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的門框上還貼著紅喜字，院中央還擺著幾張矮桌，上面還有些吃剩的飯菜。

蘇晚棠瞧著這場景，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她拉住一個往外走的嬸子問：“嬸子，問一下，這家里是……誰結婚啊？”

嬸子笑著指了指屋里：“還能是誰，林家的曉丫頭啊！昨天剛辦的事兒，男方家是鄰村的，條件可好了！”

“林曉？”蘇晚棠聲音提高了幾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嬸子沒注意她的臉色，還在念叨：“這丫頭命好，不用再熬那讀書的苦了……”

后面的話蘇晚棠沒聽清。她盯著那扇門，心里難受得厲害。

怎么會是林曉？上禮拜還在期待著要考上大學的林曉，轉瞬間竟然成為了別人的妻子！

她剛剛路上還在想，或許能勸動她的父母，讓她回學校……可現在，一切的希望都破滅了。

林曉才十七歲啊，現代孩子的十七歲還是肆意昂揚的，被父母嬌寵長大的，而她的十七歲，卻已嫁作人婦，以后都要圍著家庭轉，可能…永遠都走不出這大山了。

蘇晚棠心痛不已，她想親自去見見林曉，聽聽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她抓住那個嬸子的胳膊：“林曉在哪？我想見見她…”

話音剛落，里屋的門簾被掀開，她如愿看到了林曉，只是這次，她身后跟著個陌生男人，約莫二十來歲。

林曉今天穿了一件嶄新的衣服，手正挽著那個男人，看到蘇晚棠，她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后和她旁邊的男人說了什么，男人皺著眉點頭同意后，她才走了過來。

“蘇老師，您怎么來了？”林曉壓低了聲音，手不自覺絞著。

蘇晚棠將她拉到一處沒有人的地方，看著這個沒比她小多少歲的姑娘，心里泛起一陣酸澀。

“林曉，老師就想問你一句，你是自愿的嗎？不是的話，老師可以想辦法帶你走，趁現在一切還可以挽回。”蘇晚棠盡量讓聲音平穩些。

林曉的睫毛猛地一顫，過了好一會兒，她聲音有些哽咽：“老師，我……我沒的選。”

這七個字，讓蘇晚棠心里猛地一揪。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難處，怎么不和老師說，我們一起想辦法。學校有補助，我也能幫你湊學費……”

林曉抬起頭，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我走不了，我媽還在病著，我弟等著交學費，我爸用我媽威脅我，逼著我嫁，我媽對我很好，我不能不理她。”

她似乎崩潰了：“老師，您說，我能怎么辦？我還能…怎么辦？”

說著，她雙手捂著臉，低聲抽泣起來。

蘇晚棠看著她難過的樣子，突然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不是誰都可以像她當初斷親那樣斷得那么干脆，她當時剛穿過來，孑然一身，最愛原主的父親也走了，在那個家是了無牽掛的。

況且，她是經歷過社會的人，有勇氣和底氣去脫離家庭，也知道怎么賺錢養活自己。

可是在這個時代，那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能怎么辦呢？她們從小到大，聽話慣了，且不說她們可能根本就沒有這種想法，就算有，脫離之后又能怎么辦呢？一個沒出過大山的小姑娘，能在社會上立足嗎？

蘇晚棠抬手抹了把臉，才發現眼淚不知什么時候掉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明明看到了這一切，卻什么都做不了。那股無力感一點點漫上來，讓她心口發疼。

蘇晚棠用力抱住了林曉：“林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因為林曉的事情給她的打擊太大了，所以蘇晚棠在去找另外兩個女孩的路上，心想：如果她們遭遇也這么悲慘的話，她會想方設法將她們帶走，如果她們愿意的話。

那兩個女孩名叫林婉和林小柔，家連在一起，是親戚。她到的時候，看見兩家的父母正和媒婆說著婚嫁事宜。

那媒婆滿臉笑容：“哎呀，你們放心，兩邊的男方都說彩禮不是問題，人看中的是你們的人。”

“叔，嬸，她們還小，要讀書的，怎么那么快就要嫁人了呢？”蘇晚棠聽不下去了，出聲打斷。

“讀啥書？女娃家遲早是別人家的人，早點嫁個好人家才是正經事！”一個滿臉胡渣的男人出聲反駁。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蘇晚棠：“你是哪個，我們村好似沒有你這號人物？你哪來的？”

“我是林小柔和林婉的老師，見她們一直沒上課，就想過來了解一下情況。”

男人有些不耐煩：“不是和你們班主任說了嗎，她們不讀了，讀了也沒用，你也看到了，她們都準備要嫁了，你就別來煩她們了。”

蘇晚棠見家長這態度，想來也是勸不動了，就轉頭問媒婆：“請問男方的彩禮出多少？”

媒婆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每家大約給500元現金，物品有一輛自行車。”

五百？蘇晚棠內心有些無語，當初李桂蘭準備賣她的時候也有八百元，這兒五百就將自個的女兒給賣了？

蘇晚棠想了想：“我可以和小姑娘們講幾句嗎？”

“在廚房那邊干活呢，你自個去吧，有事快點說，別耽誤她們干活了。”

蘇晚棠走了過去，看兩個小姑娘一個在努力砍柴，一個在燒飯。

“林婉、林小柔。”蘇晚棠喊了一聲，兩個姑娘看見蘇晚棠都有些驚訝和激動。

“老師，您怎么來了？”

兩個姑娘眼睛亮亮的，看著蘇晚棠心中有些不忍，她輕聲問：“老師來就想問你們一句，趁現在還有機會，你們愿意和老師走嗎？”

“走？”兩個小姑娘面面相覷，“走去哪？”

“和老師回去念書，然后考大學，脫離這么早就嫁人的命運。”

聽到這話，她們眼睛瞪得圓圓的，有些不可置信，飛快地瞟了父母的方向之后，壓低聲音說：“俺娘不讓……她說女孩子家，不用念那么多書，早點嫁人是正經。”

“俺爹也說，俺們是丫頭，干活就行。”

蘇晚棠心中酸澀，看來她們的思想已經被父母毒害的不輕了，她雖然不能改變她們父母的想法，但是她們的思想還是可以糾正過來的。

“干活啥時候不能干？但念書的年紀錯過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你們想一輩子都呆在大山里，伺候你們的丈夫、婆婆嗎？你想想，你們才17歲！人生還有多長！”

她們低下頭，有些猶豫，半響，林小柔眼圈紅了：“老師，我想念書，但是他們肯定不給的，他們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說著，她抬起手，撩起袖子，露出滿是傷痕的手臂，“每次我違背他們的命令，他們都會狠狠地抽我。”

“老師，我也是。”說著，她也撩起胳膊。

蘇晚棠看著眼前滿身傷痕的姑娘，內心是又心疼又憤恨，他們父母怎么下得了手，這么俏生生的姑娘啊！

這時，林婉的母親進來了，見兩個女孩正在偷懶，頓時火冒三丈，不由分說地拿起角落的藤條，往林婉身上抽了過去，“死丫頭，又偷懶，活干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