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輕拂，林間光影斑駁。

王翠花和王知微背著滿滿一筐烏桕子，王錦川和王林幾個小子則扛著沉甸甸的栗子，一行人踩著厚厚的落葉，沿著蜿蜒的山路往下走。

“翠花，回去咱們炒栗子吃吧？”跟王翠花同歲的王錦川笑嘻嘻地回頭，手里還捏著一顆剛剝開的栗子，香甜的氣息在空氣里飄散。

王翠花剛想應聲，突然，一陣細微的‘沙沙’聲從枯葉堆里傳來。

不對！

她猛地轉頭，瞳孔驟縮。

一條粗壯的烏梢蛇正從落葉中昂起頭，冰冷的豎瞳死死盯著離它最近的王錦川，蛇信‘嘶嘶’顫動，蓄勢待發！

“王錦川！別動！”王翠花厲喝一聲，同時從空間里抽出電棍，箭步上前。

‘啪！’

電棍破空，精準地抽在蛇頭上，蛇身瞬間被擊飛出去，‘啪嗒’一聲摔在幾丈外的灌木叢里。

眾人驚魂未定，王林卻眼睛一亮，撒腿就往蛇掉落的方向跑：“別浪費！好久沒吃肉了，正好加餐！”

王翠花一把拽住他的后領：“找死？蛇頭沒碎，還能咬人！”

王林掙扎著：“可、可是……”

王知微怯怯地拉了拉王翠花的袖子：“翠花姐，要不……咱們用石頭砸死它再撿？”

王翠花看著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又瞥了眼王林那副餓狼似的表情，嘆了口氣，拎著電棍走過去一棍子錘扁蛇頭。

王林歡呼一聲，沖過去拎起蛇尾巴，得意洋洋地晃了晃：“今晚有肉吃咯！”

王錦川咽了咽口水，小聲嘀咕：“……其實我也饞了。”

王翠花看著他們，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出息。”

想到王家常年不見葷腥以及那稀薄的粥，和眼前個個瘦弱的孩子。最終還是心軟，從空間里用積分兌換了只肥碩的兔子，悄悄往王知微腳邊一丟。

“呀，兔子！”

王知微先是一愣，隨即眼睛“唰”地亮了起來。

她幾乎是本能地撲過去，小手一攏，竟真把那只嚇懵的兔子抱了個滿懷。

兔子的麻黃粗毛蹭在她帶著劃痕的手背上，暖烘烘的。

“我抓到了！翠花姐，我抓到了！”小姑娘臉頰漲得通紅，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

王錦川手里的蛇‘啪嗒’掉在地上，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兔、兔子？！”

“肉！是肉啊！”王林嗷一嗓子蹦起來，差點把背上的栗子筐甩飛。

他手舞足蹈地沖過來，想摸又不敢摸，只圍著王知微直轉圈，“這么肥！燉了能吃三頓！”

王知微卻把兔子往懷里緊了緊，抬頭看向王翠花，眼里閃著希冀的光：“翠花姐，能、能養著嗎？”

跟男孩子不同，女孩子比起吃肉，更多的是心軟。

沒等她回答，王錦川已經哀嚎起來：“養什么養！你瞅瞅它這大腿肉，這么肥，”

說著還伸手比劃，“撒點鹽烤了，滋滋冒油……”

“你閉嘴！”王知微急得跺腳，兔子被她摟得直蹬腿。

王翠花看著小姑娘護食似的模樣，突然想起原主小時候，也是這么抱著只野兔崽子，結果被趙小蘭一把搶走燉了。

“隨你。”她轉身往山下走，聲音淡淡的，“養膩煩了再吃也行。”

身后頓時炸開了鍋。

王知微歡呼著把臉埋進兔子絨毛里，王錦川和王林則為了如何讓王知微快速養膩兔子和養膩后怎么分兔肉吵得面紅耳赤。

山路上灑滿金燦燦的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串搖搖晃晃的糖葫蘆。

嘖，吵死了。

王翠花把肩上沉甸甸的烏桕子筐往上顛了顛，卻莫名沒再催他們快走。

夕陽西沉，晚風拂過，帶著深秋的涼意，王家院子里飄起炊煙。

王林一進門就咋咋呼呼地沖進灶房，手里拎著那條死蛇，獻寶似的往老太太跟前湊：“阿奶！阿奶！咱們晚上有肉吃了！”

老太太正往鍋里添水，冷不丁被這扭動的蛇身嚇了一跳，抄起燒火棍就要打：“作死的小畜生！嚇死老娘了！”

王林靈活地一躲，笑嘻嘻地晃了晃蛇：“您看！多肥！燉湯肯定鮮！”

老太太瞇眼一瞧，蛇確實肥壯，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嘴里卻仍罵罵咧咧：“沒出息的東西，一條蛇也值得你樂成這樣？”

這時，王知微抱著兔子，怯生生地蹭到老太太跟前，聲音細細的：“阿奶，這是翠花姐撿到的兔子……翠花姐可厲害了。”

她這么說，是想讓老太太看看翠花姐的好。小姑娘仰著臉，眼睛亮晶晶的，手背上還帶著摘刺泡留下的紅痕。

老太太一愣，低頭看著懷里突然被塞進來的肥兔子。麻黃色的兔子絨毛暖烘烘的，肚皮隨著呼吸一起一伏，顯然比那條死蛇鮮活得多。

她瞥了眼站在院角的王翠花，想起早上她說要帶全家賺銀子的事，臉色有些別扭。半晌，她干巴巴地哼了一聲：“死丫頭……晚上給你翠花姐留個兔腿行了吧？真是欠你們的。”

王知微眼睛一亮，偷偷沖王翠花抿嘴笑。

王翠花好奇：“之前不是說要養？怎么舍得吃了？”

王知微捏著王翠花在山上偷偷塞給她的肉包子，靦腆的說了句：“姐姐太瘦了。”就跑開了。

所以要給她吃兔肉？

王翠花暗自搖頭，要是讓她知道兔子只會越吃越瘦不知道她還會不會上趕著讓老太太殺兔子。

灶臺邊，老太太麻利地按過兔子，二話不說，抄起灶臺上的柴刀，對準兔頭“砰”地一敲。

兔子連掙扎都來不及，蹬了兩下腿就沒了動靜。

“今晚加餐！”老太太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枯瘦的手指已經熟練地開始剝皮。兔皮完整地褪下來，露出粉嫩的兔肉。

王知微愣在原地，眼眶有些發紅，她舍不得兔子。

但很快被飄來的肉香吸引了注意。她咽了咽口水，小聲問：“阿奶，能多放點姜嗎？去腥……”

“知道知道！”老太太不耐煩地揮手，卻還是往鍋里多扔了兩片姜。

王翠花靠在門框上，冷眼瞧著這一幕。王林和王錦川已經圍著灶臺直轉悠，眼睛盯著鍋里的肉，喉結不停地滾動。

“翠花姐，”王知微蹭到她身邊，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阿奶答應了給你留個兔腿……一會你動作可要快些，別被他們搶了去。”

王翠花垂眸，看著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和嘴角可疑的水光，難得的露出一抹溫柔：“他們不敢搶。”

王翠花說這話的時候還沒意識到她很快就要被啪啪打臉了。

小孩子哪有不饞肉的，尤其是王家的小孩。

灶房里熱氣蒸騰，燉肉的香氣混著姜片的辛辣，飄滿了整個院子。老太太難得沒罵人，嘴里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手里的鍋鏟翻得飛起，油星子濺到袖口也渾不在意。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王富貴和王有才兩人扛著新買的磨盤跨進來，身后跟著兩個伙計，抬著捆好的紗布和木桶。

兩人剛踏進院子，就被撲鼻的肉香勾得狠狠吸了吸鼻子，肚子跟著‘咕嚕’響。

“爹！翠花帶我們打了蛇，還抓了只肥兔子！”王錦川興奮地沖過來，接過他手里的東西，嘴里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蛇可粗了，翠花一棍子就……”

王富貴聽得一愣一愣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灶房。

透過騰騰熱氣，他看見王翠花正蹲在井邊洗烏桕子，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一截手腕細得驚人。

他摸了摸懷里剩下的銅板，猶豫片刻，還是走過去，把錢遞了過去：“翠花，這是買磨盤剩的……四十三文。”

聲音比平日軟了三分，透出幾分從未有過的長輩看晚輩的關愛。

王翠花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挑眉接過銅板，還沒開口，就聽老太太在灶房扯著嗓子喊：“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