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我在醫院病床上。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刺得我眼睛發疼。門口站著一位神色憔悴的中年男子,正安慰著那個哭腫眼睛,穿著筆挺西裝的婦女。看我醒來,便緩步來到床前。
“你好,我是林悅的父親,你應該聽他講過。”他的聲音淡然,但眼中流露出悲傷。
想起林悅,一股傷痛涌上心頭,淚水滴在白色的床單上,“我對...對不起叔叔,是我害了她。”
“孩子,這不能怪你。如果不是有你在,林悅十九歲就不行了,我得謝謝你,在她生命盡頭陪著她。”
“不,她是精靈,她會魔法的”
“哦,林悅還給你說了這個,看來她是真喜歡你,”他抬起頭,努力遏制著悲痛,但還能聽出一點哭腔,“孩子,這是我第二次失去女兒了。”他沒管我眼中的驚愕,繼續說下去,“二十多年前,我和我愛人結婚不久,便有了第一個女兒,可惜她五歲那年患了肺炎,哎。我不忍心看著我愛人這樣瘋掉,便私自使用了國家機密科技,制造了林悅,們也離開了心愛的崗位。并且她擁有異于常人的能力,是一個精靈。我們也離開了心愛的崗位。”我們目光交匯,發現他眼中淚光閃過,“可惜,現代社會的高速發展已嚴重破壞地球生態環境,林悅的細胞在16歲停止生長,醫生說她19歲大概就因生理機能損壞去世。”
說罷,便是無言相對,男孩與男人相視,淚光中閃著痛與愛。
出院后,林悅的父母將“花仙子”花店轉給了我。他們眼神疲憊,卻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信任。林悅的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沙啞:“她希望你能繼續照顧這里。”
我點了點頭,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花店依舊芬芳四溢,每一束花都仿佛還殘留著她的氣息。我機械地修剪花枝、包裝花束,可每一次低頭,眼前都會浮現她靈動的身影——她踮起腳尖給天堂鳥澆水,她歪著頭笑我笨,她在我復習時偷偷往我嘴里塞一顆糖……
但花店里再也沒有她的笑聲了。
一個星期后,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鈍痛。每一處角落都在提醒我她的缺席,每一縷花香都像一把刀,緩慢地割開我的心臟。我將花店低價轉手,唯一的要求是保留“精靈女孩”這個名字。新店主是個溫和的中年女人,她接過鑰匙時,輕聲問:“這名字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只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取的。”
離開前,我只帶走了那盆天堂鳥。它被放在窗臺上,葉片依舊翠綠,仿佛在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主人。
……
我開始拼命復習。白天做題到手指發麻,晚上抱著書本入睡。有時候,我會恍惚聽見她的聲音:“笨蛋,這個公式又記錯了!”可一回頭,只有空蕩蕩的房間和那盆沉默的花。
夏天來得很快。考場上,筆尖沙沙作響,我寫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寫給她的信。交卷的那一刻,我抬頭看向窗外,陽光刺眼,恍惚間似乎看見她站在樹蔭下,沖我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成績公布那天,我考上了。我抱著錄取通知書,蹲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林悅,你看到了嗎?”我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沒有回應。只有天堂鳥的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晃,像是在點頭。
臨行前的夜晚,月光如水,灑在窗臺上。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回憶像潮水一樣涌來——她教我解題時皺起的眉頭,她睡著時蹭在我懷里的溫度,她最后那一刻冰涼的手指……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我蜷縮起來。
突然,一陣熟悉的芬芳彌漫開來。我猛地坐起身,看向窗臺——天堂鳥竟然在月光下盛開了。它的花瓣舒展如鶴翼,金黃與深藍交織,美得近乎虛幻,好像要扇翅而飛。
我怔怔地看著,眼淚無聲滑落。
這時,一陣微風拂過我的臉頰,帶著她特有的氣息。我渾身一顫,仿佛有人輕輕抱住了我。
“林悅……?”我顫抖著伸出手,卻只觸到冰涼的空氣。
但我知道她在這里。
我閉上眼,任由淚水流淌。恍惚中,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得像一片羽毛:
“要幸福啊。”
月光下,天堂鳥的花瓣微微顫動,一滴露水從花蕊滑落,像誰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