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行刑的高臺
- 青蕪志
- 赫連夜
- 2770字
- 2025-07-18 13:00:00
斷靈刃懸在半空時,風忽然停了。廣場上的議論聲也跟著消弭,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凝固在這一刻,目光齊刷刷地盯著高臺上那個素衣女子。沈青蕪的頭發(fā)有些散亂,幾縷青絲貼在汗?jié)竦念~角,可她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像是要用這副單薄的身軀,對抗整個云嵐宗的裁決。
“沈青蕪,你可知罪?”執(zhí)法長老的聲音帶著靈力加持,震得高臺邊緣的幡旗獵獵作響。他握著斷靈刃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顯然對這個曾被譽為“云嵐百年第一奇才”的弟子,仍存著一絲復雜的情緒。
沈青蕪沒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高臺之下,人群最前排,站著幾個藥圃的弟子,他們曾跟著她學習辨識靈草,此刻卻都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只有一個穿灰衣的小身影縮在角落里,露出半張臉,正是林硯——他手里緊緊攥著什么,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是續(xù)斷。沈青蕪心里一動,隨即又沉了下去。此刻,任何療傷的藥草都無濟于事了。
“冥頑不靈!”執(zhí)法長老冷哼一聲,手腕微沉,斷靈刃帶著破風之聲落下,直指沈青蕪的丹田!
就在這時,沈青蕪忽然動了。她沒有躲,反而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對著斷靈刃的方向。眾人只看到她素白的掌心泛起一點極淡的綠光,像螢火蟲的尾焰,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
“她還想反抗?”人群里有人驚呼。
執(zhí)法長老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不知悔改!”斷靈刃上的鎖靈符文驟然亮起,烏光暴漲,瞬間將那點綠光吞噬!
沈青蕪悶哼一聲,像被重錘擊中,身體猛地向后仰去。丹田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比右腿的舊傷更甚千百倍——那是靈力被強行剝離經(jīng)脈的滋味,像是有無數(shù)根針在同時穿刺。她眼前一黑,幾乎要栽倒在高臺上。
可就在意識模糊的瞬間,她忽然感覺到掌心傳來一陣極輕的觸感。低頭看去,不知何時,她的指尖竟纏著一根細如發(fā)絲的綠藤,而綠藤的另一端,正連著高臺邊緣那根被遺棄的靈木杖。
靈木杖的根部,那點新冒的嫩綠,竟在無人察覺時,順著杖身爬了上來,悄無聲息地纏上了她的指尖。
“第一刃,廢其丹田!”執(zhí)法長老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沈青蕪的身體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她能感覺到丹田的靈力正在潰散,像被捅破的水袋,一點點流失在空氣中。可奇怪的是,當靈力流過指尖的綠藤時,總有極細微的一縷被截留,順著綠藤流回靈木杖,然后……消失在杖身深處。
她忽然明白了。神農(nóng)訣從來不是依附于丹田而存在的,它是與天地草木共生的契約。只要這世間還有一株草木,只要她的指尖還能觸到一絲綠意,神農(nóng)訣就永遠不會真正消失。
“第二刃,斷其經(jīng)脈!”執(zhí)法長老再次舉起斷靈刃,這次的目標是她的右臂。
沈青蕪閉上眼,不再抵抗。劇痛再次襲來時,她仿佛聽到了藥圃里靈植生長的聲音,聽到了后山竹林新筍破土的脆響,聽到了黑瘴林深處,那株被她救下的千年古榕在風中低語。
人群里響起一片抽氣聲。他們看到沈青蕪的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垂著,衣袖下的經(jīng)脈隱隱凸起,像一條條即將斷裂的琴弦。可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帶著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
執(zhí)法長老皺了皺眉,他從未見過哪個弟子在被廢去靈力時如此鎮(zhèn)定。斷靈刃的鎖靈符文明明已徹底封鎖了她的經(jīng)脈,可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比如高臺上那根靈木杖,枯萎的常青藤似乎比剛才更綠了些。
“第三刃……”他正要揮下最后一擊,徹底斷絕她重修的可能,卻被一陣急促的鐘聲打斷了。
“當——當——當——”
鐘聲來自宗門最高處的望岳閣,那是只有太上長老才能敲響的警鐘。整個云嵐宗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望向望岳閣的方向,臉上寫滿了震驚——太上長老已閉關(guān)三十年,從未踏出閣門半步,今日為何會敲響警鐘?
執(zhí)法長老的動作頓住了。斷靈刃懸在半空,烏光漸漸黯淡下去。
高臺下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紛紛向兩側(cè)退開,讓出一條通道。一個穿著灰袍的老者拄著拐杖,緩緩走了過來。他的頭發(fā)和胡須全白了,臉上布滿皺紋,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藏著兩團星火。
是太上長老!
沈青蕪猛地睜開眼,看著那個緩步走來的身影,心頭巨震。她認得他——當年她被發(fā)配去后山時,這位老人曾笑著遞給她一顆“朱果”,說她的神農(nóng)訣練得“太急了,少了點草木的耐心”。
太上長老沒有看執(zhí)法長老,也沒有看高臺上的沈青蕪。他走到高臺正下方,渾濁的目光掃過廣場上的每一個人,最后停留在自己的拐杖上。那是一根普通的桃木杖,杖頭刻著云嵐宗的宗門印記。
“執(zhí)法長老,”他開口了,聲音沙啞卻帶著穿透力,“你說,神農(nóng)訣是什么?”
執(zhí)法長老一愣,隨即躬身道:“是我宗至高功法,能催生靈植,活死人肉白骨。”
“胡說八道!”太上長老忽然怒喝一聲,拐杖重重地頓在地上,“神農(nóng)訣是讓你拿著斷靈刃,對著自己的弟子揮下去的?”
廣場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聲怒喝驚住了,誰也沒想到,閉關(guān)三十年的太上長老會說出如此粗鄙的話。
太上長老的目光終于落在高臺上的沈青蕪身上,看到她垂著的右臂和染血的嘴角時,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高高舉起——那是一枚玉簡,通體瑩白,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上面刻著云嵐宗的創(chuàng)始人“云淵真人”的名字。
“你們都忘了,云淵真人當年是什么樣的。”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響徹整個廣場,“你們只記得他創(chuàng)了云嵐宗,練了神農(nóng)訣,卻沒人記得……”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張震驚的臉。
“他天生廢脈,連最基礎(chǔ)的引氣入體都做不到!”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人群里炸開。天生廢脈?云淵真人是天生廢脈?這怎么可能?云嵐宗的典籍里從未有過這樣的記載!
執(zhí)法長老臉色煞白:“太上長老,您……您這是何意?典籍記載,真人是天縱奇才……”
“典籍是我讓人改的!”太上長老打斷他,手里的玉簡高高舉起,“當年真人怕后人嘲笑他的廢脈,更怕天生廢脈者不敢修煉神農(nóng)訣,才讓初代長老隱瞞了真相!可這枚玉簡里,藏著他親手寫的手記!”
沈青蕪渾身一震,幾乎要站不穩(wěn)。天生廢脈……云淵真人也是天生廢脈?那他是如何修煉神農(nóng)訣,開創(chuàng)云嵐宗的?
太上長老的手忽然一揚,瑩白的玉簡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直地飛向高臺上的執(zhí)法長老!
“你自己看!”他對著執(zhí)法長老厲聲道,“看看你守著的神農(nóng)訣,到底是用來救人,還是用來任人宰割的!”
玉簡穩(wěn)穩(wěn)落在執(zhí)法長老手中,他指尖剛觸到溫潤的玉質(zhì),便習慣性地提聚靈力,準備探入其中讀取內(nèi)容。那玉簡入手微涼,卻隱隱透著一股沉靜的厚重感,讓他下意識收斂了氣息。
就在靈力即將注入玉簡的剎那,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陣騷動。有弟子驚呼出聲,指著天空方向連連后退,原本肅靜的場面瞬間亂了幾分。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驚呼聲中,幾道目光齊刷刷投向天際。
執(zhí)法長老眉頭微蹙,握著玉簡的手下意識停住了動作。他抬眼望去,只見天邊不知何時聚攏起一團灰黑色的霧氣,正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蔓延,隱隱透著不祥的氣息。
那霧氣翻涌著逼近,在日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映出臺下林硯驚疑不定的臉色,映出周圍弟子戒備的神情,也映出不遠處太上長老驟然凝重的目光。
而就在這人心微動的瞬間,他握著玉簡的掌心忽然傳來一陣灼燙——玉簡表面,“云淵真人”四個字,竟毫無預兆地亮起了一層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