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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斷發招魂案

  • 大胤掘墓人
  • 我是飛不起來的魚
  • 2779字
  • 2025-07-13 16:13:00

子時的鏡月湖,寒氣如同一張無形的巨網,籠罩著初具雛形的磐石寨。

湖面的薄霧被風吹散,露出幾點疏星,冷冷地俯瞰著這片躁動不安的土地。

蘇長庚站在一處剛剛打好地基的哨塔架子上,夜風吹動著他的衣擺,獵獵作響。

他沒有看身后忙碌的工地,而是遙望著金璋城的方向。

那座雄城此刻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燈火稀疏,暗藏著無數涌動的殺機。

觀星塔的刺殺像一根扎進肉里的毒刺,時時刻刻提醒著他,瑯琊謝氏的耐心已經耗盡,下一次的襲殺,只會更直接,更致命。

躲藏不是他的風格,他需要主動出擊,將這一池靜水徹底攪渾。

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帶著各自不同的氣息。

高衡如一柄入鞘的古劍,沉穩無聲;夜隼則像一只收斂了翅膀的夜梟,靈動而警惕;孟津的書卷氣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搓著手,似乎不太適應這湖邊的寒意。

旁邊還站著一個魁梧的身影,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的刀疤,正是蒼狼。

“都來了。”

蘇長庚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得仿佛在談論天氣,“金璋城的水太清了,清得讓某些人以為可以輕易地找到想找的魚。我們得幫他們加點料,讓水渾起來。”

夜隼嘿嘿一笑,聲音壓得極低:“閣主,要動哪家?只要您一句話,城里沒幾個地方的鎖能擋住我?!?

“公羊家,”蘇長庚吐出三個字,“城東最大的鐵匠鋪。我的人查過,他們家三代為瑯琊謝氏鑄造私兵的甲胄和兵器。觀星塔那名刺客用的破甲錐,就是出自他們家特有的淬火手法。”

高衡的眉梢微微一動,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但我們不動人,也不搶錢。”

蘇長庚轉過身,目光依次掃過眾人,“我要你們去偷一樣東西?!?

“偷什么?”蒼狼甕聲甕氣地問。

“一把剪刀?!?

蘇長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公羊家老爺子用來給他孫子剪臍帶的那把特制銀剪,上面刻著他們家的徽記?!?

眾人皆是一愣,不明白此舉的用意。

蘇長庚繼續說道:“夜隼,你的任務是潛入公羊家內宅,拿到剪刀。蒼狼,你帶幾個機靈點的人,在城中不同地方的暗巷里,給我找幾個倒霉蛋。記住,不傷人,只剪頭發。男人剪一綹,女人剪一撮。”

斷發!

孟津倒吸一口涼氣。

在大胤,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斷人發絲,形同詛咒,是對人極大的侮辱。

“剪完頭發,孟津,就到你上場了。”

蘇長庚看向這位前訟師,“我需要你用木炭在旁邊的墻上留下一個記號。這個記號,要詭異,要讓人看不懂,要讓人聯想到鬼神之說?!?

孟津立刻明白了蘇長庚的意圖。

這不僅僅是報復,更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恐慌。利用人們對未知鬼神的恐懼,將一件侮辱性的惡作劇,升級成一場足以震動全城的邪祟事件。

“最后,”蘇長庚的聲音變得愈發冰冷,“把那把帶徽記的剪刀,‘不經意’地丟在最后一處現場。高衡,你負責外圍接應,一旦有任何意外,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們三個帶出來。”

“明白了。”高衡言簡意賅。

“這是在刀尖上跳舞,”蘇長庚的眼神銳利如鷹,“此事一旦暴露,我們就是與整個金璋城官府為敵。但辦成了,官府和謝家的精力就會被徹底牽扯進去,為我們磐石寨的建設爭取最寶貴的時間。而且,這樁事,將是我們天樞閣真正的投名狀。從今往后,我們所有人都綁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孟津的心臟狂跳起來。

他知道,一旦踏出這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他看了一眼沉默的高衡,又看了看躍躍欲試的夜隼和一臉兇悍的蒼狼,最終,他咬了咬牙,躬身道:“屬下,領命?!?

……

兩天后的深夜,金璋城。

恐慌像瘟疫一樣,在黑暗中悄然蔓延。

第一個受害者是城西的一個更夫,人們發現他時,他正抱著自己的梆子,縮在墻角瑟瑟發抖,頭頂一綹頭發被齊根剪斷,旁邊的墻上,用黑炭畫著一個扭曲的、像是眼睛又像是漩渦的詭異符文。

緊接著,南城碼頭的一個妓女在接客的路上尖叫著跑回來,她最寶貝的一頭青絲被剪掉一撮。

同樣的地方,同樣出現了那個詭異的符文。

流言四起?!皵喟l招魂”的說法不脛而走,人們說那符文是來自陰間的請柬,被剪了頭發的人,三魂七魄就要被惡鬼勾走一魄。

一時間,金璋城入夜之后,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巡夜的戍卒都三五成群,不敢單獨行動。

天樞閣的行動進行得異常順利,夜隼的潛行技巧出神入化,蒼狼的手下行動果決,而孟津設計的符文,則完美地起到了煽動恐懼的作用。

就在計劃即將完美收官的最后一夜,意外發生了。

孟津負責在富庶的東城留下最后一個記號,然后丟下那把關鍵的剪刀。

他選擇了一處僻靜的豪宅后巷,蒼狼的人剛剛放倒了一個醉醺醺的富家子弟,剪下了頭發。

孟津正屏息凝神地在墻上畫下最后一個符文,心中竟涌起一絲病態的興奮。

他感覺自己不再是那個只能在狀紙上舞文弄墨的窮酸訟師,而是一個能撥弄整座城池人心的幕后黑手。

就在他即將完成最后一筆時,一聲低喝從巷口傳來:“什么人!”

一隊提著燈籠的家丁恰好巡邏至此。

孟津腦中轟然一響,瞬間一片空白。他畢竟不是江湖中人,常年握筆的手哪里經得起這種陣仗。

蒼狼的手下反應極快,立刻上前阻攔,雙方瞬間扭打在一起。

混亂中,一名家丁繞過打斗,直奔孟津而來。

孟津慌不擇路,抓起地上的一塊磚頭,用盡全身力氣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慘叫,那名家丁應聲倒地。

巷口的燈籠照亮了倒地之人的服飾,更照亮了他腰間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

是瑯琊謝氏的旁系子弟!

“殺人了!快來人啊!”幸存的家丁發出驚恐的尖叫。

“走!”蒼狼低吼一聲,拽起已經嚇傻的孟津,幾人如喪家之犬,消失在黑暗中。

那把至關重要的、刻著公羊家徽記的銀剪,還靜靜地躺在孟津未來得及丟下的地方,被一灘迅速擴大的血跡所浸染。

事情,徹底失控了。

第二天,整個金璋城都被驚動了。

如果說之前的斷發案只是讓平民百姓恐慌,那么謝氏子弟被襲重傷,則徹底觸動了官府和世家的神經。

郡守府下了死命令,全城戒嚴,挨家挨戶地搜查。

一張張懸賞緝拿“斷發妖人”的告示貼滿了大街小巷,城門口的盤查更是嚴苛到了極點。

鏡月湖的工地上,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孟津面如死灰,渾身抖得像篩糠。他不僅失手了,還打傷了最不該打傷的人,更把關鍵的證物遺落在了現場。

“閣主,我……我罪該萬死!”他“噗通”一聲跪倒在蘇長庚面前。

蘇長庚的臉色平靜無波,他扶起孟津,淡淡地說道:“起來。事情已經發生,自怨自艾毫無用處?!?

他轉向眾人,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現在,郡守府和謝家都在瘋狂地找我們。你們每個人,都已經是榜上有名的通緝犯。從走出這個營地開始,你們隨時可能被認出,被抓住,然后被送上絞刑架?!?

眾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但是,”蘇長庚話鋒一轉,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冷靜,“這也意味著,從現在起,你們唯一的生路,就是這里。只有我們擰成一股繩,才能在這場風暴中活下來。官府想找我們?那就讓他們找。他們越是瘋狂地在城里搜捕,就越是沒空理會我們在這城外做什么?!?

他走到哨塔邊,再次望向金璋城的方向,那座城市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沉睡的巨獸,而是一個被他親手點燃的巨大火藥桶。

“這場火,燒得比我預想的,還要旺一些?!?

他低聲自語,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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