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李米特淡淡反問，“你付他盧比了嗎？你教他真手藝了嗎？你讓他吃的東西，比得上給狗吃的糊糊嗎？”

一連三問，砸得巴布啞口無言，只能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一枚盧比硬幣，一天管飽的飯，還有一個學真手藝的機會。

對拉希姆這樣的貧民窟少年來說，這不亞于濕婆神降下的神跡。

拉希姆胸膛劇烈起伏著，對著李米特的方向，深深彎下了腰。

“先生，我明天一早就來！”

巴布徹底炸了，嘴里不干不凈咒罵著，沖上來想抓拉希姆，卻被哈里斯和幾個看不過眼的鄰居擋住了去路。

棚屋里點起了油燈。

李米特看著薩魯克和哈里斯仔細清點著筐里的試吃費。

七枚盧比，三把豆子，幾塊布頭，還有蘇米拉那件好紗麗。

“先生，這點錢換不了多少神廟牛奶?！惫锼箵项^。

“不換神廟的，”李米特將一枚盧比塞進帕西奶奶手里。

“換老查特家最好的黃牛奶，多加點錢，讓他給那頭老牛喂點好料。野蜂蜜，讓薩魯克明天天不亮就去上游荒灘的老地方，有多少采多少，小心蜂群?！?

他拿起那件蘇米拉的紗麗，手指捻過棉線：“帕西奶奶，用這個，給您和阿尼爾各做一身新衣裳。穿得太破，不行?！?

帕西奶奶攥著那枚盧比和紗麗，“濕婆神保佑，阿尼爾?！?

“他會回來。”

天還沒透亮，李米特的棚屋里卻亮著燈。

“老查特那頭牛，喝了摻豆渣的糊糊，奶水倒是稠了些?！?

帕西奶奶將一罐黃牛奶放在灶臺上，奶色微黃，帶著一股草腥氣，遠不及神廟牛奶純凈，但已是巷子里能買到的最好貨色。

“薩魯克，蜜芯刮干凈了沒？”李米特盯著小瓦罐。

“刮了刮了，先生你看！”薩魯克遞過瓦罐。

深褐色野蜂蜜邊緣，被他用小刀刮下一小撮金黃油亮的芯子，“上游老巖縫里那個最大的蜂巢，差點被蜇了，值！”

拉希姆縮在灶膛后面添柴，學著哈里斯的樣子，把細柴擺成利于通風的三角。

“點火，穩著點?！崩蠲滋叵铝?。

他支付生存點，鎖住鍋中升溫的牛奶。

【凝乳基底制作中】

【目標】：老查特黃牛奶（B級）

【狀態】：加熱中... 45℃... 60℃...

“帕西奶奶，酸檸汁和野羅勒露?！崩蠲滋芈曇艟o繃。

他放棄了神廟那套凝乳劑，改用巷子里唾手可得的酸檸和新鮮羅勒搗碎取汁。

【凝乳劑介入！酸檸汁（S級酸度）中和草腥（C級）！野羅勒露（A級清新）調和風味！】

“成了！快，倒進模子，用濕河泥裹著降溫！”李米特低喝。

沒有神廟的冰鑒，他用最原始的法子。

挖來胡格利河岸陰涼處微涼的濕泥，厚厚裹住盛放凝乳的陶缽，模擬低溫環境，讓凝乳在緩慢的冷卻中凝結風味。

棚屋外，天光漸亮。

巷子從沉睡中蘇醒，嘈雜的人聲由遠及近。

“開門，先生！凝乳好了嗎？”蘇米拉大嗓門第一個響起，緊接著是更多腳步聲和催促。

李米特深吸一口氣，揭開裹著濕泥的陶缽。

凝乳已經定形，色澤微黃，質地緊實，邊緣帶著被濕泥沁出的淡淡水痕。

他用小刀仔細切下薄薄的一小片，再將薩魯克刮下的那點蜜芯，抹在表面。

“排隊！”李米特推開木板門，晨光涌了進來。

門外，早已擠滿了人。

蘇米拉擠在最前面，后面跟著老船工阿米爾、抱著孩子的婦人、還有更多眼巴巴的鄰居。

拉朱捏著兩個盧比，拼命往前擠。

“一人一小片，嘗味。覺得值多少，自己看著給，丟筐里?！崩蠲滋貙⒌谝黄嗣坌镜哪椋f給蘇米拉。

蘇米拉一把塞進嘴里，一拍大腿！

“就是這個勁兒，酸得夠勁，奶味厚實，比昨天那點渣渣夠味！”她將兜里僅剩的幾枚硬幣全拍進了門邊的破筐里，叮當作響。

老阿米爾嘗了一口：“舒坦！”也塞了兩個盧比進筐。

抱著孩子的婦人抿了一點喂給孩子，小家伙咂咂嘴，竟咧開沒牙的嘴笑了。

“值！值！”婦人笑著，將一小塊棉布放進筐里。

筐里的東西飛快堆積。

就在這時，巷子口傳來一聲叫罵。

“巴布新鮮出爐的糊糊！三盧比一大碗，管飽。比那點塞牙縫的奶疙瘩強一百倍！”巴布頂著一雙熬紅的眼，扯著破鑼嗓子吆喝。

他一只手用力攪動著攤子上那口大鍋，熱氣騰騰，散發出一股瑪莎拉辛辣味，試圖用氣味搶奪顧客。

幾個排在隊伍末尾的人，腳步遲疑了，眼神在巴布熱氣騰騰的大鍋和李米特棚屋門口的小片凝乳之間搖擺。

“呸！”哈里斯叉腰擋在隊伍前面，聲音洪亮。

“巴布！你那鍋里的東西，昨天還是兩盧比一碗，今天怎么就三盧比了？糊弄誰呢？是糊糊漲價了，還是你手上的燙傷藥錢要從大家嘴里摳？”

人群爆發出一陣哄笑。

巴布的臉瞬間漲成了紫色：“放屁，老子用的是上好的新香料?！?

“新香料？”

李米特的聲音傳遍巷子，“從今天起，凝乳，每天清晨開灶。一盧比一片，抹蜜芯的再加半盧比。錢貨兩清，童叟無欺。”

清晨，克里希那小巷。

凝乳攤前，排起了長龍。

“抹蜜芯的，要厚厚一層！”蘇米拉捏著兩枚盧比硬幣。

“一個一個來！”哈里斯粗聲維持秩序，堵在攤子前。

“喏，一盧比，蜜芯加半盧比，錢貨兩清?！?

“帕西老太婆，你這片味兒有點沖??？”阿米爾捏著手里的凝乳片，沒急著吃，湊近鼻子用力嗅了嗅，“草腥氣怎么比昨天重了？”

帕西奶奶手一抖，刀刃差點切歪。

她下意識看向旁邊正盯著拉希姆燒火的李米特。

李米特眉頭微蹙，意念沉入圖鑒：

【巷火凝乳（批次2）】

狀態：質地（B級），風味（B-級）！

分析：批次增大，拉希姆控火穩定性波動，導致草腥氣中和不足，酸檸汁作用下降，野羅勒露比例輕微失調，清新感減弱！

批量生產帶來的第一個坎，猝不及防。

“胡說八道！”哈里斯立刻嗆聲，“老阿米爾你鼻子被風吹堵了吧？”

“我沒胡說！”阿米爾梗著脖子。

他是老船工，對氣味最是敏感，“不信你讓后面的人聞聞！先生，您也嘗嘗？”

李米特走到攤子前，從陶缽邊緣切了一小點沒抹蜜芯的凝乳，送入口中。

酸檸的鋒利感弱了，黃牛奶那股帶著泥土氣息的草腥味確實更清晰凸顯出來。

雖然遠不到巴布糊糊的劣質，但比起昨日試做時的驚艷，確實差了口氣。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幾個排在后面的窮苦漢子腳步猶豫起來。

一枚盧比對他們不是小數目，草腥氣重了，那點滋味就打了折扣。

巷子口沖進來三個漢子，流里流氣。

為首光頭敞著汗衫，露出胸口刺青。

他身后兩個跟班，一個捂著肚子哎喲叫喚，臉色煞白，另一個直接沖到凝乳攤前，指著帕西奶奶破口大罵。

“老虔婆，你賣的什么毒奶糕！我兄弟吃完就上吐下瀉，腸子都要絞斷了，賠錢！不然掀了你這破攤子！”

巴強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帕西奶奶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