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戰就蹲在我床邊，像個巨大的守衛雕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喝湯。

那專注的眼神，幾乎要把碗底看穿。

我每喝一口，他緊皺的眉頭就松開一點，嘴角甚至往上扯了扯，露出一個僵硬又努力的笑容。

“好喝吧？老子特意挑的最嫩的腿肉！熬了一宿！”他忍不住邀功，語氣里帶著點小得意，“不夠還有！管夠！”

一碗湯喝完，我感覺身上暖了些，力氣也恢復了一點點。

狂戰立刻把碗拿走，動作快得像怕我累著。

他看著我，眼神亮晶晶的，帶著的滿足，仿佛我喝光他熬的湯是件天大的成就。

“你……你還想要啥？”狂戰搓了搓大手，有點急切地問，

“想吃果子不？我知道后山有個地方，有那種特別甜的紫漿果，鳥都愛偷吃！老子去給你摘！保證最大最甜的！”他說著就要站起來往外沖。

“不用了！”我趕緊出聲，聲音還虛弱，“我……我想睡會兒。”

狂戰的腳步猛地剎住，高大的身影轉回來，臉上掠過一絲失望，但馬上又換成了小心翼翼：

“睡！對！睡覺好！睡覺長力氣！”

他像轟小雞似的揮揮手，示意我趕緊躺下，然后又看向墨嵐，語氣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命令，“墨嵐！你看著她睡！別讓人吵她！老子……老子去門口守著！”

他說完，真的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到草屋門口，像座鐵塔一樣杵在那里，背對著屋里，抱著胳膊，警惕地掃視著外面，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墨嵐：“……”

我躺下，閉上眼睛，還能感覺到門口那尊“門神”散發出的、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和……笨拙又滾燙的保護欲。

這感覺太不真實了。

那個曾經對我喊打喊殺、眼神恨不得剮了我的狂戰，現在像個忠誠的護衛犬，守著我睡覺，還給我熬湯摘果子？

墨嵐坐在床邊，聲音很低，帶著一絲無奈和不易察覺的放松：

“別理他。他腦子直，認準了的事，十頭巖牛也拉不回來。你救了他的命，他現在……把你當自己命護著了。”

門口傳來狂戰甕聲甕氣的低吼：“老子聽得見！墨嵐你少說廢話！讓她睡！”

墨嵐搖搖頭，沒再說話。

草屋里安靜下來。藥草味混著肉湯的香氣。

我閉著眼，身體依舊疲憊，但心里那塊壓著的大石頭，好像被狂戰這笨拙又熾熱的“殷勤”撬開了一條大大的縫。光透進來，暖暖的。

再多的怨恨，在救命之恩面前，被狂戰用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砸得粉碎。

他不懂彎彎繞繞，他只知道，她救了他，她就值得他用命去護著，用最好的東西去供著。

這份純粹又滾燙“好”，簡單，直接，像他這個人一樣，帶著一股子蠻橫又讓人無法拒絕的熱度。

門口，狂戰警惕地豎起耳朵，聽著屋內的動靜。

確認我呼吸平穩似乎睡著了，他才極其輕微地、滿足地呼出一口氣，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部落，像守護著最珍貴的寶藏。

……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陣刻意壓低的爭吵聲弄醒了。

“……蠢貨！你守在這里像塊石頭，她就能好了？！”是青泫冰冷壓抑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老子愿意！你管得著？！”狂戰的聲音壓得更低，但那股子蠻橫勁兒一點沒少，像護食的猛獸，

“墨嵐說了要靜養！老子看著，哪個不長眼的敢來吵！”

“部落的事……”

“部落的事你處理！少拿這個煩她！”狂戰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她現在最要緊！”

我悄悄睜開一點眼縫。門簾縫隙透進的光線里，青泫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

狂戰比他更壯，像座小山似的擋在門簾前，寸步不讓，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像銅鈴，里面全是不講理的護犢子。

墨嵐站在稍遠一點的陰影里，手里端著一碗新熬的藥汁，看著門口對峙的兩人，眉頭微蹙，但沒出聲。

青泫盯著狂戰那副“你敢進來老子就跟你拼命”的架勢，額角青筋跳了跳。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強壓下怒火，冰冷的目光越過狂戰的肩膀，掃向床上的我。

那眼神復雜極了，有審視，有殘留的冰冷，但似乎也摻進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煩躁和……被排斥在外的憋悶？

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開，背影僵硬。

狂戰對著青泫的背影得意地哼了一聲，像打了勝仗。

他小心地掀開門簾一角，探頭進來，對上我睜開的眼睛，那張兇悍的臉上立刻擠出個巨大又別扭的笑容，帶著點被抓包的不好意思：

“你醒啦？吵著你了？都怪青泫那冰塊臉！”

墨嵐端著藥碗走過來，聲音溫和：“醒了就好。感覺怎么樣？先把藥喝了。”他自然地坐在床邊，準備喂藥。

狂戰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動作快得帶風，差點撞翻墨嵐手里的碗。

他大手一伸，目標明確地抓向藥碗：“給老子！老子喂！”

墨嵐手一縮，眉頭皺緊：“你毛手毛腳，別燙著她！”

“放屁！老子穩得很！”狂戰不服，梗著脖子，眼睛死死盯著藥碗，仿佛那是他必須搶到手的戰利品。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碰碗壁試試溫度，那笨拙的樣子，和他巨大的身軀形成強烈反差。

我看著兩人為了一碗藥僵持，有點哭笑不得，心里又涌起一股奇異的暖流。

幾天前，我還像塊臭肉，人人避之不及。現在……“我自己來。”我伸出手，聲音還有點啞。

狂戰立刻像得了圣旨，一把從墨嵐手里“奪”過藥碗，小心翼翼地捧到我面前，碗沿都快懟到我下巴了：“給！小心燙！”他眼睛亮得驚人，滿是期待。

藥很苦。我皺著眉慢慢喝。狂戰就蹲在床邊，像只巨型犬，眼巴巴地看著我，我每喝一口，他緊皺的眉頭就舒展一分。

等我喝完最后一口，他立刻把碗拿走，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個用大樹葉仔細包著的東西，獻寶一樣遞過來。

樹葉打開，里面是幾顆深紫色的漿果，飽滿圓潤，散發著清甜的果香，上面還帶著晶瑩的露水。

“喏！趁你睡著跑去后山摘的！最甜的紫漿果！鳥都搶不到這么好的！”他一臉得意，琥珀色的眼睛閃閃發光，帶著獻寶的喜悅，“快嘗嘗！吃了就不苦了！”

我捏起一顆放進嘴里。果肉飽滿多汁，清甜瞬間沖淡了藥的苦澀。確實很甜。

“甜吧？”狂戰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有點傻氣，卻無比真誠。他滿足地看著我吃，比自己吃了還高興。

墨嵐默默地看著，眼神在我和狂戰之間流轉。

他端起空藥碗，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剛恢復，別吃太多生冷。”說完，轉身去收拾藥草了。

狂戰才不管，他看我喜歡，立刻把剩下的漿果都推到我手邊：“都給你！吃！不夠老子再去摘！”

他蹲在那里，龐大的身軀占據了床邊大半空間，存在感強得讓人無法忽視。

但他不再讓人害怕，反像一座移動的暖爐，散發著笨拙又熾熱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