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見被他嚴肅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點頭：“我知道，云凌霄也跟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他還說，知道我身份的人，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讓我千萬別告訴別人。”

提到云凌霄，她的語氣柔和了些，又帶著點疑惑：“說起來，你認識云凌霄嗎？他好像也懂這些。”

裴子瑜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青云觀首席大弟子，“云凌霄”聽過名號，沒打過交道。他讓你保密是對的，記住，除了我們幾個，誰也不能說。”

“包括天機閣的人？”沈初見追問。

“包括。”裴子瑜的語氣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在確認安全之前，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

沈初見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里那塊緊繃的石頭忽然落了地，一股莫名的安心感涌上來。

她吸了吸鼻子，故意揚起嘴角逗他：“怎么？裴大執(zhí)事這是要違抗閣主的命令，幫我瞞報天瞳的消息？”

裴子瑜沒回頭，也沒接話，只是腳步更快了些，朝著山下走去，背影依舊冷冰冰的，像是淬了層薄冰。

“裴子瑜，”沈初見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尖觸到他冰涼的布料，“你倒是說句話啊。你這樣悶著，我心里更慌。”

裴子瑜這才停下腳步，低頭看她。

“不該問的別問。”他打斷她，語氣又硬了幾分，卻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時，腳步慢了些，剛好能讓她跟上。

沈初見看著他刻意放緩的步伐，心里忽然暖了。她知道，以他的性子，這沉默里藏著的，就是答案。

雖然還是不知道天瞳者到底有什么使命，但至少，她不再是一個人瞎猜了。

看著前面那個冷冰冰的背影，她忽然覺得，有個知道部分秘密的人在身邊，好像也不錯。

清風和小翠跟在后面，看著前面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樣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笑意，這山路，好像一下子就變短了。

最起碼，沈初見不用再對著裴子瑜藏藏掖掖了。以前每次天瞳的力量稍微冒頭，她都像做賊似的心慌，生怕被他看出端倪，好幾次夜里夢見他用劍指著自己問“你到底是誰”，醒來都一身冷汗。

這會兒跟在他身后，聽著他沉穩(wěn)的腳步聲，沈初見忽然覺得渾身輕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她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忍不住開口：“說起來，以前總怕你知道我是天瞳宿主，整天提心吊膽的，連覺都睡不安穩(wěn)。”

裴子瑜腳步?jīng)]停，聲音從前面飄過來，帶著點涼意：“怕我殺你？”

“可不是嘛。”沈初見快走兩步，跟他并肩而行，夕陽的光落在她臉上，帶著點釋然的笑意，“你天機閣的人，對我們這種‘異類’，不都喊打喊殺的？我哪敢告訴你。”

“天機閣只除妖邪，不殺無辜。”裴子瑜瞥了她一眼，“你要是安安分分的，誰耐煩盯著你。”

“我哪不安分了？”沈初見不服氣，“還不是被那些妖物追得沒辦法了才跑？再說了，要不是你總冷冰冰的，我至于怕你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斗著嘴，倒把下山的路走得輕快了。

小翠跟在后面，拉著清風的袖子笑：“你看小姐，現(xiàn)在說話都敢跟公子頂嘴了，以前見了公子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清風摸著下巴點頭：“這叫不打不相識。秘密挑明了，反而親近了。”

走到山腳時，沈初見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炊煙，長長舒了口氣：“總算能住客棧了，再在山里待著，我身上都要長蘑菇了。”

裴子瑜看了眼天色：“前面鎮(zhèn)上應該有客棧，先去落腳，明天再趕路。”

“好啊好啊。”沈初見雀躍地點頭，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問他，“對了，你說天瞳者能預知災禍？我怎么沒這本事？”

“你的天瞳印記還在，沒有真的覺醒，”裴子瑜淡淡道，“急不來。”

“那你會教我嗎？”沈初見眼睛一亮。

裴子瑜腳步一頓，轉(zhuǎn)頭看她，眼神復雜：“我不會。天機閣的卷宗里只有記載，沒有心法。”

沈初見的興奮瞬間蔫了下去：“哦……”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總算看到了鎮(zhèn)子的輪廓。青石板路盡頭，一家掛著“迎客來”幌子的客棧亮著暖黃的燈，在夜色里格外顯眼。

沈初見腿都快抬不起來了，一屁股坐在客棧門口的石階上，揉著腳踝直嘆氣：“可算到了，再走一步我就要癱在路上了。”

裴子瑜看了眼她泛紅的腳踝，對清風道：“去開兩間房。”

“好嘞！”清風顛顛地跑進客棧，沒過一會兒就拿著鑰匙出來，“公子，二樓最里面兩間，掌柜說清凈。”

沈初見剛想站起來，卻被裴子瑜按住肩膀。他蹲下身，自然地抓起她的腳踝，指尖輕輕按了按：“腫了。”

“啊？”沈初見愣了愣，才感覺到腳踝傳來酸脹感，“可能是下山時崴到了，不疼。”

“不疼也得處理。”裴子瑜站起身，對小翠道，“扶她上去，我去買瓶活絡油。”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沈初見話沒說完，就被他一個眼神堵了回去。

小翠憋著笑，扶著她往樓上走：“小姐，裴公子也是為你好，快去吧。”

兩人剛上二樓，就見裴子瑜已經(jīng)買了活絡油回來，手里還提著個食盒。

他把食盒遞給小翠：“剛出爐的包子，熱乎的，你們先墊墊。”

“謝謝裴公子！”小翠眼睛一亮，連忙接過來。

裴子瑜沒多說，徑直走進沈初見的房間，把活絡油放在桌上：“坐下，我給你揉。”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沈初見臉頰發(fā)燙，連連擺手，“多不好意思啊。”

“磨磨蹭蹭的，想明天瘸著腿趕路？”裴子瑜挑眉，語氣不容置疑。

沈初見沒辦法，只好乖乖坐下，看著他倒了些活絡油在手心搓熱，然后輕輕握住她的腳踝。他的動作很輕，力道卻剛剛好，酸脹感漸漸散去，只剩下暖暖的舒服。

“那個……”沈初見沒話找話，“你在天機閣，也經(jīng)常給人揉腳嗎？”

裴子瑜手上動作一頓，冷冷道：“你是第一個。”

沈初見頓時更尷尬了，干咳兩聲：“哦……那真是辛苦你了。”

他沒再接話，專心致志地給她揉著腳踝，房間里只剩下他均勻的呼吸聲和窗外隱約的蟲鳴。

沈初見看著他低垂的眉眼，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忽然覺得這冷冰冰的人，好像也沒那么難相處。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你說天瞳者的力量，會不會有什么副作用啊？”

裴子瑜抬眼：“卷宗里沒提。”

“那你說，我會不會哪天成了怪物啊？”沈初見小聲問，語氣里帶著點擔憂。

裴子瑜手上的動作停了，看著她認真道：“不會。你的力量是凈化妖邪的，只要心術正，就不會被反噬。”

聽他這么說，沈初見松了口氣，笑了笑：“借你吉言。”

揉完腳踝，裴子瑜站起身：“歇著吧，明天一早出發(fā)。”

“嗯。”沈初見點頭，看著他走到門口，忽然喊住他，“裴子瑜。”

“嗯？”他回頭。

“謝謝你。”沈初見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不光是今天，還有之前……每次我遇到危險的時候。”

裴子瑜愣了愣，隨即別過臉，聲音有點不自然：“順手。”

說完，他轉(zhuǎn)身快步離開，連門都忘了關。

沈初見看著敞開的門，忍不住笑了，這冰塊臉，還挺別扭。

小翠端著包子走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湊過來笑道：“小姐，我就說公子對你不一樣吧？”

沈初見拿起個包子塞進嘴里，含糊道：“吃你的吧，哪那么多話。”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亮了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也照亮了房間里悄然滋生的暖意。

第二天一早，沈初見剛把包袱系好，就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馬蹄聲和女子的笑語，熱鬧得不像尋常鎮(zhèn)子該有的動靜。

“外面怎么了？”她扒著窗戶往下看，眼睛瞬間亮了。

街上的行人都往兩邊退，讓出中間的路，一隊白衣女子正騎馬緩緩走過，為首的女子身披白紗，腰間系著銀鈴，馬走起來叮當作響，裙擺上繡著繁復的金線花紋，在晨光里閃得人睜不開眼。

“好盛大的場面！”沈初見看得直咋舌，轉(zhuǎn)身就往樓下跑，“我去看看！”

裴子瑜剛檢查完行囊，見狀皺眉：“別亂跑。”嘴上這么說，腳步卻還是跟了上去。

沈初見擠在人群里，看著那些白衣女子個個身姿挺拔，容貌秀麗，手里雖沒拿刀，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忍不住拉了拉身邊的裴子瑜：“這些人是誰啊？看著好氣派，不像尋常江湖門派。”

裴子瑜的目光掃過為首女子腰間的玉牌，淡淡道：“百花宮。”

“百花宮？”沈初見恍然，拍了下手，“我想起來了！以前在沈府的雜記上看到過插畫，畫里的女子就是這樣白衣勝雪！書上說她們只收女弟子，個個貌美如花，卻最擅用毒和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