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灰燼告終
- 今夜霧里吻
- 子寧H
- 2168字
- 2025-07-10 13:45:04
凌晨三點的別墅像座沉默的監牢。
林霧跪坐在工作間地毯上,膝蓋壓著那只黑檀木首飾盒,盒蓋開合的吱呀聲在空蕩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臺燈罩著米白紗罩,光線漏下來,在她眼下投出青灰的陰影。盒中那對星空袖扣正泛著冷光——她用了三個月,將蘇晚的照片縮小成薄片,嵌在碎鉆拼成的銀河中央。
此刻她捏著袖扣的手指泛白,指節骨節分明,像捏著一塊燒紅的炭。窗外有夜梟掠過,啼聲撞在玻璃上又彈開。
林霧突然笑了,笑聲比夜梟的啼鳴更輕。三個月前歷沉舟把設計稿拍在她面前時,說:“晚晚喜歡星空。“
那時她正蹲在玄關替他擦皮鞋,抬頭時額發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色。
“叮“。
袖扣落在黃銅火盆里,金屬撞擊聲驚得她睫毛顫了顫。火盆里已經堆著半盆灰燼,是她前兩小時燒掉的所有與歷沉舟相關的東西——他送的珍珠項鏈(蘇晚也有一條同款)、約會時的電影票根(背面寫著“陪晚晚補看“)、甚至去年生日他敷衍送來的香水(前調是蘇晚最愛的鈴蘭)。
火舌舔上袖扣的瞬間,林霧伸手按住火盆邊緣。檀香混著焦糊味竄進鼻腔,她望著袖扣上的碎鉆一顆接一顆崩裂,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的火場。濃煙里有人攥著她的手腕往安全通道跑,少年的掌心全是血泡,卻始終不肯松開。
“阿霧快跑!“他的聲音被嗆得沙啞,“我數到三,你就跳下去,哥哥在下面接著——“
“啪嗒“。一滴淚砸在火盆沿,燙得她猛地縮回手。工作臺上的日記本攤開著,最后一頁是她用鋼筆寫的,墨跡已經有些暈染:“第十年,他眼角的痣還在疼。“
那是三天前的深夜,歷沉舟在她頸間烙下吻痕時,她盯著他左眼尾的淚痣突然想起——林焰的淚痣也長在那里。那年火場后,她在醫院醒過來,醫生說救她的人沒能出來,尸體被燒得認不出模樣,只在廢墟里撿到半塊刻著“焰“字的玉牌。
“嘶啦“。
日記本被她扯下最后一頁,團成紙團扔進火盆。紙頁蜷曲著變黑,火盆里的光映得她眼尾發紅。
她站起身,白色真絲睡裙掃過滿地碎鉆,像踩著一地被揉碎的星光。
書桌最底層抽屜打開時,金屬滑軌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離婚協議躺在深藍絲絨上,最上面壓著那張偽造的胃癌診斷書。林霧戴上醫用手套,指尖撫過協議末尾的簽名欄——歷沉舟的名字她模仿得很像,畢竟這三年來,她替他簽過太多文件。
“叩叩。“
突然的敲門聲驚得她渾身一震。診斷書從指間滑落,飄落在地。
林霧彎腰去撿,聽見門外傳來歷沉舟的聲音,帶著點酒氣的沙啞:“霧霧?“
她的呼吸陡然停滯。三個月前他還不肯叫她名字,總說“你該學晚晚那樣應'舟哥哥'“。
可剛才在麗思卡爾頓的宴會廳,他接了蘇晚的電話就沖出去,甚至沒回頭看她一眼——今天是她生日,二十三歲的生日。
“睡了。“林霧清了清嗓子,聲音平穩得像精心調試過的小提琴弦。
她蹲在地上,將診斷書重新壓回協議上,指腹無意識摩挲著診斷書右下角的紅章。偽造的章印有些毛邊,是她在巷子里找刻章師傅做的,師傅問“姑娘得這病?“時,她笑著搖頭:“替朋友辦的。“
門外的腳步聲漸遠。
林霧扶著桌沿站起來,鏡子里的自己眼尾還沾著淚,卻笑得很淡。她從抽屜最深處取出那只銀色藥盒,倒出兩顆白色藥片吞下去——是止疼片,不是抗癌藥。
蘇晚出現后,歷沉舟最近總半夜回來,她的偏頭痛又犯了。
火盆里的火漸漸弱了。
林霧蹲下身,用撥火棍翻了翻灰燼。
星空袖扣的金屬托架在火里扭曲變形,突然有細小的字母露出來,在余燼中閃了一瞬——LY。她的手指懸在火盆上方,終究沒有去碰。林焰,她在心里念這個名字,像念一句咒語。十二歲那年的大火燒了林家珠寶行,燒了她的家,也燒了她的哥哥。可歷沉舟的淚痣、他偶爾無意識的小動作、甚至鎖骨下那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都在一遍又一遍提醒她,有些火,或許根本沒燒干凈。
“咔嗒“。林霧將離婚協議和診斷書裝進黑色文件袋,用濕毛巾仔細擦拭了所有她碰過的地方——門把手、火盆邊緣、書桌抽屜。最后她站在工作間門口,回頭看了一眼。
月光從百葉窗漏進來,在地上畫出細長的銀線,那些未完成的設計稿還攤在桌上,最上面一張是給歷沉舟設計的袖扣草圖,右下角標著“沉舟專屬“。
她伸手關掉臺燈。黑暗里,火盆中最后一點余燼突然明了明,又暗了下去。LY兩個字母徹底被灰燼掩埋,像一句沒說出口的告別。
別墅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
林霧拖著行李箱走過玄關時,瞥見墻上那幅歷沉舟和蘇晚的合影——是他特意掛在這兒的,說“晚晚喜歡看自己“。
她伸手摘下相框,玻璃背面貼著張便簽,是歷沉舟的字跡:“等晚晚回來,就把霧霧的東西都收起來。“
便簽被她揉成一團,扔進玄關的垃圾桶。
凌晨四點十七分,林霧站在別墅門口,仰頭看了眼二樓亮著燈的臥室——歷沉舟又在加班了,像往常無數個夜晚一樣。
她低頭按下車鑰匙,銀色轎車的車燈在黑暗中亮起,像兩盞引路的燈。行李箱輪子碾過碎石子路的聲音很輕。
林霧坐進駕駛座,將文件袋放在副駕駛,然后從頸間摘下條細鏈。鏈上掛著半塊玉牌,刻著個模糊的“焰“字,是火場廢墟里撿到的。她將玉牌貼在唇邊輕吻,然后放進手套箱最深處。
轎車駛離別墅時,后視鏡里的紅色屋頂漸漸變小,最終消失在晨霧里。
林霧打開車窗,涼風吹得她眼尾發酸。她摸出手機,按下那個存了三年卻從未撥過的號碼。
“顧淮。“她的聲音里有笑意,“巴黎的機票,幫我留靠窗的位置。“
手機那頭傳來翻動文件的聲音,然后是顧淮低沉的應承:“好。“
林霧掛掉電話,將手機卡取出,扔進車窗外的綠化帶。晨光漫上地平線時,她摸出包里的墨鏡戴上,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色。有些故事,該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