規矩,比《大胤法典》更直接,也更血腥。

冷汗從他油膩的額角滲出。

他終于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綿羊,而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

“蘇……蘇先生,一場誤會,都是誤會。”

李三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強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既然沒有,那自然是最好的。兄弟們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蘇長庚站起身,慢條斯理地走到他面前,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李隊長辛苦了。既然來了,總不能讓兄弟們空手回去。這點錢,拿去給兄弟們喝杯茶。”

他從袖中取出一小錠銀子,大約五兩,隨手丟在李三的腳下。

那錠銀子在地上滾了兩圈,發出清脆的聲響,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李三的臉上。

這點錢,對于一場敲詐而言,是赤裸裸的羞辱。

李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終還是彎下腰,用顫抖的手撿起了那錠銀子,像是撿起一塊燙手的烙鐵。

“多謝蘇先生,告辭,告辭!”

高衡拉開門閂,刺眼的陽光重新照了進來。

李三和他那幾個早已嚇破了膽的親兵,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了怒風盟的大門。

“閣主,就這么放他走了?”

蒼狼走上前來,低聲問道,語氣里滿是不甘。

“一條亂吠的狗而已,打一頓趕走就是,沒必要為了他惹一身騷。”

蘇長庚看著李三狼狽的背影,眼神冰冷,“真正的狼,還躲在暗處盯著我們。”

他轉身回到暗格前,取出那個裝著煉金火銃的木箱。

這東西絕不能留在怒風盟總部。他將其中兩支交給高衡,自己拿了兩支,用厚布仔細包好。

“走,跟我去個地方。”

……

馬車在泥濘的土路上顛簸,最后停在了鏡月湖附近一個名為“河洛村”的破敗村落前。

這里是金璋城最底層的貧民窟,空氣中彌漫著貧窮、潮濕和絕望的氣息。

蘇長庚和高衡在一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前停下。

屋里傳來女人壓抑的哭聲和孩子怯生生的啜泣。

推開那扇用破木板拼湊的門,一股濃重的草藥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

一個漢子躺在床上,右腿被草草包扎著,暗紅的血跡滲透了布條,整條小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漢子叫阿木,曾是怒風盟里最好的斥候,在上次與蒼狼團的火并中,為了掩護同伴,被廢了一條腿。

一個婦人正跪在床邊,用一塊臟兮兮的布擦拭著男人的臉,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躲在母親身后,用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看著門口的兩個不速之客。

看到蘇長庚,床上的阿木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別動。”

蘇長庚走上前,制止了他。他看了一眼那條廢腿,又看了看這間家徒四壁的屋子,對高衡說:“去車上把傷藥和錢拿來。”

很快,高衡提著一個包裹進來。

蘇長庚將一包金瘡藥和一小袋沉甸甸的銅錢放在床邊的破桌上。

“盟……盟主……不,閣主……”

阿木嘴唇干裂,聲音沙啞,“我已經是廢人了,不值得您……”

“你為怒風盟流過血,我就不能讓你流淚。”

蘇長庚打斷了他,聲音平靜卻有力,“石猛大哥時常說,我們是兄弟。這個規矩不能變。”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對驚惶無措的母子,繼續說道:“一條腿廢了,不代表你這輩子就廢了。你的手還在,你的眼睛還在。我有個地方,需要人手,也需要像你這樣信得過的人。那里有飯吃,有屋住,你的孩子還能讀書識字。”

阿木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一點光。

他看著蘇長庚,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兒,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后,這個硬漢猛地用拳頭砸著床板,眼淚奪眶而出。

蘇長庚沒有再多說什么安慰的話。

他不需要感恩戴德,他需要的是絕對的忠誠和可用的價值。

“收拾一下,跟我們走。”

他轉身走出茅屋,看著遠處鏡月湖方向那片正在拔地而起的工地——磐石寨。

那里,將是他真正的根基,是他用從這個時代攫取的一切,為自己打造的,堅不可摧的堡壘。

而阿木,將是這堡壘上的第一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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