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時分，林府的大門被人敲響。

“門外何人？”

兩位看門的小廝側站微貼府門問道。

門外人聲音稍粗卻也溫潤。

“林字武。”

小廝一聽一位趕忙報信去了，另一位忙抬起門栓，林字武不等門開好自己便推門進去。

紅梅院左側小院臥房。小魚輕敲兩下房門。

“小姐，將軍回來了，可要洗漱？”

聞言，林昭禾翻了個身把被子裹的更嚴實了。

“不用。”

門外人影褪去，林昭禾眼睛緩緩睜開，鼻子深呼出一口氣。

腦子里多出好像是上一世的記憶又好像是好幾世的記憶已經一年了，她至今都沒想明白，為什么讓她再來一次無聊的人生呢？

梳妝鏡前，林昭禾看著桌上的書移不開眼。

“小姐抬頭。”

小魚正在給她別發髻，對于自家小姐眼不離書的愛好習以為常。

她家小姐五歲那年偷摸跟著府里請來教大小姐和三小姐的女師父習得點字后便喜歡看上了書。

“小姐早膳可要去正院用？”

“不用。”

一般早飯都是送到側院，但今寅時將軍回來了，小魚覺得是要問一下。

側院的書房是直對著院門，中間隔著小庭院栽著兩棵梅樹在左邊，昨夜里下來薄薄的雪掛在枝頭很有意境。

林昭禾坐在書桌前難得放下了書，看著庭院中的景色入了神。緩過神來便寫下。

王城不會下暴雪，

剛夠紅梅開滿枝，

待到二月雪融盡，

一朝逝去一朝春。

“找個畫卷把它裱起來吧！”

林昭禾寫完署名蓋上印。

“五小姐，大夫人差老奴給你送新的衣裙，請您今晚到大堂用膳。”

“勞煩葉管事專程跑一趟。”

葉管事走后，小魚看著林昭禾不解道，

“小姐，往年除夕都沒叫過您，這次怎么還派葉管事過來請？”

小魚全名林小魚，雖然比林昭禾大五歲，今年十三，但她沒有什么腦子，她聽她娘蘇麼的話往后什么事只聽小姐的，小姐活她活，小姐死她死，從蘇麼走后九歲的她照顧四歲的小姐，兩個人相依為命，她早就把小姐當成了半個妹妹。

“不妨事，左右不過走個過場，不過今晚要呆的久了些。”林昭和專心裱著手里的字。

小魚湊到她旁邊，

“聽說少將軍和四公子今也會回來。”

林昭禾臉上沒有多余表情，她想不明白和她有什么關系，在她多出來的記憶里面，她曾盼望過他們會回來。

“收拾收拾，我們現在去外面逛逛。”

“小姐，今除夕也出去啊！”

小魚不是不喜歡外面，林昭禾每次說出去逛逛不是去書攤書店看書，就是去茶館聽人說書，一站就是一天。

“除夕才好，除夕的說書先生說的會更起勁。這次我們不站著，我們坐著聽。”

林昭禾表情略帶興奮。

“小姐，你哪里來的錢？”

這些年林府雖然會給吃給穿，但保持在餓不死凍不死的水平線上，平日都沒有什么葷腥，穿的也不是什么好布料連首飾都沒幾個更別說會有多余的錢了。

“我前幾天在后院的最大的那顆紅梅樹下面挖出了幾吊錢。”

“小姐！都不知道是誰的錢你就敢拿。”

“放心，我就拿了幾個夠咱點一盤點心一壺茶，其他的都埋回去了。”

林昭禾看小魚的表情好像還不是很能接受，繼續勸道，

“小魚，去了那么多次茶館，就不想坐著聽一次？我每次聞著茶香都想嘗嘗看是什么味道。”

小魚看了看林昭禾的樣子，最終還是妥協了。

“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能這么干了。”

兩人打扮好后，從紅梅院右側院后院的墻下破洞爬了出去，一開始這只是少了幾塊磚，后來林昭禾為了方便多拆了幾塊磚頭又往下挖了挖直通外面的小巷，平時就拿木框堵著中間外面看不出來，里面沒人住也沒有什么人打掃，應該說整個紅梅院在住的主人只有林昭禾一個人。

爬出來后，林昭和把錢給了小魚，在外面她們扮演的是姐妹，她們的裝扮看起來是一般人家，林昭禾還特意的在臉上點了許多雀斑和下巴上點了顆痣。

去到云游茶館的時候除三樓的包間已經坐滿人了。云游茶館的一樓前面是給只聽書不喝茶的人留著位置，左右兩邊和二樓有桌椅普通人點壺茶三十文錢便可坐在那聽一天當然真正點的起茶又有時間的人也不多，三樓是包間，林昭禾沒見過更沒去過。

林昭禾和小二很熟，讓小二看到說書臺對面二樓的人走了的話就叫她們。

等到小二過來叫的時候，小魚的腿已經酸了，點了茶和點心林昭禾繼續趴著欄桿看了。

林昭禾聽得正入迷時，有人輕敲兩下桌子，她回頭，一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看穿戴和大姐三姐不相上下。林昭禾心里嘆口氣，真有錢啊！

“兩位小姐這兩個空位置可還有人否？”女孩聲音嬌俏靈動，看向林昭禾，突然間看到她的眼睛頓住了。

“沒有人了，你是想拼桌嗎？”

林昭禾看著女孩呆住的樣子，伸手在自己臉上晃了晃。

“我還有一個哥哥，你們方便嗎？”女孩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臉上浮出淡淡的粉色。

林昭禾看了看小魚，用眼神詢問了下，看她沒有拒絕的意思，答應了。小魚坐到了她旁邊，女孩落坐了她的對面。

林昭禾又沉迷于說書先生投入情感的講述。

對面的女孩站起身碰到了桌子響了聲嘎嘰的聲音，林昭禾看著她向樓下招手。

“哥哥，這里。”

隨后走上十二三歲的少年，少年雖著裝低調但看料子光澤就很貴，腰間還系著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露出個角，只是這玉佩她好像見過。

“哥哥，我來的時候都已經沒有位置了，還好兩位小姐愿意和我們拼桌。”

她拉著少年的胳膊坐下。

少年點點頭，“多謝兩位小姐。”

林昭禾點點頭，繼續聽。

故事說到后面，世人皆知林將軍有倆子，長子子跟著林將軍鎮守邊疆，次子跟著蘇太傅博文多學卻不知還有一女，此女乃將軍夫人分娩直到天光乍亮才出，視為不詳。有人問：先生，迎破曉出生的孩子怎能稱不詳？先生大笑，閣下競不知將軍夫人的事跡？將軍夫人懷胎十月能守城門護百姓，林將軍次子都是在叛軍攻城那日所生，生完還能指揮作戰乃女中豪杰，可此女分娩一夜不出硬生生把將軍夫人拖垮導致將軍夫人早逝可不就不詳嗎？

對面的人不知何時走了。

小魚緊張的看著林昭禾，可林昭禾表情無波無瀾，好像說的不是她。

“小二，買單。”

“客官，您這桌剛剛那位公子全買了。”

小魚掏錢的手收了回去和林昭禾對視一眼，遇到好人了。她倆讓小二把剩下的點心全都打包了，開開心心的回林府。本來林昭禾還想去書店看看能不能買兩本書，但看天色不早想著晚上還要吃年夜飯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