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朔風卷黃沙,金鱗映寒甲
- 大唐最強男人之財貌雙全
- 文學流派
- 4794字
- 2025-07-19 20:48:56
洛水湯湯,千帆競渡的盛景猶在眼前,駝鈴聲聲,滿載香露瓷瓶的商船已駛?cè)脒\河深處。趙知樂獨立碼頭,掌心緊攥著那枚尚帶體溫的紫檀木“尚宮局行走”腰牌,以及那幾片早已干枯、卻重逾千鈞的止血草葉。腰牌冰涼,草葉微刺,如同這煌煌大唐的縮影——一端是觸手可及的云端權(quán)柄,一端是深陷泥濘的草芥微塵。身后宮闕的陰影在暮色中拉長,如同蟄伏的巨獸,無聲地提醒著他每一步踏出的兇險。
財富的洪流尚未在工坊廢墟上重新聚攏,權(quán)力的風暴已裹挾著北地的血腥,席卷而至。
狄仁杰病逝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洛陽城激起了滔天巨浪。這位以“神探”之名、持“國老”之重,在武周朝堂風雨飄搖之際竭力維系著最后一絲平衡與清明的擎天巨柱,終究沒能敵過歲月的侵蝕。靈樞歸葬之日,滿城素縞,百官緘默,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與壓抑。朝堂之上,少了那雙洞察秋毫、剛正不阿的眼睛,無形的裂痕悄然擴大,陰霾籠罩。
就在這人心惶惶之際,北疆烽火驟燃!
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如同染血的翎箭,接連射入紫微城!
“報——!突厥默啜可汗親率十萬狼騎,寇邊云州!”
“報——!朔州失守!刺史殉國!”
“報——!蔚州告急!軍民死傷枕藉!”
噩耗頻傳!突厥鐵騎趁著狄仁杰新喪、朝局動蕩之機,如餓狼般撲向大唐北境!鐵蹄所過之處,城垣崩塌,烽燧傾頹,生靈涂炭!軍報上那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地名和冰冷的傷亡數(shù)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紫宸殿冰冷的金磚之上!
紫宸殿內(nèi),氣氛凝重得如同冰封。
武則天高踞御座,一身玄色常服,未施脂粉。那張曾令天下俯首的威嚴面容,此刻籠罩著一層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絲被冒犯的、如同火山噴發(fā)前的陰沉怒意。狄仁杰的離去,仿佛抽走了她精神世界的一根重要支柱,而突厥的趁火打劫,更是對她無上權(quán)威的赤裸挑釁!
階下群臣垂首肅立,大氣不敢出。武將們面色凝重,文臣們眼神閃爍。武承嗣、武三思兄弟眼觀鼻鼻觀心,但緊抿的嘴角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妙?是憂是喜,難以揣測。
“廢物!一群廢物!”武則天猛地一拍御案,聲音如同金鐵交鳴,震得殿宇嗡嗡作響!她鳳目含煞,掃過階下噤若寒蟬的群臣,“狄卿尸骨未寒,北疆便糜爛至此!朕養(yǎng)兵千日,竟擋不住突厥蠻騎?!誰能為朕分憂?!誰愿領(lǐng)兵出征?!”
殿內(nèi)死寂!落針可聞!
北疆糜爛,敵勢洶洶,此時掛帥,勝則功高震主,敗則萬劫不復!更何況,狄仁杰剛?cè)?,朝中派系暗流涌動,誰愿去蹚這渾水?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個清越而堅定的聲音響起:
“母皇息怒!”
太平公主李令月出列,一身素雅宮裝,眉宇間卻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英氣。她對著御座深深一禮,聲音清晰沉穩(wěn):“突厥趁虛而入,實乃欺我朝中無人!然兵者兇器,勝負之道,非僅恃將士勇力,更賴軍需之利,謀略之奇!”
她微微一頓,目光轉(zhuǎn)向群臣末尾、垂手肅立的趙知樂,朗聲道:“兒臣舉薦一人!尚藥局司制趙知樂!此人雖非行伍出身,然心思奇巧,精于格物!其制‘金創(chuàng)玉露’,活邊軍士卒無數(shù);其獻‘暖手爐’,解母皇寒疾之苦;其工坊所出香露妝粉,更得母皇盛贊!此等巧思,若用于軍需器械,或可收奇效!兒臣懇請母皇,允其以‘格物’之才,助大軍一臂之力!”
格物之才?趙知樂?
殿內(nèi)瞬間響起一片壓抑的騷動!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齊刷刷地聚焦在趙知樂身上!有驚疑,有審視,有嘲諷,更有毫不掩飾的輕蔑!一個制香弄粉的“幸進之徒”,竟妄圖染指軍國重器?!
趙知樂心頭狂跳!太平公主竟在此時將他推上風口浪尖!他強壓下翻涌的情緒,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小子趙知樂,愿竭盡所能,為陛下分憂!”
武則天冰冷的目光落在趙知樂身上,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剖開審視。片刻,她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格物之才?趙知樂,你有何能,敢言助軍?”
“回稟陛下!”趙知樂抬起頭,目光迎向那高高在上的威壓,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小子不才,不敢言通曉軍陣。然于土木火器一道,略有心得。小子新制一物,或可破城摧壘,阻敵鋒芒。另有器械圖紙,可增我軍砲石之威!懇請陛下恩準,于西苑校場一試!”
“哦?”武則天眉梢微挑,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興味,“何物?”
“此物名‘霹靂火球’!”趙知樂沉聲道,“另有‘旋風砲’圖紙,可改舊式投石之弊!”
“準!”武則天不再多言,拂袖起身,“移駕西苑!”
西苑校場。
秋風蕭瑟,卷起漫天黃沙。昔日供禁衛(wèi)軍操練的寬闊場地,此刻氣氛肅殺。高臺之上,武則天端坐華蓋之下,太平公主侍立一旁。武承嗣、武三思、武攸寧(兵部尚書,武承嗣堂弟)等重臣分列兩側(cè)。禁軍環(huán)伺,甲胄森然。
校場中央,一座用黃土夯筑、高約半丈、厚達三尺的模擬城壘巍然矗立。壘前,趙知樂一身便于行動的短褐,正帶著阿木阿石和幾名臨時調(diào)撥的工部匠人緊張地忙碌著。
“引線埋深些!用濕泥封口!”
“砲架角度再調(diào)!對準壘心!”
“火把!準備火把!”
趙知樂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急促。他親自檢查著埋設(shè)在土壘基座下的幾個用厚油紙包裹、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球(內(nèi)填硝石、硫磺、木炭粉末),又指揮匠人調(diào)整著一架結(jié)構(gòu)明顯有別于傳統(tǒng)投石機的木制器械——那便是他根據(jù)記憶改良的“旋風砲”,采用曲軸配重和棘輪絞盤,射程更遠,精度更高。
高臺上,武攸寧看著趙知樂忙碌的身影,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低聲對身旁的武承嗣道:“堂兄,太平殿下這是病急亂投醫(yī)了?指望一個制香膏的,弄些奇技淫巧來破敵?貽笑大方!”
武承嗣眼皮微抬,瞥了一眼高踞主位的武則天,淡淡道:“且看他如何收場?!?
太平公主神色平靜,目光卻緊緊鎖定在趙知樂身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玉扣。
一切準備就緒。
趙知樂深吸一口氣,對著高臺方向躬身一禮,隨即猛地一揮手!
“點火!”
阿石手持火把,如同離弦之箭,沖向土壘基座!火舌舔舐上埋設(shè)的引線!
嗤——!
引線瞬間被點燃,冒著青煙和白光,如同毒蛇般急速向土壘下方鉆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住那冒著青煙的引線!
一秒!兩秒!
時間仿佛被拉長!風聲、心跳聲、甚至遠處禁軍甲胄的摩擦聲都清晰可聞!
轟隆——?。。?
一聲沉悶得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怒吼,猛地炸響!緊接著是數(shù)聲更加劇烈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響接連爆發(fā)?。。?
轟!轟轟轟!?。?
只見那座半丈高的堅固土壘,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基座處猛地向上拱起!大塊大塊的夯土如同被巨力撕扯般,瞬間崩裂、粉碎、拋飛!濃烈的、刺鼻的硝煙混合著滾滾黃塵,如同怒龍般沖天而起!瞬間吞噬了整個土壘!
地動山搖!
巨大的沖擊波裹挾著碎石土塊,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距離稍近的禁軍下意識地舉盾格擋,盾牌上傳來噼里啪啦的撞擊聲!高臺上的群臣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震動駭?shù)媚樕钒祝簧偃缩咱労笸?,甚至有人失聲驚呼!
濃煙與塵土緩緩散去。
校場中央,一片狼藉!
那座模擬城壘,已然消失不見!原地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冒著縷縷青煙的深坑!坑洞周圍,散落著無數(shù)細碎的土塊和粉塵!原本壘身的位置,只有幾段扭曲斷裂的木樁,無力地指向天空!
半丈高的土壘,竟在瞬息之間,化為齏粉!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西苑校場!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如同神魔降世般的恐怖景象驚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片彌漫著硝煙和死亡氣息的廢墟!就連高臺上那些見慣了風浪的重臣,此刻也個個面無人色,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武則天猛地從御座上站起!鳳目圓睜,死死盯著那片廢墟!她臉上那層冰封般的威嚴被瞬間擊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和……一絲如同發(fā)現(xiàn)絕世神兵的灼熱光芒!
硝煙隨風飄散,刺鼻的氣味鉆入鼻腔。武則天緩緩坐回御座,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扶手,發(fā)出篤篤的輕響。她的目光穿過彌漫的煙塵,落在校場中央那個略顯單薄卻挺直如松的身影上,紅唇輕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校場,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
“此物…可名‘震天雷’?”
趙知樂強壓下因爆炸沖擊而翻騰的氣血和耳中的嗡鳴,躬身應道:“陛下圣明!此物正名‘震天雷’!”
“好一個震天雷!”武則天撫掌,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那笑意中帶著帝王的決斷,“天佑大周!賜爾‘軍器監(jiān)少監(jiān)’銜,即日隨軍效力!望爾以此‘震天雷’與‘旋風砲’,揚我國威,震懾不臣!”
“臣,領(lǐng)旨謝恩!”趙知樂深深拜下。軍器監(jiān)少監(jiān)!雖仍是虛銜,卻已正式踏入軍器制造的核心領(lǐng)域!
“退下準備吧。”武則天揮袖,目光轉(zhuǎn)向武攸寧,“武卿,軍需調(diào)度,務必全力配合趙少監(jiān)!”
武攸寧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如同吞了一只蒼蠅!他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躬身應道:“臣…遵旨!”看向趙知樂的目光深處,那抹嫉恨如同毒蛇般瘋狂滋長!震天雷!如此神物,竟出自此子之手!此子不除,必成大患!
當夜,玉蓮工坊廢墟。
白日校場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猶在耳畔,工坊內(nèi)卻彌漫著一種劫后余生的壓抑和大戰(zhàn)將至的凝重。匠人們默默收拾著簡陋的工具,為隨軍北上做準備??諝庵袕浡跏蚧堑拇瘫菤馕逗鸵环N難以言喻的緊張。
趙知樂獨自坐在臨時搭建的草棚里,就著昏黃的油燈,仔細檢查著“震天雷”的改進圖紙和“旋風砲”的關(guān)鍵部件清單。燈光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額角那道舊疤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深刻。軍器監(jiān)少監(jiān)的腰牌沉甸甸地壓在腰間,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沉甸甸的責任和無形的殺機。武攸寧那淬毒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讓他后背發(fā)涼。
就在這時,草棚的破布簾被輕輕掀開。
阿蠻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走了進來。她低著頭,腳步很輕,將姜湯輕輕放在趙知樂手邊的破木桌上。
“東家…喝點姜湯,驅(qū)驅(qū)寒?!彼穆曇舻偷偷模瑤е唤z不易察覺的顫抖。
趙知樂抬起頭,看到阿蠻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眼圈微微泛紅。他心中一軟,溫聲道:“你也坐,喝一碗?!?
阿蠻搖搖頭,沒有坐。她沉默地站在一旁,雙手無意識地絞著洗得發(fā)白的衣角。片刻,她像是下定了決心,從身后拿出一個用粗布包裹的、方方正正的東西。
“東家…”她將布包遞到趙知樂面前,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這個…你帶上。”
趙知樂疑惑地接過布包,入手微沉,帶著皮革的韌性和體溫。他解開布包,里面赫然是一件用厚實牛皮縫制的貼身軟甲!甲片用細密的牛筋繩串聯(lián),內(nèi)襯是柔軟的粗棉布。針腳雖然不算頂頂細密,卻異常扎實,看得出縫制者的用心。
“阿蠻…這是…”趙知樂心頭一震。
“我…我用聾叔硝的皮子…縫的…”阿蠻低著頭,不敢看趙知樂的眼睛,聲音越來越低,“硝石不夠…皮子有點硬…但…但能擋擋流矢…刀砍…怕是…”她說不下去了,只是將雙手緊緊背在身后。
趙知樂的目光落在阿蠻背在身后的手上?;椟S的燈光下,他清晰地看到,她那原本就布滿厚繭的掌心,此刻更是新添了幾道細小的、滲著血絲的裂口!顯然是縫制這堅韌皮甲時,被粗硬的牛筋繩反復磨破的!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瞬間涌上趙知樂喉頭!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阿蠻試圖藏起的手腕!
“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阿蠻的手腕纖細,掌心粗糙,那幾道新鮮的傷口在燈光下觸目驚心!趙知樂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想起洛水河畔她凍僵的身影,想起推事院外她倔強的守望,想起她為救兄長跪地磕頭…這個沉默堅韌的姑娘,總是在他最艱難的時刻,用最笨拙也最純粹的方式,默默守護著他。
“傻丫頭…”趙知樂的聲音低沉,帶著心疼和無奈,“工坊里有藥…”
“不礙事…”阿蠻用力想抽回手,聲音帶著哭腔,“皮甲…東家一定要穿上…戰(zhàn)場上…刀箭無眼…”
趙知樂沒有松開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些。他看著她低垂的眼瞼,長長的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淚珠,在燈光下微微顫動。他想起白日校場上那毀天滅地的爆炸,想起北疆烽火中的尸山血海,想起武攸寧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前路兇險,步步殺機。
“阿蠻,”他聲音放緩,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放心,我會穿上。也會…平安回來?!?
阿蠻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眸子里,映著跳動的燈火,也映著他此刻寫滿復雜情緒的臉龐。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嘴唇翕動,最終只化作一句低低的、卻重逾千鈞的祈愿:
“東家…要平安。”
草棚外,秋風嗚咽,卷起地上的灰燼和落葉。棚內(nèi),燈火如豆,將兩人緊握的手和那件帶著體溫的牛皮軟甲,映照得格外清晰。硝煙的氣息尚未散盡,北疆的風沙已隱隱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