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觀山上】

青云觀山門前，云霧如紗，繚繞在石階之間。

李慕陽的大弟子云凌霄正負手立在迎客松下，一身月白道袍襯得他面容愈發(fā)冷峻，眉宇間常年凝著一層寒霜，仿佛周遭的暖意都被他拒之門外。

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鷹隼般盯著山腳下蜿蜒的路徑，連帶著身旁的空氣都似結(jié)了層薄冰。

“師父，百花宮的帖子。”一個小道童捧著托盤上前，聲音放得極輕，頭埋得幾乎要抵到胸口，像是怕驚擾了這位素來嚴厲的大師兄。

云凌霄瞥了眼托盤上的紫檀木帖子，眼皮都沒抬一下，更未伸手去接，只淡淡道：“百花宮？他們與我青云觀素無往來，遞帖子做什么？”語氣里淬著冰碴，每個字都像從寒潭里撈出來的。

“說是……想請長老們?nèi)ズ缺瑁牧撵F靈山的事。”小道童囁嚅著補充，手指緊緊攥著托盤邊緣，“還提到了什么‘蝕心石’。”

“蝕心石？”云凌霄眉峰驟然蹙起，如利劍出鞘般銳利，轉(zhuǎn)身往觀內(nèi)走去時，月白道袍掃過迎客松的枝葉，帶起一陣冷風，“隨我去見師父。”

三清殿內(nèi)，李慕陽正擦拭著他那柄“青云劍”，劍身寒光凜冽，映出他沉穩(wěn)的面容。見云凌霄進來，他抬眸道：“何事？”

“師父，百花宮遞了帖子。”云凌霄將帖子“啪”地放在案上，語氣里的不屑幾乎要溢出來，“一群隱世女子，突然邀您喝茶，怕是沒安好心。指不定是設(shè)了什么圈套，想借我們青云觀的名頭做事。”

李慕陽拿起帖子展開，目光掃過上面的字跡，眉頭漸漸皺起：“蕭明瑾奪走了蝕心石？”

“蕭明瑾？三皇子？”云凌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周身寒氣更甚，“朝廷的人竟插手江湖秘寶，未免太不把我們這些江湖人放在眼里。依我看，多半是百花宮與朝廷勾結(jié)不成，反被擺了一道，如今想拉我們當墊背的。”

“百花宮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出頭？”李慕陽放下帖子，指尖在劍鞘上輕輕敲擊，“凌素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云凌霄冷聲道：“哼，她們自己護不住東西，倒想拉我們青云觀下水。師父，依弟子看，這帖子不必理會。百花宮與朝廷的恩怨，與我青云觀何干？難不成要我們替她們收拾爛攤子？”他說著，手已按在腰間佩劍上，指腹摩挲著冰冷的劍鞘，顯然對百花宮極為反感。

“與我們無關(guān)？”李慕陽抬眼看向他，眼神銳利，“蝕心石能蝕人心智，若真被朝廷掌控，用來對付江湖同道，到時候你還能說與我們無關(guān)？”

“可百花宮……”云凌霄還想爭辯，卻被李慕陽打斷。

“我知道你看不慣她們行事詭秘。”李慕陽站起身，長劍歸鞘，發(fā)出“嗆啷”一聲清響，“但眼下，蝕心石落在蕭明瑾手里，終究是個禍患。幽冥教余孽未清，朝廷再添變數(shù)，江湖只會更亂。”

他看向云凌霄：“你帶幾個師弟，隨我去趟百花宮。”

云凌霄一愣，隨即躬身道：“師父，那蕭明瑾背后是蕭王世子，又是當今三皇子，我們?nèi)舨迨郑M不是與朝廷為敵？百花宮那群人向來陰私，誰知道她們會不會在背后捅刀子？”

他語氣里的抵觸毫不掩飾，看向案上帖子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污穢之物。

“為敵又如何？”李慕陽目光坦蕩，“我青云觀立派百年，靠的不是趨炎附勢，而是‘俠義’二字。蕭明瑾以勢奪寶，本就不義，我們豈能坐視不理？”

他拿起案上的帖子，指尖在“蝕心石隱患”幾字上一點：“凌素心說得對，這東西若真出了亂子，我青云觀這正派盟主的名頭，也不用掛了。”

云凌霄沉默片刻，雖仍對百花宮心存芥蒂，卻也明白師父所言有理。他抱拳道：“弟子明白了。這就去召集師弟們，備好車馬。”只是那聲音依舊硬邦邦的，聽不出半分情愿。

“嗯。”李慕陽頷首，“告訴師弟們，此行非為百花宮，是為江湖安寧。”

云凌霄應聲退下，轉(zhuǎn)身時，眉宇間的寒意雖未散去，卻多了幾分凝重。他快步走出三清殿，對著候在殿外的師弟們冷聲道：“都打起精神來。百花宮那群人高深莫測，見面后少說話，多留心。若真要動手，別給青云觀丟臉。”

他目光掃過眾人，銳利如刀，“尤其是警惕她們宮里的那些迷香毒粉，免得栽在陰溝里。”

“是，大師兄！”師弟們齊聲應道，不敢有絲毫懈怠。

云凌霄望著遠處云霧翻騰的山巒，冷哼一聲。百花宮、蕭明瑾、蝕心石……這場風波，怕是比想象中更復雜。

但只要師父一聲令下，他便會提著長劍，寸步不離。只是想起要與百花宮那群人打交道，他便覺得渾身不自在，指尖又下意識地收緊了。

【百花宮殿內(nèi)】

聽竹殿內(nèi)，茶香裊裊。凌素心斜倚在軟榻上，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茶蓋，看著茶葉在水中浮沉。

“宮主，青云觀的人快到山門口了。”花溪輕步走進來，低聲稟報，“為首的是李慕陽本人，身邊跟著他的大弟子云凌霄，還有四個核心弟子。

那云凌霄一路上來，眼神就沒離開過咱們的弟子，跟防賊似的。”

“倒是給足了面子。”凌素心抬眸，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看來鐵劍先生也覺得，這蝕心石的事，不能坐視不理。”

花溪微微蹙眉：“只是那云凌霄，一路上來臉色就沒緩和過，眼神跟淬了冰似的，怕是對我們敵意不輕。方才在山門口，小師妹想上前引路，都被他冷臉逼退了。”

“他？”凌素心輕笑一聲，放下茶盞，“青云觀的大弟子，向來眼高于頂，覺得除了他們那套俠義，旁人都是旁門左道。不理會便是。”

正說著，殿外傳來弟子的通報：“宮主，青云觀鐵劍先生到了。”

凌素心起身，理了理衣袖：“請他們進來。”

片刻后，李慕陽帶著云凌霄等人走進殿內(nèi)。他一身灰布道袍，腰懸青云劍，雖面容剛毅，眼神卻透著溫和。

身后的云凌霄則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目光如掃描儀般掃過殿內(nèi)陳設(shè)，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連落在凌素心身上的眼神，都像是在評估一件待查的物件，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凌宮主。”李慕陽拱手為禮，語氣平和，“冒昧造訪，還望海涵。”

“鐵劍先生客氣了。”凌素心頷首回禮，抬手示意，“請坐。花溪，奉茶。”

云凌霄站在李慕陽身側(cè)，雙手負在身后，目光落在殿角的香爐上，仿佛對周遭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只那微微緊繃的下頜線，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