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唐小七踩著晨露匆匆趕到東廂房。

推開門時，她險些被濃重的血腥味嗆得倒退一步。

滿地狼藉中，墨月瑕正用鑷子夾起一片焦黑的紙屑，窗外的晨光為她的側臉鍍上一層冷峻的金邊。

“大小姐，您沒事吧？“

唐小七的聲音發顫，目光掃過墻上那些深淺不一的劃痕——那是風刃留下的痕跡，最深的一道幾乎將實木衣柜劈成兩半。

墨月瑕沒有抬頭，只是將鑷子轉向陽光。

那片不足指甲蓋大小的紙屑在光線下呈現出奇特的質地。

看似焦黑，實則內里透著一絲詭異的暗紅。

“認識這個嗎？“

她終于開口，聲音比往常嘶啞。

唐小七湊近觀察，突然倒吸一口涼氣。她下意識后退時撞翻了茶幾，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

“小心點?！?

墨月瑕皺眉，將紙屑放在準備好的銀盤里，滴上兩滴無根水。

紙屑遇水立刻舒展，如同干枯的花瓣重獲生機。

更駭人的是，它開始滲出暗紅色液體，那些液體在銀盤表面自動勾勒出一朵曼陀羅花的輪廓——花心處赫然是個扭曲的“叛“字。

“玄門血符...“

唐小七的嘴唇顫抖著。

“這是當年叛出玄門的那些人...他們居然還活著...“

墨月瑕的紫瞳微微收縮。

她看到唐小七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恐懼，那不是對危險的懼怕，而是源自記憶深處的戰栗。

“說清楚。“

她扣住唐小七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什么叛徒？“

唐小七疼得臉色發白，卻不敢掙脫。

“三十年前...玄門內亂...有一派主張用活人煉符...“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們被逐出師門時...發誓要在血月之年...血洗玄門...“

窗外突然刮起一陣怪風，吹得窗欞咯咯作響。

銀盤里的曼陀羅花紋突然燃燒起來，火焰竟是妖異的青紫色。

墨月瑕迅速取來青銅八卦鏡蓋住銀盤?；鹧嬖阽R面下扭曲掙扎，最終化作一縷黑煙消散。

掀開鏡子時，銀盤里只剩下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燼，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七星鎖魂陣...“

墨月瑕的指尖輕觸那些灰燼，立刻被灼出一道紅痕。

“這不是普通的暗殺符，是定位符。“

她突然起身，從暗格取出一個羅盤。

當羅針指向灰燼時，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東南方向——正是城南舊碼頭的位置。

“他們不是來殺我的。“

墨月瑕冷笑。

“是來給我送請柬的?！?

唐小七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

“大小姐...我...我好像...“

她的脖頸處浮現出淡紅色的紋路，正是曼陀羅花的形狀。

墨月瑕一把扯開她的衣領，紫瞳中閃過一絲訝異——那不是什么刺青，而是從皮膚下透出的血脈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鮮紅。

“你身上流著叛徒的血?！?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唐小七渾身發抖。

“我不知道...師父撿到我時...我只是個棄嬰...“

墨月瑕的指尖燃起一簇幽藍火焰，按在那朵曼陀羅花上。

唐小七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花紋卻越發鮮艷，甚至開始滲出細密的血珠。

“忍著點。“

墨月瑕從發間取下銀簪，在自己掌心劃開一道口子。

鮮血滴在唐小七脖頸的花紋上，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大小姐不要！“

唐小七掙扎著想躲開。

“這會觸發您體內的...“

話未說完，整個房間突然劇烈震動。

梳妝鏡爆裂，碎片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恐怖場景。

斷頭臺、火刑柱、浸滿鮮血的祭壇...

墨月瑕悶哼一聲，右眼的紫光暴漲。

她強行將更多血滴在花紋上，那些血珠詭異地逆流而上，在唐小七皮膚表面組成一個反向的八卦圖。

“破！“

隨著一聲厲喝，曼陀羅花紋應聲碎裂。

唐小七癱軟在地，而懸浮的鏡片紛紛墜落，每一片落點都精準避開了兩人。

“現在，告訴我全部?！?

墨月瑕擦去嘴角的血跡，紫瞳緊盯著虛脫的唐小七。

“你師父是誰？“

唐小七的眼淚混著汗水滾落。

“青云子...三十年前玄門戒律堂首座...“

她艱難地吞咽著。

“他...他是最后一個見過《九幽禁術》全本的人...“

墨月瑕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想起青銅觚中看到的道袍老者，那個給林琛下咒的風水師——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

“你師父還活著?！?

她斬釘截鐵地說。

“而且就在城里。“

唐小七驚恐地搖頭。

“不可能...我親眼看見他...“

“看見什么？“

墨月瑕逼問。

“看見他被...被自己養的符鬼反噬...“

唐小七的聲音低不可聞。

“全身血肉...都被那些符紙吸干了...“

正午的陽光透過殘破的窗簾照進來，地上的灰燼突然無風自動。

墨月瑕迅速畫出一道血符，卻還是晚了一步——那些灰燼凝聚成一只微型手掌，猛地抓向唐小七的心口。

“小心！“

墨月瑕推開唐小七，自己卻被那只灰手穿透了肩膀。

沒有傷口，沒有血跡，只有刺骨的寒意瞬間流遍全身。

她單膝跪地，紫瞳中的光芒忽明忽暗。

“大...大小姐？“

唐小七手足無措地看著她。

墨月瑕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指尖開始浮現出與唐小七相同的曼陀羅花紋。

更可怕的是，那些花紋正沿著血管向心臟方向蔓延。

“拿...拿我的銀針來...“

墨月瑕的聲音變得嘶啞。

“還有...梳妝臺下的黑玉盒...“

唐小七手忙腳亂地取來物品。

墨月瑕用銀針挑破自己指尖，將滲出的紫黑色血液滴入黑玉盒。

盒中立刻騰起腥臭的黑煙，煙霧中隱約有無數張人臉在痛苦嘶吼。

“幫我...按住右手...“

她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當唐小七按住她手腕的剎那，墨月瑕猛地將銀針刺入花紋中心。

一股黑血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小型的曼陀羅花，隨即被黑玉盒中的煙霧吞噬。

“果然...“

墨月瑕虛弱地笑了。

“他們想通過我找到《九幽禁術》...“

傍晚時分，墨月瑕站在東廂房的露臺上，望著逐漸西沉的太陽。

她右手的曼陀羅花紋已經消退，但肩頭仍殘留著隱約的刺痛感。

“大小姐...“

唐小七捧著藥碗走來。

“您該休息了。“

墨月瑕沒有接藥，而是指向天邊。

“看?！?

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輪正在升起的血月。

月光穿過云層，在庭院里投下妖異的光斑，那些光斑詭異地組成了與符紙灰燼相同的圖案。

“備車?！?

墨月瑕轉身走向衣櫥。

“今晚去會會這些'老朋友'?！?

她從暗格取出那把格洛克，熟練地檢查彈匣。

子彈上刻滿了細小的符文，在血月下泛著冷光。

唐小七知道，這場延續三十年的恩怨，終將在今夜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