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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廢品站的布料與深夜的燈光

雞叫頭遍時,林晚秋就醒了。

因為懷里的小團子動了動,小手無意識地抓著她的衣襟。孩子睡得不安穩,眉頭皺著,大概是昨晚林老實發脾氣時被嚇著了。林晚秋低頭,用指尖輕輕撫平兒子眉間的褶皺,心里像被溫水泡過,又軟又脹。

她借著窗縫透進來的月光,摸過床頭的布包——里面是李嫂訂的兩條帶口袋的小褲子,連夜趕制出來的,針腳比上次更細密。褲腳縫了圈從舊被單上拆下來的藍布條,看著比普通褲子精神多了。趙嬸說今天會來取,得早點準備好。

“死懶貨!天快亮了還不起來做飯,想餓死我嗎?”王桂香的罵聲準時從堂屋飄來,裹著霜氣,“今天把那筐花生剝了,剝不完別想吃飯!”

林晚秋把褲子疊得整整齊齊,塞進床底的木箱,又往上面壓了件舊棉襖。她摸了摸指尖——昨晚縫褲腳時被針扎了一下,現在還留著個小紅點,像顆小朱砂痣。

“知道了。”她應了聲,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河。

灶房里,王桂香正對著鏡子抹雪花膏,見林晚秋進來,撇著嘴說:“你爹媽昨天走時撂下話,說要是你再敢提離婚,就沒你這個女兒。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安安分分跟建斌過日子,生個二胎,最好是個小子,我保準對你好。”

林晚秋添柴的手頓了頓。生二胎?在這種連飯都吃不飽、動輒打罵的家里?她寧愿死。

“我不生。”她低頭燒火,聲音沒起伏。

“你敢說不生?”王桂香把雪花膏往桌上一拍,“女人家不生孩子,留著你有啥用?我告訴你林晚秋,這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林晚秋沒接話。跟王桂香爭辯是最沒用的事,她的精力得留著做更要緊的事——比如怎么弄到更多布料。趙嬸說李嫂要再做兩件帶圖案的小褂子,最好是帶小花的,鎮上的人喜歡。可她手里的布料早就用完了,連王桂香要扔的舊被單都被她剪得干干凈凈。

得想辦法弄點新布料。

早飯照舊是三碗玉米糊糊,沈建斌那碗飄著幾粒米飯,王桂香那碗中等,她的碗里只有清水和幾粒玉米碴子。小團子趴在她懷里,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盯著沈建斌手里的白面饅頭,咽口水的聲音在安靜的堂屋里格外清晰。

林晚秋悄悄從懷里摸出塊紅薯干(昨晚藏的),塞給兒子:“快吃,別讓奶奶看見。”

小團子懂事地把紅薯干塞進嘴里,小口小口地啃著,大眼睛卻一直盯著沈建斌手里的饅頭,像只饞嘴的小貓。

沈建斌吃完早飯,揣著王桂香給的煮雞蛋走了,臨走前還瞪了林晚秋一眼:“安分點,別惹我媽生氣。”

王桂香也扛著鋤頭下地了,臨走前踢了踢墻角的花生筐:“給我剝干凈點,別留半粒花生在殼里!”

院里終于清靜了。林晚秋把小團子抱到炕桌上,給他梳頭發——孩子的頭發還是枯黃,像營養不良的小草,但比剛來時長了點,軟軟地貼在頭皮上。

“媽媽,做……新衣服?”小團子指著床底,大眼睛亮晶晶的。

“嗯,”林晚秋幫他系好領口的布扣子,“但媽媽沒有布了,怎么辦?”

小團子歪著腦袋想了想,突然指著院門外:“趙奶奶……說……廢品站……”

林晚秋眼睛一亮。趙嬸昨天確實跟她說過,鎮上的廢品站偶爾會收到些沒人要的碎布料,便宜得很,有時候幾毛錢就能買一大捆。

“小團子真聰明!”她在兒子額頭親了口,“媽媽帶你去廢品站看看好不好?”

“好!”小團子使勁點頭,小臉紅撲撲的,像朵小太陽花。

去廢品站得先把花生剝完。林晚秋把花生筐拖到門口,一邊剝花生,一邊教小團子數數:“一、二、三……”

小團子學得很認真,數錯了就不好意思地笑,露出兩顆剛長出來的小牙。陽光透過老槐樹的葉子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花生殼的清香混著泥土的氣息,倒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意思。

日頭升到頭頂時,終于把花生剝完了。林晚秋用布把花生包好,藏進灶膛的草木灰里(怕王桂香發現少了),然后抱起小團子,往鎮上走。

路過趙嬸家時,趙嬸正在院子里曬辣椒,見了她們,笑著說:“去廢品站?我跟你說,那的張老頭脾氣怪得很,你得多說好話。”

“知道了,謝謝您趙嬸。”林晚秋笑著點頭,心里暖乎乎的。

“拿著,路上吃。”趙嬸塞給她兩個烤紅薯,還熱乎著,“給小團子墊墊肚子。”

“謝謝您趙嬸!”

走到五金店門口時,顧向北正站在門口,往板車上裝鐵絲。他穿著件軍綠色的舊夾克,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陽光照在他身上,鍍上了層金邊。

小團子突然指著他喊:“叔叔!”

顧向北抬起頭,看到她們,眼神柔和了些:“去鎮上?”

“嗯,去廢品站看看。”林晚秋的臉頰有點發燙,不知道是被日頭曬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廢品站在東頭,有點偏。”顧向北指了指方向,“路上小心點,那附近有幾條野狗。”

“知道了,謝謝。”林晚秋點點頭,抱著小團子加快了腳步。

身后傳來板車“吱呀”的聲響,她沒回頭,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這個男人,總能在不經意間透出點善意,像寒冬里的一縷陽光,不刺眼,卻很暖。

廢品站比林晚秋想象的大,堆著各種各樣的破爛:舊報紙、破銅爛鐵、沒人要的舊家具……空氣里彌漫著股霉味,還有點鐵銹味。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坐在門口抽煙,大概就是趙嬸說的張老頭。

“大爺,您這兒有舊布料嗎?”林晚秋走上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

張老頭瞥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抽煙。

林晚秋沒氣餒,又問:“我想給孩子做幾件衣服,您要是有的話,便宜點賣給我唄?”

張老頭這才慢悠悠地說:“有是有,在后院堆著呢,都是些沒人要的碎布,你要的話,自己去翻,一毛錢一捆。”

“謝謝大爺!”林晚秋喜出望外,抱著小團子往后院走。

后院果然堆著好幾捆布料,都是些做衣服剩下的邊角料,顏色倒是不少,紅的、綠的、藍的……雖然有點臟,但洗洗還能用。

林晚秋蹲下身,仔細地翻找起來,專挑那些大塊的、顏色鮮亮的。小團子也幫著撿,把一塊紅色的碎布遞到她手里:“媽媽,這個……好看。”

“真好看!”林晚秋笑著把紅布放進筐里,“可以給小團子做件帶小花的褂子。”

小團子咯咯地笑起來,撿得更起勁了。

母子倆翻了半天,撿了滿滿一捆布料,付了一毛錢,高高興興地往家走。

路過供銷社時,林晚秋看到沈建斌正和張蘭站在一起說話,張蘭笑得花枝亂顫,還時不時往沈建斌身上靠。

沈建斌也看到了她們,臉色沉了沉,沒說話。張蘭則故意揚了揚手里的花布:“晚秋姐,你看我這布好看不?建斌哥給我買的,說要給我做件新褂子。”

林晚秋沒理她,抱著小團子徑直往前走。這種跳梁小丑,不值得她浪費精力。

回到家時,王桂香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堂屋里罵罵咧咧:“這死丫頭,跑哪兒去了?花生也不知道收起來,被雞啄了不少!”

看到林晚秋手里的布料,眼睛一瞪:“你這是啥?哪來的錢買布料?你是不是偷家里的錢了?”

“這是我自己掙的錢買的,不是偷的。”林晚秋把布料往屋里拖,聲音平靜,“我給小團子做衣服,不花你家的錢。”

“你自己掙的?你一個婦道人家,哪來的錢?”王桂香不相信,追進屋里要搶布料,“我看你就是偷的!”

林晚秋把布料緊緊抱在懷里,往旁邊一躲:“我賣衣服掙的!五毛五!”

王桂香愣了一下,隨即罵道:“你還真去做那投機倒把的營生?我就知道你不安分!我告訴你林晚秋,你要是敢把這破爛往外賣,我就砸了你的縫紉機!”

“你敢!”林晚秋的聲音也高了,“縫紉機是我的嫁妝,你要是敢動一下,我就去供銷社找沈建斌,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欺負兒媳的!”

王桂香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看著林晚秋眼里的狠勁,突然有點怵——這媳婦好像真的不一樣了,以前說一句就嚇哭,現在敢跟她對著干了。

“哼,我懶得理你!”王桂香撂下句狠話,轉身走了。

林晚秋松了口氣,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她把布料抱進屋里,攤在床上,用溫水一點點洗干凈,晾在繩子上。

夕陽透過窗欞照進來,給那些五顏六色的布料鍍上了層金邊,像幅好看的畫。

林晚秋看著這些布料,又看了看床上玩石子的小團子,嘴角不知不覺揚起了一抹微笑。

雖然王桂香還在刁難,雖然爹媽不支持,雖然前路還很艱難,但她有了布料,有了訂單,有了靠自己雙手掙錢的底氣。

這就夠了。

夜深了,小團子睡熟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林晚秋點亮煤油燈,踩著縫紉機,開始做新衣服。

“咔噠,咔噠……”

縫紉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首溫柔的歌。林晚秋的眼神專注,手指靈活地穿梭在布料間,心里盤算著怎么把這些碎布拼成好看的圖案——或許可以用紅色的布剪幾朵小花,縫在藍色的褂子上,李嫂肯定會喜歡。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在她認真的臉上,也照在那臺嗡嗡作響的縫紉機上,仿佛鍍上了一層希望的光。

林晚秋知道,這條路還很長,很艱難,但她不怕。

因為她知道,往前走,總有光。

而她,會帶著這道光,和懷里的小團子一起,走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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