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風裹著鐵銹味吹進廠區。趙陽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遠處黑壓壓的廠房輪廓，心里像壓了塊石頭。東南亞金融危機的影響已經蔓延到了國內，外貿訂單銳減，資金鏈幾近斷裂。他揉了揉眉心，手邊是銀行剛批下來的貸款合同，還有王磊昨晚送來的稿酬明細。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

“趙廠長，老張頭那邊已經安排好了。”電話那頭傳來李悅的聲音，“保安隊今晚開始巡邏。”

趙陽點點頭，語氣沉穩：“辛苦你了。”

掛掉電話后，他拿起外套出門，夜風撲面而來，帶著一絲涼意。他知道，工廠現在不僅面臨著經濟上的壓力，還有來自外部的威脅——張德彪不會善罷甘休。

而此刻，在廠區東側的修車鋪門口，老張頭正將一把軍用匕首悄悄塞進腰帶里。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工裝，手里拎著一盞煤油燈，身后站著十幾個神情各異的男人。他們曾是機械廠的老工人，如今卻被裁員，生活無著落。今晚，他們成了工廠的第一道防線。

“咱們雖然不是正規保安，但咱有骨氣、有血性！”老張頭拍了拍大腿，聲音洪亮，“誰要是敢動趙陽的廠子，就是動咱們的飯碗！”

人群中有人低聲應和，也有人沉默不語。畢竟，這不是一場輕松的任務。

老張頭見狀，從兜里掏出一個老舊收音機，調到《亮劍》評書頻道。鏗鏘有力的旁白聲在夜色中回蕩：“逢敵必亮劍，狹路相逢勇者勝……”

氣氛漸漸熱了起來，幾個年輕些的工人握緊了手中的木棒，眼神堅定起來。

“來吧，分組行動。”老張頭揮了揮手，指派任務，“東南角由老李帶隊，西北角我親自守著，剩下的人分成兩隊輪換。”

眾人點頭散開，各自走向指定崗位。夜色下，他們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腳步聲整齊劃一，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工廠最鼎盛的年代。

與此同時，廠區西側圍墻外，三道黑影悄然靠近。一人扛著折疊梯，另一人手里提著工具包，第三個人則警惕地四下張望。

“時間差不多了。”其中一人低聲說，“十分鐘后巡邏燈掃過一次，趁那時候翻進去。”

“圍欄上有玻璃。”另一個人蹲下身檢查，“得剪個口子。”

那人取出一把鐵絲鉗，迅速剪斷了幾根鐵絲，制造出一個勉強能鉆進去的缺口。三人貓著身子穿過缺口，翻入廠區，動作熟練，顯然是有備而來。

他們沒有直接前往主車間，而是繞向廢棄倉庫方向。那里存放著一些老舊設備，最容易下手。

而在倉庫附近，王磊正和兩個保安隊員一起巡邏。他今天本不該來，但聽說趙陽要組織夜間巡邏，便主動請纓。他背著帆布包，里面裝著筆記本和幾支備用鉛筆。

“這地方太安靜了。”一個保安低聲說，“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王磊抬頭看了看天，烏云遮住了月光，只有遠處路燈投下微弱的光暈。他皺了皺眉，忽然聽見倉庫方向傳來一聲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你們聽到了嗎？”他輕聲問。

兩人搖頭。

王磊沒再多說，徑直朝倉庫走去。他爬上窗臺，借著昏暗的光線往里看去。果然，里面有幾個人影在移動，正在撬一臺老舊車床的固定螺絲。

“有人！”他大喊了一聲，同時用力敲打窗戶。

屋內頓時一陣騷動，幾人慌亂地四處張望。

“快報警！”王磊轉身沖下去，一邊跑一邊喊。

可倉庫門被鎖死了，鑰匙還在趙陽那兒。眼看對方就要溜走，王磊急中生智，從地上撿起幾張廢紙，掏出打火機點燃，猛地扔向窗戶。

火苗竄起，照亮了整個倉庫一角。幾人驚叫著躲閃，其中一個身影一閃而過，王磊眼尖一瞥，認出了那人的臉——竟然是張德彪的堂弟！

“果然是他干的！”王磊心頭一震。

火勢不大，但足夠引起混亂。老張頭聽到動靜，立刻吹響哨子，指揮其他保安隊員集合。

“圍住倉庫！別讓他們跑了！”他大聲喊道。

十幾人迅速圍攏過去，形成包圍圈。犯罪團伙一看形勢不對，抄起鐵棍就想突圍。

“站住！”老張頭一聲怒吼，率先舉起木棒擋在最前面。

混戰隨即爆發。木棒與鐵棍相撞，發出悶響。有人摔倒，有人喊疼，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王磊趁亂沖進人群，試圖抓住其中一個逃跑的家伙。就在他撲上去的一瞬間，腳下一滑，踩到了什么東西。

他低頭一看，是一只摔碎的BB機，外殼裂開，電池早已脫落。

他彎腰撿起碎片，借著火光仔細看了幾眼，發現背面刻著一行小字：1983.7.15。

這個日期，他再熟悉不過——正是他父親當年值夜班的日子。

王磊心中一震，連忙將碎片藏進了帆布包夾層，準備等天亮后再追查來源。

戰斗持續了不到十分鐘，最終幾名嫌疑人被逼退至角落，倉皇逃竄。老張頭帶著人一路追到廠區門口，但還是讓兩人逃脫了。

“沒事吧？”趙陽趕到現場，看著滿地狼藉和受傷的隊員，眉頭緊鎖。

“還好，沒人重傷。”老張頭擦了擦額頭的汗，“這些人是有備而來，目標明確。”

趙陽點點頭，目光落在王磊身上，“你怎么也在？”

王磊沒有說話，只是將手里的BB機碎片遞給他。

趙陽接過一看，臉色變了。

1983年7月15日，不只是他父親值夜班的日子，也是母親藏起日記的那一天。

夜風呼嘯，火光漸熄。王磊望著遠方漆黑的廠區，心中隱隱有種預感——這場沖突，只是更大風暴的前奏。

而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