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物理課上，老師宣布這節課進行分組實驗。教室里立刻響起挪動桌椅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招呼聲。

“兩人一組，研究電磁感應現象。“物理老師推了推眼鏡，“自行組隊，五分鐘后把名單報給我。“

施語嫣合上筆記本，環顧四周。同學們已經迅速結對，后排幾個女生正朝她招手。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角落里孤身一人的莫沉身上。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似乎對沒人找他組隊毫不在意。

“我和莫沉一組。“施語嫣突然開口，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

教室里瞬間安靜了幾秒。莫沉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語嫣，你確定？“物理老師皺眉，“實驗要記錄評分，計入期末成績的。“

“我確定。“施語嫣拿起筆記本，徑直走向莫沉旁邊的空位。

莫沉瞇起眼睛：“學霸小姐這是要自毀前程？“

“閉嘴，好好配合。“施語嫣壓低聲音，把實驗手冊推到他面前，“讀一下操作步驟。“

莫沉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笑了：“遵命。“

實驗內容是利用磁鐵和線圈驗證法拉第電磁感應定律。施語嫣負責連接電路，莫沉則按照步驟將磁鐵移入移出線圈。他們的實驗臺離老師最遠，處于教室的角落。

“讀數。“施語嫣指了指電流計。

莫沉俯身去看，他的側臉在實驗室的熒光燈下顯得格外清晰。施語嫣注意到他的睫毛意外地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與他平時吊兒郎當的形象很不相符。

“0.12毫安。“他報出數字，聲音低沉而準確，與平時在課堂上故意拖長的語調完全不同。

施語嫣記錄下來，突然問道：“你知道為什么移動磁鐵會產生電流嗎？“

這是課本上的基礎問題，按理說莫沉應該答不上來或者故意答錯。但他嘴角微揚，手指輕輕敲擊實驗臺面：“變化的磁場產生電場，導體中的自由電子在電場作用下定向移動，形成感應電流。“頓了頓，又補充道，“微分形式的法拉第定律更直觀：?×E=-?B/?t。“

施語嫣手中的筆停在了紙上。這不是高中物理的內容。

莫沉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迅速抓起一旁的試劑瓶：“該加這個了吧？“

“那不是這個實驗用的——“

施語嫣的話還沒說完，莫沉手中的試劑瓶突然“意外“傾斜，淡黃色液體朝她的方向潑來。在千鈞一發之際，莫沉的手腕微妙地轉了一個角度，液體偏離了原本的軌跡，大部分灑在了地上，只有幾滴濺在施語嫣的實驗服上。

“對不起對不起！“莫沉大聲道歉，臉上又掛起那副熟悉的、夸張的慌亂表情。但施語嫣分明看到，在事故發生的一瞬間，他的眼神冷靜得可怕，動作精準得像經過計算。

物理老師怒氣沖沖地走過來：“莫沉！你知道這試劑多貴嗎？“

“老師，是我沒拿穩。“施語嫣突然說。

莫沉驚訝地看向她。

“你們兩個，課后留下來清理實驗室！“老師怒氣未消，“還有，施語嫣，你的實驗報告要單獨交一份，不能因為組員拖累就降低要求。“

施語嫣點頭：“我明白。“

下課鈴響，同學們陸續離開，只剩下施語嫣和莫沉。實驗室里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梧桐樹葉摩擦的聲音。

“為什么要替我說話？“莫沉靠在實驗臺邊，手里把玩著一支鋼筆。

施語嫣拿起抹布開始擦拭灑在地上的試劑：“你為什么故意打翻它？“

“我手滑。“

“你手腕轉了37度左右，精確改變了液體拋灑軌跡。“施語嫣頭也不抬，“這是計算過的。“

莫沉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耳尖微微發紅：“想象力太豐富了吧，學霸小姐。“

施語嫣直起身，直視他的眼睛：“你為什么要偽裝學渣？“

空氣仿佛凝固了。莫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即又掛上那種玩世不恭的笑：“什么偽裝？我是真的菜啊。“

“你的微積分涂鴉，你在二手書店看的書，你草稿紙上的正確解答。“施語嫣一步步逼近，“還有剛才，你脫口而出的微分形式法拉第定律。“

莫沉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實驗臺。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他的睫毛下投下細碎的陰影。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被實驗室角落突然響起的“滴滴“聲打斷。

是一臺老舊的示波器，不知為何自動啟動了，屏幕上跳動著雜亂的波形。

“又壞了。“施語嫣皺眉，“這臺設備總是出問題。“

莫沉如蒙大赦，快步走過去：“我看看。“

他彎腰檢查設備，手指熟練地調節著旋鈕，時不時輕拍機身側面。不到一分鐘，雜亂的波形穩定下來，變成清晰的正弦曲線。

“接觸不良而已。“莫沉直起身，突然意識到自己又暴露了什么，表情僵住了。

施語嫣靜靜地看著他：“'學渣'怎么會修示波器？“

莫沉深吸一口氣，突然抓起書包：“我還有事，先走了。清理工作我來做，明天早上。“

他幾乎是逃出了實驗室。施語嫣沒有追，只是走到那臺示波器前，輕輕撫過剛才莫沉調節過的旋鈕。指尖傳來微涼的金屬觸感，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揭開莫沉的秘密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放學時分，天空陰沉得厲害。施語嫣走出校門，決定抄近路回家。這條小路要穿過一個老舊的小區，平時人不多。她正想著今天實驗室里發生的事，突然被三個染著黃頭發的混混攔住了去路。

“小妹妹，一個人啊？“為首的混混叼著煙，不懷好意地笑著。

施語嫣握緊書包帶，冷靜地評估著形勢。轉身跑可能會刺激對方，正面沖突又沒有勝算。她慢慢后退，手伸進口袋摸手機。

“別急著走啊。“另一個混混攔住她的退路，“借點錢花花？“

施語嫣正要開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說不。“

莫沉不知何時出現在巷口，書包隨意地搭在肩上，表情平靜得可怕。

“喲，英雄救美啊？“混混頭子嗤笑，“小屁孩滾遠點，別找不痛快。“

莫沉沒理會他，而是看向施語嫣：“你沒事吧？“

施語嫣搖頭。她注意到莫沉的站姿有了微妙的變化——重心略微下沉，肩膀放松，像是隨時準備行動。

“我數到三，你們最好自己走。“莫沉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冰錐一樣冷硬，“一。“

“找死是吧？“混混頭子掄起拳頭沖上來。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太快，施語嫣幾乎沒看清莫沉的動作。只見他側身閃過拳頭，右手精準地扣住對方手腕一扭，同時左腳一掃，混混頭子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另外兩人見狀一起撲上來，莫沉一個后撤步拉開距離，隨即一記凌厲的側踢擊中其中一人腹部，另一只手肘精準擊中最后一人下巴。

不到十秒鐘，三個混混都躺在地上呻吟。

“走。“莫沉拉起施語嫣的手腕，快步離開小巷。

直到轉過兩個街角，莫沉才松開手。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你練過格斗？“施語嫣問。

莫沉扯了扯嘴角：“電視上學的。“

“那些是專業的反制動作，需要大量訓練。“施語嫣指出，“就像你解題的思維模式一樣，偽裝不了。“

莫沉突然停下腳步：“為什么非要刨根問底？“

“因為我不喜歡被欺騙。“施語嫣也站住了，“尤其是被一個明明很優秀卻偏要裝廢柴的人欺騙。“

暮色漸濃，路燈次第亮起。莫沉的臉在光影交錯中顯得格外立體，那雙總是帶著戲謔的眼睛此刻盛滿了復雜的情緒。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

“你家往哪邊？我送你。“

施語嫣知道今天問不出更多了，指了指右邊的路：“這邊。“

兩人并肩走在逐漸昏暗的街道上，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路過一家便利店時，莫沉突然說：“等一下。“

他進去買了創可貼和礦泉水，出來時把東西遞給施語嫣：“你手腕被他們抓紅了。“

施語嫣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腕上確實有一圈淡淡的紅痕。她接過創可貼，突然意識到這是莫沉第一次表現出對她的關心——不是刻意為之，而是下意識的舉動。

“謝謝。“她輕聲說，“不只是為了這個。“

莫沉點點頭，沒說話。他們在下一個路口分手，施語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的疑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莫沉到底是誰？他為什么要隱藏自己的才華？那個在小巷中身手矯健、在實驗室里精通物理的少年，與課堂上那個昏昏欲睡的“學渣“判若兩人。

而更讓她困惑的是，自己為什么如此在意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