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賓客，連同杜懷枝這一桌紛紛起身迎接。
“杜將軍。”
“父親。”
杜懷枝抬眼看向朝自己緩緩走來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形壯碩，留著絡腮胡，渾身上下透露著久經沙場才有的煞氣。杜齊岳目光在杜懷枝身上停留片刻，大步上前，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杜懷枝肩膀上。
“好，懷枝丫頭，長大了，身子骨也硬朗。”說著，又連著拍了好幾下。
這力道，若換作是杜若枝，恐怕這一巴掌下去就要倒地不起。
杜懷枝欠身行禮，“父親。”
“誒，不用多禮，為父聽說你已經到了，是一刻都等不了，竄到這邊來看看你，沒嚇著吧？”
杜齊岳膝下只有兩個女兒，相比于嬌嬌軟軟的杜若枝，他更喜歡眼前這個比較高挑硬朗的杜懷枝，一看就是愛吃飯，不挑食的好孩子。
杜懷枝揚起笑容，“沒有，見到父親，女兒也甚是高興。”
杜齊岳哈哈大笑，對著杜懷枝的肩膀又是幾次暴擊，“好好好，你先用膳，明日你我父女再好好敘敘舊。”
杜懷枝含笑著目送杜齊岳離去，肩膀隱隱作痛。再次落座，還未開席，面前端來一盤栗子酥。
“杜小姐嘗嘗，這是夫人特意令膳房為您準備的。”劉婆在她身邊道。
林氏朝杜懷枝看去，眼里帶著些許期待。
就連旁邊坐著的杜若枝也開口：“阿姐快嘗嘗，家里的栗子酥可比外面賣的好吃多了。”
杜懷枝并不喜歡吃甜食，且從來不吃，但看她們這反應，想必這栗子酥定是之前那個杜懷枝愛吃的。這做戲自然要做全套。
“多謝母親。”臉上假意露出欣喜，捏起一塊塞入口中，強忍著甜膩擰巴兩口咽下去，“好吃。”
個屁，這麻麻個吻是直接用糖捏的吧。
“好吃也不能貪嘴，不然夜里不好消食。”林氏叮囑道。
杜懷枝點頭應是，面前的茶水已經見底。
不一會兒，一位美婦人來到此處。
“謝夫人。”眾人再次起身。
沈氏展顏一笑，“今日是家宴，不用如此客氣。”轉頭看向一側的杜懷枝，“這就是剛回來的懷枝丫頭吧？”
杜懷枝頷首，“見過謝夫人。”
“真是幾年不見，出落得都認不出了。”沈氏道。
林氏接過話茬，“可不是，方才在門口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杜懷枝低頭抿了口不知悄悄添了幾次的茶水，才得以壓下口中殘留的甜膩。
接下來就是挨個認人，原本這個環節可以省略，但奈何杜齊岳表現出對杜懷枝的重視，所以盡管杜懷枝只是個庶女，這個親也要攀上一攀。
好在杜懷枝提前將杜家族譜背下，每個人面部特征，就連家里有幾房姨娘，嫡庶之間誰跟誰關系好都背了。
從開宴到結束，杜懷枝可以說是大方得體，滴水不漏，不過也難免會遇到幾個不會說人話的。忍著想砍人的沖動一一應付過去，宴席也就結束了。
林氏招來一個仆婦，“時候也不早了，將大小姐帶去住處。”
杜若枝原本也想跟著去，卻被林氏叫住，“知知留下，為娘好久沒見你了，想跟你說說。”
坐馬車奔波了一月，又經了一波勾心斗角，杜懷枝身心疲憊，與安念一起回到府里給她安排的住處，兩眼一黑。
小院偏僻點倒也還好，她素來喜靜，但這院子雜草叢生，院子里的竹子都快長到房門口了，全然一副很久沒有打理過的樣子。
杜懷枝與安念在門口站了許久，帶她們過來的仆婦忍著笑意，“大小姐離開之后此處便上了鎖，夫人說要留著等你回來，里面的物件都保持著你離開時的樣子。”
所以說這里已經四年多沒有打掃，杜懷枝尋了個干凈的地方將東西放下，那個仆婦已經跑沒影了。
杜懷枝推開搖搖欲墜的房門，里頭的陳設積攢著厚厚一層灰，四處房梁上還結著蜘蛛網。
僅有的一張桌子還斷支撐，倒向一邊，不難看出這屋子原本就簡陋破敗。
這位置離正院和膳房都遠，就像是在邊邊角角隨便找個地方出來，搭間房子給杜懷枝住。
“你說的每個月二兩月銀還能按時給嗎？”沉默半晌，安念突然出聲。
說好帶她來京城混，大老遠來了之后竟然就住這種地方，看著以后吃飯都成問題。
杜懷枝清了清嗓子，“放心，我還不至于窮到連錢都沒有。”擼起袖子，將摔倒的椅子擺好，再怎么說也得先收拾出來個能睡覺的地方。
安念嘆了口氣，找出一個木盆，“方才進來時看見院子里有口井，我去打點水。”
兩兩搭配干活不累，杜懷枝負責搬運重物和高處的蛛網，安念就負責掃地擦拭灰塵。
一頓忙活下來，原本明亮的天色漸漸昏暗。杜懷枝將院子里的竹子砍伐干凈，來到屋檐下與安念坐在一起，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安念遞來一塊帕子，看了眼杜懷枝的手，眉頭微皺。
杜懷枝道謝接過，擦了擦臉上脖頸上的汗水，看著被汗水浸濕的帕子，這活比練刀殺人還要累。
“天黑了，晚上我們吃什么。”安念又說話了。
杜懷枝掏出一個米餅給她，“大戶人家是不吃晚飯的，他們只吃宵夜。”晌午過去便開始準備晚飯，到用飯時天都還沒泛黃，到了晚上再想吃，就叫夜宵。
安念接過米餅，手感邦硬，拿著餅在木板上敲了敲，發出幾聲悶響，跟石頭比都不逞多讓。
安念：“……”
杜懷枝：“……”
不吃別糟蹋東西啊，杜懷枝奪過米餅，擦擦上面的灰塵，咬了一口，嚼吧嚼吧吞下肚，用實際行動證明，這個東西是可以吃的。
安念再次無語，佩服杜懷枝牙口的同時，忍不住吐槽：“都到京城了，就不能對自己好點？”
杜懷枝看了看手中的餅，“煎餅太麻煩。”說罷，又咬了一口。
把鍋架起來生火煎兩個餅，完事還要洗鍋，她現在已經不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