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痕后背抵著潮濕的巖壁，喉間腥甜翻涌得更厲害了。

他每吸一口氣，胸口那道淡青色劍痕便像被萬千細針同時扎刺——方才林淵那道隨意揮出的劍氣，竟在他經脈里種下了細碎劍意，此刻正隨著氣血運行啃噬他的五臟六腑。

“咳......“他蜷起身子，指節深深掐進石縫，指甲縫里滲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暈開暗紅的星子。

懷中的玄霄玉牌突然燙得驚人，他顫抖著摸出來，見玉牌上“云舟“二字正泛著妖異的血光，像是被某種力量催逼著。

“主上要的是劍尊的劍意波動......“他咬著牙扯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傷痕，將玉牌按在傷口上。

血珠順著玉牌紋路蜿蜒，原本冰涼的玉質突然變得滾燙，像是要把他的皮肉灼穿。

夜無痕額頭的冷汗大顆大顆砸下，卻死死咬著牙不肯松手——玄霄閣培養他二十年，這是他唯一的機會，若能把劍尊的劍意波動傳回宗門......

洞窟深處突然傳來石屑墜落的輕響。

夜無痕渾身一僵，卻不敢抬頭，只盯著玉牌上逐漸浮現的青色紋路——那是方才被林淵劍氣震碎的經脈軌跡，此刻正被玉牌貪婪地吸收著。

同一時刻，劍山主殿內。

青崖子半透明的身形突然凝實幾分，指尖泛起幽藍的光紋。

他原本盤坐在石案上的鐵劍“嗡“地輕鳴，劍身上浮現出細碎的冰花：“主上，山后廢窟有異常波動?！?

林淵正握著茶盞的手頓住。

他垂眸看了眼案上未涼的茶，水汽氤氳中，眼底的冷意卻漫了上來：“玄霄閣的追蹤術？“

“不像?！扒嘌伦犹痔擖c，空中浮起一道青色光繭，里面隱約能看見夜無痕按玉牌的畫面，“是某種記錄類法器，在......抽取您的劍意殘留。“

林淵將茶盞輕輕擱在案上，指節叩了叩石桌：“他們想分析我的劍路?！八а弁虼巴?，月光正漫過松枝，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當年九封封印了七十二處妖穴，玄霄閣這些年沒少在封印外做手腳?！?

“要屬下現在去廢窟？“青崖子的鐵劍震了震，半虛的身形里透出幾分急切。

林淵搖頭：“那刺客重傷未愈，能撐到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他站起身，衣袂帶起一陣風，將案上的封印圖譜吹得翻了兩頁，“去試煉之地，把結界再加三重?！八D了頓，目光落在不遠處還在研究圖譜的謝清棠身上，“他們的目標......不止是我。“

謝清棠正俯身盯著圖譜上一處暗紋。

她指尖輕輕摩挲那道扭曲的封印痕跡，前世記憶突然翻涌——《大荒異志》里記載，此處封印應由九根玄鐵劍柱鎮壓，可眼前的圖譜上，劍柱位置卻被改成了七根青銅鎖鏈。

“清棠。“林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轉身時，發間木簪又歪了些。

林淵伸手替她扶正的動作頓在半空，最終只是垂下手：“你已通過試煉。“他指了指圖譜，“接下來，你想知道什么？“

謝清棠指尖點在那處矛盾的封印標記上：“這里?！八а蹠r，眼底閃著前世寫史時才有的灼灼光芒，“《大荒異志》里說，此處封印的是'吞月蛟'，需九劍鎮其七竅。

可圖譜上用的是鎖鏈，數量也不對?！八蛄嗣虼?，“或許這正是他們真正想掩蓋的地方——如果封印被篡改過，那松動的就不只是妖穴，還有......“

“還有玄霄閣在其中動的手腳?！傲譁Y接了她的話。

他望著她發亮的眼睛，喉結動了動，“若我們能搶先一步修復它......“

“或許能打亂他們的計劃?！爸x清棠笑了，露出小虎牙，“就像方才你打亂刺客的計劃那樣?！?

林淵望著她，忽然想起方才心劍共鳴時，那根若有若無的線。

此刻那根線似乎更清晰了些，從他心口，連到她眼底的光里。

山后廢窟。

夜無痕猛地將玉牌按進傷口最深處?！班汀暗囊宦?，皮肉被燙焦的氣味在洞窟里散開，他卻笑了——玉牌上的血光終于暗了下去，青色的劍意紋路卻愈發清晰，連林淵劍氣里那絲若有若無的松木香，都被記錄得清清楚楚。

“成了......“他扯下衣角裹住玉牌，剛要起身，突然渾身發冷。

洞外的月光被遮住了。

夜無痕抬頭，便見林淵立在洞口。

他穿著月白廣袖，腰間掛著那柄從未出鞘的鐵劍，月光從他身后漫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把無形的劍，直直刺進洞窟最深處。

“你......“夜無痕踉蹌著后退，后背撞在巖壁上，“你怎么會......“

“山雀的啼鳴里，藏著劍山的耳目?！傲譁Y的聲音像浸在冰里，“你布置'暗影追蹤咒'時，咒紋里的血氣，太濃了?！?

夜無痕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在地上畫了半圈黑紅咒紋——那是玄霄閣的追蹤術，用來鎖定謝清棠的氣息。

他冷汗瞬間浸透后背：“你......“

林淵抬手，食指輕輕一點。

無形的劍意如潮水般涌進洞窟。

夜無痕只覺眼前一黑，地上的咒紋“刺啦“一聲碎裂，連帶著他剛畫了一半的術法，全被絞成了齏粉。

他喉間一甜，又噴出一口血，這才驚覺那劍意竟順著他的指尖鉆了進來，將他體內殘余的玄霄閣術法種子，盡數摧毀。

“下次，就不是警告了。“林淵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告訴玄霄閣，九封封印，不是他們能染指的?！?

夜無痕癱坐在地，望著林淵的背影消失在月光里。

他摸出玉牌，發現上面的劍意紋路也淡了許多，像是被某種力量沖刷過。“劍尊......“他喃喃著，突然聽見洞窟深處傳來更清晰的響動——像是某種蟄伏多年的巨獸，正緩緩睜開眼睛。

而此刻的劍山主殿，謝清棠正對著封印圖譜發呆。

她無意識地摸著心口，那里突然泛起一陣熱流，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繭而出。

她想起方才心劍共鳴時的金芒，又想起林淵替她扶正木簪時，指尖殘留的溫度。

“清棠？“林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慌忙收回手，卻見自己指尖竟泛著淡金色的微光。

謝清棠愣住——前世的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力量，難道......

月光漫過她的發梢，將那抹金光染得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