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蛻之隙
溶洞里的鐘乳石滴落著瑩綠液體。楊曦摸著腰間淬毒的銀梭子,聽到裂縫深處傳來類似織機拋梭的聲波頻率。樹靈的無人機熱成像儀顯示,三只人面蛾正貼著巖壁休眠。
東南角石筍后藏著活門。阿朵捏碎熒光孢子,照亮菌絲組成的經緯網,“注意那些藍色菌斑。楊曦用繡片接住一滴鐘乳水,紫斑瞬間在錦緞上擴張成鳳尾蝶紋路。當繡片完全變藍時,整面石壁突然浮現星圖光斑。樹靈摘下VR眼鏡,看著編程手套接收到的量子信號:這不是古代星圖,是蛋白質折疊軌跡。溶洞深處突然傳來齒輪咬合聲。阿朵的銀針感應到強磁場震顫,瞬間彎曲成問號形狀。三人舉著藍銅礦火炬靠近聲源,赫然發現整塊巖壁被蠶絲包裹成生物主板模樣,金色絲線精準復刻神經網絡。
蠶王繭在形成互聯網矩陣!樹靈的聲音發抖。無人機捕捉到絲繭里二十余具裹著粘液的尸體——全是拆遷隊的工人,胸口都插著琥珀色光纖。阿朵那句“注意那些藍色菌斑”的尾音,仿佛還粘滯在潮濕的空氣里,就被眼前的景象扼住了喉嚨。樹靈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顫抖,在空闊的溶洞中激起冰冷的回響:“蠶王繭在形成互聯網矩陣!”
樹靈編程手套上接收到的量子信號,那些被誤認為古代星圖的蛋白質折疊軌跡,此刻在藍銅礦火炬搖曳不定的幽藍光線下,與眼前巨大的絲繭結構產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鳴。無人機傳回的熱成像畫面清晰地投射在樹靈的視網膜上——二十余具尸體,如同被琥珀封印的昆蟲,緊緊包裹在粘稠、半透明的膠質里,嵌在巨繭縱橫交錯的“電路”深處。他們的胸腔無一例外地被粗糲的琥珀色光纖貫穿,那光纖仿佛活物般,在尸體內部搏動,閃爍著微弱卻規律的光。
“工人…拆遷隊的…”楊曦的聲音干澀,腰間的銀梭子冰冷地貼著她的皮膚。她想起半個月前失蹤的那支勘探兼拆遷小隊,據說是因為探測到稀有礦脈強行進入保護區深處。原來終點在這里,成了這詭異“主板”上的元件。
“不是插著,”阿朵的聲音異常冷靜,她手中那根被強磁場瞬間扭成問號形狀的銀針,此刻針尖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顫動,指向絲繭核心,“是被‘種植’進去了。那些光纖…是神經束的延伸,它們在抽取,也在輸入。”她盯著銀針的異動,指尖捻著幾粒未碎的熒光孢子,隨時準備彈出。
就在這時,那來自裂縫深處的、類似古老織機拋梭的“咔噠…咔噠…”聲,頻率驟然加快!不再是單一的節奏,而是分裂、疊加,形成一種復雜的、令人頭皮發麻的二進制律動。整面被蠶絲包裹的“生物主板”隨之亮起!先前石壁上浮現的蛋白質折疊軌跡星圖,此刻在蠶絲構成的“電路”中具象化、流動起來。金色的神經絲線光芒大盛,藍色的菌斑如同被激活的指示燈,沿著菌絲網絡瘋狂閃爍、蔓延。
“它在運算!”樹靈低吼,雙手在虛擬操控界面上快得只剩殘影,試圖解析那洶涌而來的量子信號流,“龐大的生物數據…地質數據…還有…意識碎片?天哪,它在整合這些尸體殘余的神經記憶!”
咔噠!一聲尤為沉重的咬合聲從絲繭深處傳來,如同巨大的齒輪終于咬死了關鍵一環。三人舉著的藍銅礦火炬光芒猛地一暗,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吸走了一部分。緊接著,絲繭上某處粘稠的膠質劇烈地鼓脹起來,覆蓋其上的蠶絲被撐開、拉長、變得透明。一張臉,在膠質下浮現出來。那不是人面蛾那種昆蟲擬態的詭異面孔,而是一張屬于人類的臉——一個年輕拆遷工人的臉!他的眼皮被膠質粘著,無法完全睜開,眼珠在渾濁的粘液中緩慢地轉動,瞳孔深處,卻閃爍著與周圍金色神經絲線一模一樣的、非人的冰冷輝光。他的嘴巴徒勞地開合了幾下,沒有聲音發出,但一股強烈的、帶著絕望和混亂的思維脈沖,如同實質的寒風,瞬間掃過楊曦三人的意識。
楊曦悶哼一聲,手中的繡片幾乎脫手,那上面由鐘乳水催生出的、已經變成深邃藍色的鳳尾蝶紋路,此刻灼熱得燙手。阿朵的銀針劇烈震顫,指向那個“復活”面孔的方向。樹靈眼前的數據流瀑布般傾瀉,其中一個不斷重復、被強行推送的破碎信號片段被她瞬間捕捉放大——那是一個被強行植入的、來自工人臨死前最深恐懼的念頭,被蠶繭轉化成了指令:
接入、上傳、同化……
東南角石筍后活門的方向,傳來細微的“沙沙”聲,仿佛有無數細足在巖石上刮擦。休眠的三只人面蛾,在菌絲網絡和強磁場的刺激下,巨大的復眼在黑暗中幽幽亮起,轉向了火炬光源的方向,翅膀開始高頻震顫。阿朵猛地捏碎了指尖所有的熒光孢子,刺目的冷光驟然爆發,短暫地照亮了絲繭核心那張木然“活”過來的人臉,和他眼中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金芒。她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冰錐般刺入同伴的耳中,它在用尸體編程……我們,是下一個節點!
藍銅礦火炬的光,在蠶絲神經網絡的輝映下,顯得如此微弱。而那張在膠質中浮沉的人臉,嘴角似乎極其緩慢地,向上拉扯出了一個絕非人類能做出的、空洞而精準的弧度。
霧迷千機
龍三爺點燃的紫血藤藥酒在溶洞入口形成紫色霧墻。他摸著發報機上的彈痕,加密電報顯示國安局二十年前就開始監視這家跨國基因公司。“苗王的金棺里裝的不是人面蛾幼蟲”老人蘸著藥酒在桌面劃密碼,“是時空定位器”。
他開啟中藥柜暗格,掏出1967年參與星火計劃的證件。玻璃瓶里的藍尾鵲突然躁動,扯斷羽翎在牢籠里拼出“SOS“摩爾斯代碼。突然所有紫血藤蔓發出警報紅光。龍三爺抓起改良弓弩沖到洞口,發現被聲波武器擊中的基因學家皮膚正在透明化,露出機械骨骼的藍色電路。那人的喉嚨里傳來電子合成音,溯源程序已啟動。
暗潮織網
楊曦的指尖劃過石壁絲線,被靜電擊中的剎那,眼前浮現千年前的養蠱現場:裹著藍衫的祭司正用隕鐵針刺入人面蛾復眼,蝴蝶翅膀上的星紋自動排列成苗族遷徙路線。這不是基因武器。她的苗銀手鐲忽然磁化,是生物定位器!
阿朵的顯微鏡下,噬菌體攜帶的納米機器人正在重組《苗醫九代單方》。當書頁第49處紅斑連成北斗形狀時,熒光孢子組成的全息沙盤顯露出地下古墓里的青銅立方體。樹靈突然抽搐倒地,虹膜里翻涌著十八世紀的祭司記憶。他掙扎著在筆記本畫出雙螺旋青銅齒輪裝置,正是打開古歌臺暗道的鑰匙造型。
紫血藤燃燒的煙霧在溶洞口劇烈翻騰,如同沸騰的紫色血漿,發出辛辣刺鼻又帶著奇異藥香的氣味。這堵霧墻是龍三爺用祖傳秘方和現代生物科技改良的防線,能干擾絕大多數生物電信號和精密傳感器的探測。然而此刻,霧墻本身卻爆發出刺目的紅光,每一根藤蔓都像燒紅的鐵絲,發出高頻、無聲的尖嘯——這是最高級別的入侵警報。
“這么快就追來了?!”龍三爺渾濁的老眼瞬間銳利如鷹隼。他顧不上桌上那用紫血藤藥酒蘸著劃出的、關于“苗王金棺里是時空定位器而非人面蛾幼蟲”的絕密信息密碼,也顧不上那本1967年“星火計劃”的證件在幽暗燈光下泛著的、屬于一個早已被遺忘年代的冰冷光澤。
他枯瘦但異常有力的手閃電般探入身后那排看似古樸的中藥柜暗格。暗格內部并非藥香,而是冰冷的金屬和機油味。一把造型奇特的弓弩被他抽出,弩身由某種深色硬木和啞光合金構成,弩臂上纏繞著細密的紫血藤須,弩槽內蓄勢待發的不是箭矢,而是一枚枚閃爍著幽藍冷光的、形如種子或蟲卵的特制彈丸。幾乎在他沖到洞口的同時,異變陡生。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破碎金絲眼鏡的身影踉蹌著撲倒在紫色霧墻邊緣。是失蹤多日的基因學家陳博士!但他此刻的狀態令人毛骨悚然。他裸露在外的皮膚——手背、脖頸、臉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仿佛被無形的溶劑溶解。皮膚下的肌肉、血管組織迅速消融、汽化,暴露出內部閃爍著幽藍色冷光的復雜機械結構!那并非純粹的金屬骨骼,更像是某種生物組織與精密電子元件的共生體,藍色的能量回路如同活物的血管般搏動流淌。呃…呃啊…陳博士的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他的聲帶似乎也正在被侵蝕、替換。緊接著,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取代了人聲,直接從他暴露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喉部發聲單元傳出:溯源程序……已啟動。目標…鎖定。清除……干擾源……聲音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毀滅意志。它口中的“干擾源”,顯然是指龍三爺和他燃燒的紫血藤霧墻。
“陳工!醒醒!他們對你做了什么?!”龍三爺厲聲喝道,手中的改良弓弩穩穩指向那正在機械化、非人化的軀體。他心中驚濤駭浪:國安局加密電報里提到的跨國基因公司“普羅米修斯生命科技”(Prometheus Bio-Tech),其生物機械融合技術竟已恐怖如斯!能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改造成半機械的殺戮兵器?這絕不是單純的基因編輯,這涉及到更深層次、更禁忌的領域——意識上傳?還是某種更可怕的寄生?清除…電子音再次響起,無視龍三爺的呼喊。陳博士——或者說這具披著陳博士殘軀的機械傀儡——猛地抬起頭。他那雙人類的眼睛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個高速旋轉、閃爍著紅光的復合光學傳感器。他抬起那只皮膚幾近透明、露出內部藍色機械臂和能量爪的手,掌心裂開一個孔洞。
“嗡——!”
一道無形的、高頻定向聲波脈沖瞬間爆發!空氣劇烈扭曲,形成肉眼可見的漣漪,狠狠撞向紫色霧墻。堅韌無比的紫血藤蔓在聲波沖擊下劇烈顫抖,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部分藤蔓表面的紅光驟然熄滅,甚至開始枯萎焦黑!洞口的巖石簌簌落下粉塵。
“聲波武器!”龍三爺瞳孔驟縮,身體在聲波及體的瞬間感到一陣劇烈的惡心和眩暈,仿佛五臟六腑都在共振移位。他強忍著不適,手指果斷扣動了弓弩的扳機。
“咻!”
一枚幽藍色的“種子”彈丸激射而出,并非直取目標,而是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精準地射向陳博士腳下濕潤的苔蘚地。彈丸觸地即碎,內部包裹的、經過龍三爺特殊培養的紫血藤活性孢子瞬間釋放!
噗嗤!噗嗤!
數條粗壯的、帶著尖銳倒刺的紫色藤蔓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從苔蘚下破土而出,以驚人的速度纏繞上陳博士的雙腿和那只發射聲波的手臂!藤蔓上的倒刺深深扎入僅存的皮肉和暴露的機械關節縫隙,同時分泌出強效的神經麻痹毒素和針對金屬的強效生物腐蝕液。
“滋滋…咔…”機械傀儡的動作瞬間僵硬,被纏繞的機械臂關節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和能量短路的電火花。藍色的能量回路明滅不定。電子音發出混亂的雜音:“**生物…污染…物理拘束…威脅等級…提升…**”
就在龍三爺稍稍松口氣,準備發射第二枚特制彈丸徹底癱瘓這具傀儡時,異變再生!
“嘰——!!!”
身后中藥柜里,那只被龍三爺用作生物預警器的藍尾鵲,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厲尖叫!它小小的身體在籠子里瘋狂撞擊,藍色的尾羽因為劇烈的掙扎而紛紛脫落。就在龍三爺分神回望的剎那,他看到了令他頭皮炸裂的一幕:
那些散落在籠底的、帶著藍色血液的羽毛,并非雜亂無章。在藍尾鵲用盡最后力氣、近乎自殘的沖撞下,它們竟然在籠底拼出了一個無比清晰、帶著血痕的圖案——那不再是簡單的“SOS”,而是一個由斷羽構成的、極其復雜且不斷閃爍變化的**量子糾纏態模型簡圖**!模型的核心,指向了一個模糊的、如同旋渦般的坐標點!
“量子…糾纏?!時空坐標?!”龍三爺的腦子嗡的一聲。這只藍尾鵲不是普通的鳥,是他當年參與“星火計劃”時,利用一種偶然發現的、能感知空間擾動的稀有鳥類基因培育的活體探測器!它此刻拼出的,是它感知到的、源自苗王金棺內那個“時空定位器”被激活后散逸出的、極度危險的時空漣漪信號!它在預警:定位器正在被強行啟動,或者…已經鎖定了某個坐標!
這突如其來的、遠超預期的預警信息,讓龍三爺的動作慢了半拍。
“**威脅…解除…**”被藤蔓纏繞的機械傀儡,其頭部突然裂開,一個更小型的、如同昆蟲復眼般的多棱鏡傳感器彈出,瞬間捕捉到龍三爺因震驚而產生的破綻。它被纏住的另一只手猛地一掙,強行撕裂了幾根堅韌的藤蔓,皮膚和金屬碎片飛濺,露出內部更精密的液壓裝置。它不顧損傷,將那只掙脫的手狠狠插入地面!
轟隆!
地面劇烈震動!并非爆炸,而是一種高頻的、穿透性極強的地質震動波!整個溶洞仿佛被一只無形巨錘敲擊,洞頂鐘乳石如雨點般砸落,洞壁發出可怕的呻吟。龍三爺站立不穩,險些摔倒,他苦心布置的紫血藤霧墻在劇烈的震動和不斷落下的碎石沖擊下,瞬間潰散了大半!
“糟了!”龍三爺心中警鈴大作。對方的目的根本不是單純地殺死他,而是要破壞他的防御,制造混亂,甚至…是為了這震動本身!震動波可以穿透巖層,傳遞某種信號!
煙塵彌漫中,機械傀儡那閃爍著紅光的復眼鎖定了龍三爺。它受損的聲波發生器再次開始充能,發出低沉而危險的嗡鳴。同時,它插入地面的手臂周圍,地面開始不自然地隆起、蠕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地下被喚醒、被召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嗤!嗤!嗤!”
三道細微卻尖銳的破空聲幾乎同時響起!并非來自龍三爺的弓弩。
一道銀光,精準地射入了機械傀儡暴露在外的喉部發聲單元,瞬間將其貫穿、啞火!那銀光尾部帶著細微的藍色電弧——是楊曦的淬毒銀梭子!
另一道更細、更刁鉆的銀光,如同活物般,貼著地面蜿蜒疾行,瞬間鉆入了傀儡插入地面的手臂與地面的連接縫隙處!是阿朵的銀針!銀針甫一接觸那蠕動的隆起區域,針身便瘋狂扭曲震顫,針尖爆發出刺目的藍光,強行干擾了地下的能量傳導。
最后一道,是無聲無形的。但機械傀儡頭部那多棱鏡復眼傳感器猛地爆出一團電火花,瞬間黯淡下去。熱成像儀的畫面在龍三爺眼角余光中一閃而過——是樹靈操控的微型無人機,用高能激光束進行了致盲打擊!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尚未完全散盡的紫色煙霧和彌漫的煙塵中沖出。楊曦手持雙梭,眼神凌厲;阿朵指間銀針寒光閃爍,面色凝重;樹靈戴著編程手套,虛擬界面在她面前飛速滾動,無人機的蜂鳴聲在她身后環繞。
“三爺!沒事吧?”楊曦擋在龍三爺身前,警惕地盯著那還在掙扎、但已暫時失去主要攻擊手段的機械傀儡。
“來得正好!”龍三爺精神一振,迅速將剛才藍尾鵲的預警信息用最簡短的話語傳遞:“金棺里是時空定位器!剛被強行激活!鵲兒拼出了糾纏態坐標!”
樹靈臉色劇變,手套上的數據流瞬間變得狂亂:“定位器激活?!它指向哪里?等等…這震動波…它在掃描整個溶洞的地質結構,甚至…在嘗試共振前些天我們發現的那個‘蠶王繭’生物主板的位置!它們想干什么?!”
“**鏈…接…確…認…**”被三重打擊、渾身冒著電火花和腐蝕煙霧的機械傀儡,殘破的軀體突然停止了掙扎。它那被楊曦銀梭子貫穿的喉嚨里,電子音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完成感。“**‘織巢者’…節點…接入…坐標…上傳…**”
話音未落,它整個軀體猛地向內塌縮!所有暴露的機械結構和殘余的生物組織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向內撕扯的力量粉碎、湮滅,化作一團閃爍著藍色電芒和暗紅色血肉碎末的、令人作嘔的漿糊狀物質,最后“噗”地一聲,連同阿朵的銀針一起,徹底消失在地面一個突然出現的、深不見底的微小黑色孔洞中,只留下刺鼻的臭氧和焦糊味。
“空間湮滅?!”樹靈失聲驚呼,“它把自己作為信標和一次性通道,把坐標信息傳走了!”
“不是傳走那么簡單!”阿朵蹲下身,撿起地上幾片被腐蝕液濺射到的紫色藤蔓碎片,她的銀針雖然被湮滅,但殘留的感應讓她臉色煞白,“它在湮滅前,強行向地下注入了某種…生物機械混合的‘種子’!我能感覺到,它在沿著地質震動波開辟的路徑,向溶洞深處高速移動!目標…就是那個蠶繭!”
溶洞深處,那曾經傳出齒輪咬合聲的方向,猛地傳來一聲沉悶至極、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轟鳴!緊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生物嘶鳴與電子尖嘯的恐怖聲浪,如同實質的海嘯般沿著洞窟席卷而來!洞壁上的藍色菌斑瞬間亮度暴漲,瘋狂閃爍,菌絲網絡肉眼可見地膨脹、搏動,傳遞著令人心悸的能量。
“不好!它要強行激活并鏈接‘織巢者’(Weaver)!”龍三爺瞬間明白了,“普羅米修斯生命科技!他們早就知道這里有這個史前生物科技造物‘蠶王繭’!他們一直在尋找它,激活它!苗王金棺里的時空定位器,恐怕不僅是定位,更是開啟和控制這個‘織巢者’的鑰匙!拆遷隊工人是試驗品,陳博士是先鋒,現在…他們要來摘果子了!”
“織巢者?蠶王繭?”楊曦想起那些被琥珀光纖貫穿的尸體,想起那張在粘液中浮現的、帶著非人金芒的人臉,一股寒意直沖頭頂。“它被完全激活會怎樣?”
“它自稱‘節點’!”樹靈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她調出之前解析的蠶繭信號,此刻信號強度指數級飆升,混亂的意識碎片中開始出現清晰的、冷酷的邏輯指令流,“它在構建矩陣!它要…聯網!不是我們的互聯網,是某種…跨時空的生物量子網絡!它需要能量,需要物質,需要…生物處理器!我們,整個保護區,甚至更遠的地方,都可能被它‘織’進它的網里,成為它運算的一部分,就像那些工人一樣!”
仿佛在印證樹靈的話,東南角石筍后隱藏的活門方向,傳來了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沙”聲,如同億萬只腳在摩擦巖石。三只巨大的人面蛾首先沖出,它們原本休眠的復眼此刻燃燒著瘋狂的金色光芒,翅膀高頻震顫發出的不再是簡單的聲波,而是夾雜著數據流的、刺耳的噪音。緊接著,活門被徹底撞開,無數形態扭曲、大小不一、身上覆蓋著發光菌斑和金屬光澤甲殼的變異昆蟲潮水般涌出!它們似乎被“織巢者”完全控制,成為了它的爪牙和哨兵!
“來不及解釋了!必須阻止那個‘種子’到達核心!”龍三爺當機立斷,將一瓶濃縮的紫血藤精華液拋給阿朵,“用這個!你的針能引導它的力量,干擾生物信號!楊曦,掩護阿朵!樹靈,用你的無人機和量子手套,嘗試入侵、擾亂它的信號網絡,哪怕爭取一秒也好!我來開路!”
龍三爺端起改良弓弩,這一次,他裝填的彈丸閃爍著危險的金紅色光芒。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修煉多年的、與紫血藤共生獲得的生命能量灌注其中。弓弩發出低沉的龍吟之聲。
“走!去‘織巢者’那里!決不能讓它們完成鏈接和上傳!”他低吼一聲,朝著洶涌而來的蟲潮和溶洞深處那越來越響、越來越恐怖的嘶鳴與尖嘯發源地,義無反顧地沖了過去。紫色的藥霧在他身邊殘留、升騰,如同不屈的戰旗。
楊曦和阿朵緊隨其后,一個銀梭如毒蛇吐信,精準點殺沖得最近的變異甲蟲;一個指間銀針蘸取紫血藤精華,化為一道道帶著凈化與干擾之力的藍色電弧,射向蟲潮和洞壁上搏動的菌絲網絡。
樹靈則留在稍后位置,雙手在虛擬鍵盤上舞出殘影,編程手套散發出強烈的量子輝光。她咬緊牙關,將全部算力集中,如同一個孤獨的騎士,向那正在蘇醒的、跨越時空的恐怖“織巢者”意識,發起了無聲卻兇險萬分的網絡沖鋒。無人機在她周圍盤旋,激光束交織成防御網。
洞窟深處,那被巨大蠶繭包裹的巖壁——“生物主板”——此刻正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金色的神經絲線亮度達到了極致,仿佛流淌著熔化的黃金。琥珀色光纖在尸體內部瘋狂搏動,抽取著最后一絲生物能量和殘余意識。整塊“主板”開始像生物般蠕動、變形,中心區域向內凹陷,形成一個不斷旋轉的、散發著幽藍與金色光芒的旋渦,仿佛一只緩緩睜開的、冷漠無情的眼睛。那只眼睛深處,倒映著藍尾鵲用生命拼出的、不斷閃爍的量子糾纏坐標模型。一個跨越時空的“織巢”,正在強行錨定、展開!
而那顆由陳博士湮滅自身注入地下的、混合了普羅米修斯科技與未知生物質的“種子”,正沿著震動波開辟的路徑,如同一條致命的毒蛇,向著這只“眼睛”的核心,瘋狂鉆行!
紫色的霧氣、銀色的鋒芒、藍色的電弧、金色的絲線、幽藍的旋渦、猙獰的蟲潮…在這古老而深邃的溶洞之中,一場關乎人類未來、甚至時空穩定的決戰,在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中,轟然爆發!龍三爺和他的年輕伙伴們,正沖向那旋轉的深淵之眼,沖向那未知的“織巢者”,沖向一場迷霧重重的千機殺局!
淵光乍現
當三人撬動第三塊浮空磁石,整個溶洞突然陷入絕對黑暗。無數發光的蠶繭從穹頂垂落,繭絲自動編織出古苗語警告,此地將沉入暗物質海。楊曦的繡片突然發熱變形,化作可以穿透巖層的聲納探測儀。掃描顯示地下七百米處有青銅立方體正在釋放中微子流,與拆遷隊帶來的量子計算機形成共振。他們在激活時空錨點!樹靈用改裝藍牙耳機攔截到密碼脈沖,基因公司要打開高維裂縫。阿朵突然將紫血藤藥膏抹在視網膜上,頓時看見每個工人體內都藏著金色蟲蛹。當溶洞里的量子鐘跳到0點整,所有人面蛾同時蛻皮,露出機械復眼里跳動的倒計時。
遺音織命
楊曦在磁場紊亂中聽到祖母的歌謠,那是用古苗語唱的織布口訣。當她按音調節奏重新排列防護陣列時,斷掉的經線突然自愈成克萊因瓶結構,將三只人面蛾封印在拓撲陷阱里。
樹靈注意到青銅立方體的原子振動頻率,居然與苗族大歌中“踩堂調“完全吻合。當他用聲波密鑰解鎖立方體的剎那,整個溶洞亮起千萬顆星塵——那竟是二戰時期遺失的銫原子鐘核心部件。阿朵終于破譯基因密碼的最后序列:三組看似隨機排列的苗族銀飾紋樣,拼合后竟是暗物質探測器的機械圖紙。圖紙角落標注著民國時期的工程編號,與龍三爺發報機上的磨損標記完全一致。
明滅之間
當首個人面蛾完成機械變異時,溶洞里的蠶絲全部變成血紅色。楊曦的苗銀鐲突然迸發高頻振蕩,將最近的變異體震碎成磷粉。那些磷粉卻在空中重組為德文編寫的操作手冊。
他們在轉換生物密碼!阿朵拋出噬菌體炸彈,快破壞磁場發生...
話音未落,龍三爺改良的鐵葵藜在洞口引爆。沖擊波震塌鐘乳石幕墻,露出后面整面墻的計算機化石——那是用五億年前的三葉蟲化石雕刻的原始芯片組。楊曦突然看到翡翠繡針的倒影里,自己竟穿著祭司的藍衫正在操作量子織機。當她伸手觸碰虛影,整個溶洞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破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