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雷鼓破陰霾,玉壺存冰心
- 大唐最強男人之財貌雙全
- 文學流派
- 6694字
- 2025-07-15 14:45:02
推事院的石室,是時間的墳墓。沒有日升月落,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滲入骨髓的陰寒。趙知樂蜷縮在冰冷的角落,如同被遺棄在冰窟深處的困獸。濕透的囚衣早已被體溫和石壁的寒氣輪番折磨,半干半濕地貼在身上,帶來刺骨的粘膩與冰冷。硝石帶來的短暫涼意早已耗盡,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僵冷和揮之不去的、混合著污穢與血腥的惡臭。
意識在寒冷、饑餓和絕望的輪番侵蝕下,如同風中殘燭,時明時滅。他只能靠回憶取暖——回憶翠微軒里那碗冰冷的糊糊,回憶玉照堂里太平公主慵懶卻銳利的目光,回憶玄武門下老兵感激涕零的跪拜,回憶洛水河畔工坊初建時匠人們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甚至,回憶阿蠻那雙在風雪中倔強仰望的眼睛,和她掌心那礫石般粗糙的厚繭。
每一次回憶,都帶來短暫的微光,隨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周興的獰笑,燒紅的烙鐵,兜頭澆下的冰水,還有那面墻壁上無聲流淌、如同巨大傷口的猩紅胭脂漬……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最后的意志。
“勿言勿爭,保命為上。狄相已知,靜待天時。”
婉兒那行淺淡的壓痕,是他黑暗中唯一緊握的稻草。他強迫自己一遍遍默念,如同念誦保命的咒語。他不再試圖掙扎,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將自己縮成一團,用殘存的體溫對抗無邊的寒冷,用沉默對抗無邊的恐懼。他在等,等那虛無縹緲的“天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石室的門,終于再次被打開。
這一次,沒有兇神惡煞的獄卒,沒有燒紅的刑具。門口站著的是李忠那張永遠古井無波的臉,和他身后兩名穿著宮中內侍服色、神情肅穆的宦官。
“趙知樂,”李忠的聲音平板無波,如同宣讀公文,“圣上口諭:巫蠱一案,查無實據。著即開釋。”
開釋?
兩個字如同驚雷,在死寂的石室中炸響!趙知樂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茫然!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李忠卻不再多言,側身讓開。一名宦官上前,面無表情地打開了趙知樂身上的鐐銬。冰冷的鐵鏈滑落,砸在潮濕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自由了?
巨大的不真實感瞬間攫住了趙知樂!他掙扎著想站起來,雙腿卻因久跪和寒冷而麻木僵硬,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宦官面無表情地伸手扶了他一把,動作機械而冰冷。
“走吧。”李忠淡淡道,轉身便走。
趙知樂如同提線木偶般,被宦官半攙半架著,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那間吞噬了他所有希望的石室,穿過陰森恐怖的刑訊走廊,走過彌漫著絕望氣息的庭院。推事院那扇如同地獄之門的沉重黑漆大門,在他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那令人作嘔的氣息。
門外,已是黃昏。深秋的夕陽如同巨大的、燃燒殆盡的火球,掙扎著將最后一絲余暉涂抹在洛陽城灰暗的天際。寒風凜冽,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抽打在臉上,帶來一種久違的、帶著生機的刺痛感。
趙知樂貪婪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自由的空氣,肺部被污濁空氣灼傷的刺痛感都顯得如此珍貴。他試圖挺直腰背,身體卻依舊僵硬麻木,只能依靠著宦官的支撐勉強站立。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推事院大門右側那尊蹲踞的、面目猙獰的石獅。
石獅冰冷的基座旁,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阿蠻。
她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裙,背著她那個巨大的藤筐,如同被凍僵的雛鳥,緊緊蜷縮在冰冷的石階角落。她的頭深深埋在臂彎里,單薄的肩膀在寒風中微微顫抖。露出的半張臉蒼白如紙,嘴唇凍得烏紫,長長的睫毛上甚至凝結了一層細小的白霜。她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只有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
而她那雙緊緊環抱在胸前的手里,死死攥著一把連根拔起、還帶著新鮮泥土的草藥——正是趙知樂曾經為她涂抹凍瘡時用過的、開著淡紫色小花的止血草!草葉在寒風中瑟縮,根須上沾滿泥土,如同她此刻卑微而倔強的生命。
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火山爆發般的酸楚和滾燙的熱流,瞬間沖垮了趙知樂所有的麻木和劫后余生的慶幸!他只覺得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阿蠻——!”他發出一聲嘶啞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低吼!猛地掙脫了宦官的攙扶,不顧雙腿的麻木和刺痛,踉蹌著撲了過去!
他跪倒在冰冷的石階上,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如同觸碰易碎的琉璃般,輕輕拂開阿蠻額前被霜氣打濕的碎發。指尖觸碰到她冰涼的皮膚,那寒意如同電流般刺入他的心臟!
“阿蠻!醒醒!阿蠻!”他聲音哽咽,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用力搖晃著她冰冷的肩膀。
阿蠻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他懷里,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撐。她的身體冰冷僵硬,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只有那緊握在胸前的、沾滿泥土的止血草,依舊被她死死攥著,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執念。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趙知樂!他猛地將她冰冷的身體緊緊抱在懷里,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他慌亂地解開自己那件同樣冰冷潮濕、沾滿污穢的外袍,裹在她身上,徒勞地想要隔絕那刺骨的寒風。
“車!車呢?!”他猛地抬頭,對著旁邊沉默的李忠和宦官嘶吼,眼中布滿血絲,帶著近乎瘋狂的哀求,“救她!快救她!”
李忠那古井無波的臉上,似乎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他對著身后微微頷首。一輛早已等候在街角陰影處的、不起眼的青篷馬車,無聲地駛了過來。
宦官上前,幫著趙知樂將幾乎凍僵的阿蠻小心翼翼地抬上馬車。車廂內鋪著厚厚的毛氈,點著一個小小的暖爐,散發著微弱的暖意。趙知樂抱著阿蠻,如同抱著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將她冰冷的手腳緊緊捂在自己同樣冰冷的懷里,不停地哈著氣,揉搓著她凍僵的關節。
“阿蠻…撐住…我們回家…回家了…”他聲音嘶啞,一遍遍重復著,仿佛這樣就能喚回她的生機。
馬車在暮色中疾馳,碾過洛陽城冰冷的石板路。趙知樂緊緊抱著懷中冰冷的身軀,感受著她微弱的心跳,仿佛抱著自己在這冰冷世界里,最后一點未曾熄滅的火種。推事院的黑暗、武氏的傾軋、太平的棋局、狄仁杰的深意…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都被懷中這具冰冷軀體和那把沾滿泥土的止血草,擊得粉碎。
玉蓮工坊的廢墟,在暮色中更顯凄涼。焦黑的斷壁殘垣如同怪獸的骨架,在寒風中嗚咽。然而,在廢墟一角,聾叔和啞姑不知何時已清理出一片空地,用破木板和草席搭起了一個勉強能遮風擋雨的窩棚。窩棚里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爐子上溫著稀粥。
當趙知樂抱著昏迷不醒的阿蠻沖進窩棚時,聾叔渾濁的眼睛抬了一下,又垂下,繼續慢吞吞地往爐膛里添著柴火。啞姑則無聲地遞過來一盆溫水和干凈的布巾。
趙知樂小心翼翼地將阿蠻放在鋪著厚厚干草的簡易床鋪上。他顧不上自己滿身污穢和疲憊,立刻用溫水浸濕布巾,擰干,輕柔地擦拭阿蠻臉上、手上的污垢和冰霜。她的手腳凍得像冰塊,皮膚青紫,幾處關節甚至有些僵硬。
他取出那罐所剩無幾的凍瘡膏,用指尖挖出溫潤的藥膏,一點一點,極其輕柔地涂抹在她凍傷紅腫的臉頰、耳朵、手指關節和腳踝上。清涼的藥膏帶著淡淡的甘草氣息,在昏黃的燈光下,如同無聲的撫慰。
他不停地揉搓著她冰冷的四肢,哈著熱氣,試圖將溫暖傳遞給她。啞姑默默地端來熱粥,趙知樂用小勺撬開阿蠻緊閉的牙關,一點點將溫熱的米湯喂進去。米湯順著嘴角流下,他耐心地擦去,再喂。
時間一點點流逝。窩棚外寒風呼嘯,窩棚內油燈搖曳。趙知樂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守護著微弱的希望之火。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油燈添了第三次油的時候,阿蠻冰冷的指尖,終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聲微弱得如同小貓般的呻吟,從她緊抿的唇間溢出。
趙知樂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緊緊盯著她蒼白的臉。
阿蠻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極其艱難地顫動了幾下,終于緩緩掀開了一條縫隙。那雙清澈如山泉的眼眸,此刻蒙著一層迷茫的水霧,失焦地望向窩棚低矮的頂棚。片刻后,她的視線才艱難地聚焦,緩緩地、一點一點地,移到了趙知樂布滿血絲、寫滿焦灼和狂喜的臉上。
“東…東家…”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游絲,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難以置信,“你…你出來了…?”
“出來了!出來了!”趙知樂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哽咽,緊緊握住她剛剛恢復一絲暖意的手,“沒事了!阿蠻!沒事了!我們…都出來了!”
阿蠻的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說什么,目光卻落在了自己依舊緊握的拳頭上。她極其緩慢地、用盡力氣地攤開手掌。那把沾滿泥土、被攥得幾乎蔫掉的止血草,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給…給你…”她看著趙知樂,眼神里帶著一絲執拗的堅持和笨拙的關切,“止血…消腫…”
趙知樂看著那把沾滿泥土、在寒風中瑟縮的草藥,再看看阿蠻蒼白臉上那抹虛弱的、卻無比澄澈的笑容,一股巨大的酸澀和暖流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堤防!他猛地低下頭,肩膀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滾燙的淚水如同決堤般洶涌而出,滴落在阿蠻冰冷的手背上,也滴落在那把帶著泥土芬芳的止血草上。
劫后余生,冰冷廢墟中的這點微光,竟比紫金魚袋更加滾燙,比女皇的賞賜更加珍貴。
阿蠻在聾叔和啞姑的照料下,終于沉沉睡去,呼吸雖然微弱,卻已平穩。趙知樂坐在窩棚角落,背靠著冰冷的土墻,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但精神卻異常亢奮。推事院的黑暗、阿蠻凍僵的身影、那把止血草……如同烙印般刻在心頭。恐懼、憤怒、后怕、還有那難以言喻的溫暖和酸楚,交織成一股強大的、近乎瘋狂的動力!
他需要力量!需要真正屬于自己的力量!不僅僅是財富,更是能在這吃人的漩渦中自保、甚至反擊的力量!太平公主的庇護如同浮冰,狄仁杰的援手遠水難救近火。他必須抓住一切機會,壯大自己!
龜茲士卒潰爛的傷口、安西輔兵營的絕望眼神、還有自己身上被鐵鏈勒出的淤痕和凍瘡……如同幻燈片般在腦中閃過。酒精!高度提純的酒精!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它是最有效的消毒劑和戰場救命藥!它能救無數士卒的命,更能為他打開軍方的大門,成為他真正的護身符!
念頭一起,如同野火燎原!他猛地站起身,不顧身體的疲憊和傷痛,開始在廢墟中瘋狂翻找!蒸餾器毀了?沒關系!核心的銅釜和部分冷凝管還在!他指揮著聞訊趕來的阿木阿石和幾個幸存的匠人,將那些被燒得變形、沾滿灰燼的銅鐵部件從廢墟中拖出來,用砂石、草灰拼命打磨清洗!
沒有原料?他想起推事院石室里那堆混合著硝石、草木灰的污穢粉末!硝石!那是制冰的關鍵!有了冰,就能實現低溫冷凝,提高酒精純度!
“阿木!去找硝石!越多越好!藥鋪、雜貨鋪、甚至茅廁墻角刮!有多少要多少!”
“阿石!帶人去砍竹子!要最粗最直的!打通關節!我有用!”
“聾叔!啞姑!燒水!準備干凈的陶罐!大鍋!”
一道道命令從趙知樂口中急促發出,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狂熱!匠人們被他眼中燃燒的火焰感染,忘記了疲憊和恐懼,在廢墟上再次點燃了爐火!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鋸木聲、呼喝聲,再次打破了工坊死寂的夜!
趙知樂親自上陣。他將收集來的硝石碾碎,溶解于水,倒入特制的雙層陶罐夾層中。外層注入井水,硝石溶解吸熱,內層溫度驟降!他將低度米酒(從庫房搶救出的)倒入內層陶罐,密封。又將竹管連接冷凝器(修復的銅管),另一端插入盛滿冰冷井水的大缸。
簡易的低溫蒸餾裝置!雖然粗糙,卻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極限!
爐火熊熊,加熱著外層的水。硝石溶液在夾層中瘋狂吸熱,內層酒液在低溫下緩慢蒸發。蒸汽通過竹管上升,在冰冷的冷凝管中凝結成液滴,一滴、兩滴……匯入下方的收集罐。
時間在緊張的等待中流逝。汗水混合著灰燼,在趙知樂臉上流淌,留下道道污痕。他緊盯著冷凝管出口,如同等待神諭的信徒。終于,第一滴清澈如水、散發著濃烈刺鼻氣味的液體滴落!
趙知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用最干凈的瓷碟接住幾滴,湊到鼻尖。一股極其純粹、辛辣、帶著強烈穿透力的氣息直沖腦門!比他在工坊里提純的任何一次都要濃烈!純度更高!
成了!低溫提純法!大幅度提升了酒精濃度!
他立刻指揮匠人,將這種高度提純的酒精(估計在70度以上)小心分裝進洗凈烘干的細口瓷瓶中。又加入少量薄荷腦粉(清涼鎮痛)、金銀花提取液(消炎),以及一點點甘草汁(調和口感、微甜),混合均勻。一種全新的、散發著濃烈酒精和清涼藥草氣息的液體誕生了!
“金創玉露!”趙知樂看著手中那瓶清澈如水的液體,眼中閃爍著狂熱的火焰!他知道,這將是改變一切的鑰匙!
機會,總是青睞有準備的人,尤其是在風暴的中心。
趙知樂出獄的第三天,一道來自兵部的緊急公文,如同長了翅膀般飛到了剛剛恢復一絲生機的玉蓮工坊——不,現在應該叫“玉蓮傷藥坊”的廢墟上。
“奉兵部鈞令:聞爾處新制‘金創玉露’,于止血消毒有奇效。著即征調三千瓶,限十日內交付。驗明效用,另有封賞。”
兵部!三千瓶!
趙知樂捏著那份蓋著鮮紅兵部大印的公文,心臟狂跳!他知道,這絕非偶然!太平公主和狄仁杰的援手,終于以這種方式降臨!這是對他推事院中“保命”的回報,更是對他“價值”的認可!
他立刻召集所有能用的匠人,日夜趕工。蒸餾器日夜不息,匠人們輪班值守。阿蠻不顧身體虛弱,也掙扎著起來幫忙分裝、貼標。短短七日,三千瓶貼著“玉蓮”紅蓮標記的“金創玉露”,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特制的木箱中。
兵部派來的驗軍官吏,是一位面色黝黑、手上帶著刀疤的老校尉。他顯然是個行家,打開一瓶“金創玉露”,湊到鼻尖一嗅,那濃烈的酒精味讓他眉頭一挑。他又取出一柄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劃開一道淺淺的口子(趙知樂看得心驚肉跳),鮮血瞬間涌出。老校尉面不改色,將“金創玉露”直接倒在傷口上!
“嘶——!”饒是鐵打的漢子,也被那強烈的刺激痛得倒吸一口涼氣!但隨即,他便驚訝地看到,傷口處的流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緩、收止!那火辣辣的刺痛感過后,竟是一股奇異的清涼和麻木!傷口邊緣的紅腫也迅速消退!
“好!好藥!”老校尉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連聲贊嘆,“比金瘡藥快!比燒烙止血干凈!好東西!真是好東西!”他看向趙知樂的目光,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欣賞和一絲敬意,“趙司制!有此神藥,不知能救活多少前線兒郎的性命!兵部這三千瓶,只是開始!”
兵部的訂單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間在洛陽城激起了滔天巨浪!“玉蓮工坊”不僅沒有在推事院的打擊下消亡,反而浴火重生,搖身一變成了“玉蓮傷藥坊”,更拿到了兵部的大單!趙知樂的名字,再次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響徹兩京!
財富如同決堤的洪水,再次涌入這片廢墟。但這一次,趙知樂的目光,已不再局限于洛陽。
“孫老七!”趙知樂站在依舊破敗、卻充滿了生機的工坊前,將一面嶄新的、繡著怒放紅蓮和“太平”二字的玄色令旗,鄭重地交到商隊管事手中,“持此旗,押送‘金創玉露’北上!直抵幽州大營!沿途關卡,見此旗如見殿下!膽敢阻攔者,格殺勿論!”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歷經生死磨礪后的冰冷和決絕。太平公主的令旗,便是他打通河北道、將觸角伸向帝國北方軍事重鎮的通行證和護身符!
“是!東家!”孫老七接過令旗,激動得聲音發顫。他身后,是重新整編、更加精悍的商隊護衛,人人眼中都燃燒著昂揚的斗志。
駝鈴聲再次響起,滿載著“金創玉露”的商隊,在太平公主令旗的指引下,浩浩蕩蕩駛出洛陽城,踏上了通往河北道的官道。秋風蕭瑟,卷起漫天黃沙,卻掩不住那面玄色令旗上怒放的紅蓮,在風中獵獵招展,如同在廢墟上點燃的、不屈的烽火。
就在商隊啟程的當夜,一個穿著不起眼粗布衣衫的老仆,悄然來到玉蓮傷藥坊的窩棚前,將一張折疊整齊的素白紙條塞給了守夜的阿木。
阿木不敢怠慢,立刻將紙條交給了趙知樂。
趙知樂展開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力透紙背、筋骨嶙峋的墨字:
“香能載舟,亦能覆舟。冰心玉壺,慎之,慎之。”
沒有落款。
但趙知樂認得那字跡——狄仁杰!
香能載舟,亦能覆舟?
趙知樂捏著紙條,反復咀嚼著這八個字。香,指的是他的香水香皂帶來的財富和恩寵?還是指他剛剛獻上的、能救人性命的“金創玉露”?載舟覆舟…狄仁杰是在警告他,無論香氛還是傷藥,都是雙刃劍?能助他青云直上,也能讓他粉身碎骨?冰心玉壺…是提醒他保持本心,莫要被權力和財富迷失?
他走到窩棚外,望著北方幽暗的夜空。狄仁杰的警告如同暮鼓晨鐘,敲在他心頭。他知道,前路依舊兇險。但此刻,他心中除了警醒,更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堅定。
他轉身回到窩棚,從懷中取出那個阿史那云信鷹送來的、裝著雪蓮籽的青玉匣。指尖撫過冰涼光滑的玉璧,他心中一動,輕輕打開匣蓋。
月光下,那幾粒冰晶般潔白的雪蓮籽靜靜躺在絲絨襯墊上,散發著幽幽的寒氣。他拿起一粒,湊到眼前仔細端詳。當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蓮籽底部那極其細微的、用來穿繩固定(或便于鷹爪抓握)的微型金環時,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那比米粒還小的金環內側,似乎…鐫刻著極其細微的、如同蚊足般的紋路?!
他立刻湊到油燈下,用一根最細的銀針,小心翼翼地撥動金環,借著跳動的火光仔細辨認。
那紋路…不是裝飾!而是一種極其古老、結構奇特的…文字?!彎彎曲曲,如同蝌蚪,又似鳥跡!他從未見過!但直覺告訴他,這絕非無意義的裝飾!
粟特文?!
突厥公主阿史那云,在信鷹腳環的雪蓮籽金環上,用粟特文鐫刻了密碼信息?!這絕非普通的商業訂單!這雪蓮籽…這密碼…背后隱藏著什么?是草原的風暴?還是…指向另一個巨大漩渦的鑰匙?
趙知樂捏著那粒冰冷的雪蓮籽,看著金環內側那神秘的紋路,再望向北方商隊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燒的火焰,變得更加幽深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