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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漂流圖書館的守夜人

隨著墨水號在海上的航行,我漸漸發(fā)現,在這艘承載著無數書籍的船上,有一個特殊的角色,他如同夜空中最沉默卻又最堅定的守護者,默默守護著船上的漂流圖書館,他,就是漂流圖書館的守夜人。

當夜幕降臨,整個墨水號被黑暗籠罩,唯有圖書館的窗戶透出一絲昏黃的燈光,那是守夜人手中的提燈發(fā)出的光亮。他穿梭在一排排書架之間,腳步輕緩而沉穩(wěn),生怕驚擾了那些沉睡在書中的靈魂。每一本書籍在他眼中,都如同珍貴的寶物,他用自己的行動,守護著這些文明的火種。

我對守夜人的工作充滿了好奇,于是在一個靜謐的夜晚,當他結束了一輪巡視,坐在圖書館的角落稍作休息時,我鼓起勇氣走上前去,與他攀談起來。

“您一直擔任漂流圖書館的守夜人嗎?”我輕聲問道。

守夜人抬起頭,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種歷經歲月沉淀后的寧靜與溫和,緩緩說道:“是啊,我在這墨水號上,做了大半輩子的守夜人了。”

“大半輩子?那您剛上墨水號的時候,圖書館是什么樣子的?”我往前湊了湊,手肘輕輕搭在桌沿上。提燈的光暈在他銀白的發(fā)絲上浮動,照得他眼角的皺紋像書頁上的折痕。

守夜人指尖在粗糙的木桌上輕輕點了點,像是在數算歲月:“那會兒啊,圖書館比現在小一半,書架是船員們用舊船板拼的,有些地方還帶著海水泡過的深色斑痕。書也少,大多是港口居民捐贈的,封面掉了角的,缺了頁的,都用牛皮紙仔細包著。”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皺紋堆起來,“我剛來時才二十出頭,跟著老守夜人學本事。他總說,書啊就像海里的魚,你得知道它們的脾氣,才護得住。”

“老守夜人?他是您的師父嗎?”

“算是吧。”守夜人望向窗外,夜色里能聽見海浪拍船板的聲音,“他是個獨眼的老水手,年輕時在海戰(zhàn)里丟了一只眼,后來就守著這圖書館。他教我怎么給書架上蠟防潮,怎么在風暴前用麻繩固定書箱,怎么分辨哪本書的紙頁開始發(fā)脆。”他頓了頓,聲音輕下來,“最要緊的是,他教我看書脊上的名字。每本書脊上的名字都在說話,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等一個能讀懂它的人。”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書架,那些豎排的書脊在昏黃的燈光下確實像一排沉默的人。“那您還記得第一本被您‘聽懂’的書嗎?”

“當然記得。”守夜人起身走到最里面的書架,彎腰從底層抽出一本深藍色封皮的書,封面上燙金的字跡已經磨得模糊,只能看出“詩集”兩個字。他用袖口輕輕擦了擦封面的灰塵,書頁翻動時發(fā)出干燥的沙沙聲:“就是這本。那會兒它被壓在書堆最底下,書脊都斷了,紙頁黃得像枯葉。老守夜人讓我修補它,我拆開時發(fā)現里面夾著半張船票,是三十年前從利物浦到紐約的。”

“船票?”

“嗯。”他把書遞給我,我小心地捧著,能摸到紙頁邊緣的毛邊。“老守夜人說,這書原是位女教師的。她坐船去投奔丈夫,路上遇到風暴,行李都丟了,就死死抱著這本詩集。后來她在港口把書捐給墨水號,說‘讓它在海上漂著吧,說不定能遇到需要它的人’。”守夜人指著其中一頁,那里有淡淡的淚痕暈開的字跡,“你看這句‘星光落在海浪上,就像失散的信’,她在旁邊寫了‘致威廉’。”

我的指尖輕輕拂過那行模糊的字跡,忽然明白他說的“書在說話”是什么意思。“那您修補好它之后,有人讀懂它嗎?”

“有個年輕的水手,”守夜人坐回原位,提燈的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他識字不多,卻總在夜里來翻這本詩集。有天風暴停了,他紅著眼圈來找我,說他看懂了那句‘失散的信’。他家鄉(xiāng)的未婚妻在信里說等他回去結婚,可上一個港口收到的信說,姑娘染病死了。”守夜人拿起那本詩集,輕輕念道:“‘海浪會記得每艘船的名字,就像風會記得每朵花的香。’他說這話讓他想起姑娘總在信里說,村口的梔子花開了。”

我忽然覺得喉嚨有點發(fā)緊,低頭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原來書真的能陪著人跨過最難的坎。”

“可不是嘛。”守夜人把詩集放回書架,“老守夜人走的那年冬天,墨水號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風暴。船身晃得像要散架,圖書館的窗戶被巨浪砸破,海水順著缺口往里灌。我和三個船員跪在水里搶救書箱,老守夜人那會兒已經八十多了,非要拄著拐杖進來,結果被晃倒的書架砸傷了腿。”他的聲音低下來,“他趴在水里,死死抱著裝著這本詩集的箱子,嘴里念叨著‘別濕了紙頁,別濕了紙頁’。”

“那后來呢?”

“我們把他拖到艙房,可他第二天就去了。”守夜人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他臨終前抓著我的手說,守夜人守的不是書,是人的念想。這船上的人啊,誰心里沒個過不去的浪頭?書就是浮木,能讓人抓著不沉下去。”

海浪不知何時變得湍急,船身輕輕搖晃起來。我聽見遠處傳來船員們加固甲板的吆喝聲,守夜人起身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往外看:“看樣子后半夜要有風暴。”他轉身從墻角拖出一捆麻繩和幾塊厚木板,“得把靠窗的書架再固定一下,去年有本《航海志》就是在風暴里掉下來,書角磕出個豁口,現在還在等修補呢。”

我趕緊起身幫忙,手指觸到冰涼的麻繩時,忽然想起他剛才說的困難:“您說有乘客在圖書館留火源,是真的有人這么做嗎?”

“有過。”守夜人蹲下身系麻繩,繩結勒得他手背的青筋突突跳,“三年前有個年輕的水手,心里不痛快,躲在圖書館角落抽煙。他不知道有些書的紙頁浸過煤油(早年為了防水),火星掉上去就著了。幸好我巡夜時聞到煙味,撲得快,只燒了半本《堂吉訶德》。”他往書架縫隙里塞木板,“那水手嚇得臉都白了,說他只是想燒張寫滿煩惱的紙條。我沒怪他,把燒剩的半本書給他看——那是位老神父臨終前捐贈的,扉頁上寫著‘愿每個迷茫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風車’。”

“他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啊,”守夜人直起身捶了捶腰,“他成了圖書館的常客,每天晚上都來幫忙擦書架。上個月在里斯本港口,他把自己攢的錢全用來買新書,還在每本書里夾了張紙條,寫著‘別讓煩惱燒了希望’。”他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里盛著光,“你看,書會教人懂事的。”

我?guī)退炎詈笠桓槔K系緊,守夜人從懷里掏出個鐵皮盒,打開后里面是各種顏色的線團和小鑷子。“這是補書用的?”我指著那些細如發(fā)絲的線。

“嗯,不同的紙要用不同的線。”他挑出一根米白色的線,走到中間的書架前,取下一本封面裂開的《昆蟲記》,“這書是個小女孩捐的,她父親是昆蟲學家,出海考察時遇到海難去世了。她把父親的手稿和筆記都訂在書里,你看這里。”他翻開書,里面夾著干枯的蝴蝶標本,翅膀上還粘著細沙,“每只蝴蝶下面都寫著采集的日期和地點,像寫日記似的。”

書頁間忽然掉出一張照片,是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蹲在沙灘上,手里捧著只藍色的蝴蝶。守夜人彎腰撿起照片,用指腹輕輕擦去上面的灰塵:“上個月收到她從倫敦寄來的信,說自己考上了大學,學的生物學。她說每次想父親了,就會想起這本跟著墨水號漂流的書,覺得父親的眼睛還在看著她。”

“那您會給她回信嗎?”

“回啊,”守夜人從抽屜里拿出信紙,上面已經寫了幾行字,“我告訴她,書里的蝴蝶翅膀還很完整,就像剛夾進去時一樣。我還把上個月在加勒比海看到的藍閃蝶畫下來,貼在信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從書架頂層取下個鐵盒子,打開后里面全是信件,“這些都是和書的主人通信的信,有的寄了十年,有的才剛開始。”

我拿起一封貼著貝殼郵票的信,信封上的字跡娟秀:“這是……”

“是位老夫人寫的,她丈夫年輕時是墨水號的醫(yī)生,去世前把自己的醫(yī)學筆記捐給了圖書館。”守夜人說,“她每年都寄信來,問筆記有沒有人看。去年有個學醫(yī)的學生在筆記里發(fā)現了治療熱帶病的偏方,救了整船人的命。我把這事告訴她,她回信時信紙都濕了,說她丈夫在天有靈。”

提燈里的燭火跳了跳,墻上的影子也跟著晃動。守夜人把信件放回盒子,忽然指著書架最上層的空位:“那里原來放著一本《安徒生童話》,是三十年前一位母親捐的。她帶著孩子乘船移民,孩子在途中得了天花,沒撐過去。她把孩子最喜歡的童話書留在圖書館,說讓書陪著別的孩子。”

“那書現在去哪了?”

“去年在悉尼港,有個漁民帶著失明的小女兒來借書。那孩子摸著手稿版的童話書,指尖在凹凸的字跡上慢慢劃,突然說‘媽媽,這里有星星’。”守夜人望著那個空位,聲音溫柔得像海水,“我把書送給她了。老守夜人說過,書的使命不是待在架子上,是去找需要它的人。”

外面的風聲越來越響,雨點開始打在窗戶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守夜人走到門邊,把防雨的帆布掛在門框上:“你看這雨,像不像在敲門?”他忽然轉身看著我,“其實每本書都是在敲門,敲讀者的心門。我們守夜人啊,就是給這些敲門聲搭個屋檐,別讓它們被風雨打濕了。”

我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為什么圖書館的燈光總在深夜亮著。那些昏黃的光暈里,藏著無數人的眼淚和歡笑,無數未說出口的思念,無數跨越山海的牽掛。守夜人穿梭在書架間的腳步,不是在巡視,是在守護這些正在發(fā)生的故事。

“您守了這么多年,有沒有哪本書讓您覺得,再累也值得?”我輕聲問。

守夜人沉默了一會兒,從懷里掏出個用紅繩系著的書簽,上面繡著艘小小的帆船。“這是從一本《圣經》里掉出來的。”他把書簽放在桌上,“那本書的主人是位修女,她在船上給難民看病,自己卻感染了瘟疫。臨終前她把書留給圖書館,說里面夾著她妹妹的地址。我按照地址寄信過去,才知道她妹妹在戰(zhàn)爭中失去了所有家人,正準備自殺。”

我的呼吸頓了頓。

“后來她妹妹來港口找過墨水號,可我們已經啟航了。”守夜人摩挲著書簽上的帆船,“她托港口的人轉來這枚書簽,說知道姐姐的書還在海上漂著,就像姐姐還在陪著她。現在這枚書簽跟著我,就像跟著整船的書。”

雨越下越大,守夜人又開始新一輪巡視。他走到每個書架前都要停一停,輕輕按按書脊,像是在確認它們都安好。有本書的封面沒對齊,他用指尖一點點推平;有本書的頁角翹起來,他用掌心慢慢壓下去。他的動作那么輕,像是在撫摸熟睡的嬰兒。

“您看,”他指著書架最上層的一本《天工開物》,“那是位老木匠捐的,書里夾著他親手畫的造船圖紙。去年有個年輕的造船學徒在書里發(fā)現了改良龍骨的法子,現在他造的船在加勒比海跑,據說穩(wěn)當得很。”他又指向另一本《詩經》,“那是位華僑老先生捐的,他說年輕時在國外,靠著這本書才沒忘了家鄉(xiāng)話。現在常有船員借去抄,有的人想家了,就念‘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念著念著眼淚就下來了。”

我忽然注意到書架盡頭有個空著的小格子,里面放著塊磨損的木牌,上面刻著“等待”兩個字。“這是……”

“等著還沒找到的書。”守夜人笑了,“十年前有個小男孩把自己的日記捐給圖書館,說等他成為船長,就回來取。現在木牌還在,日記我替他收在防潮箱里,每天都擦一遍。說不定哪天墨水號進港,就會有位船長笑著走進來,說‘我來取我的童年’。”

雨聲漸漸小了,天邊透出一絲微光。守夜人收起提燈,燈光在書架上投下最后一道光暈。他看著窗外泛起的魚肚白,輕聲說:“你看,黑夜總會過去,但書里的光會一直亮著。”

他的話,讓我對守夜人的工作有了更深的理解。在這茫茫大海上,漂流圖書館就像是一座移動的知識燈塔,為人們照亮前行的道路。而守夜人,就是這座燈塔的守護者,他用自己的堅守,讓燈塔的光芒永不熄滅。

“那您在守護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過什么困難呢?”我好奇地問。

守夜人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回憶的光芒:“困難自然是有的。比如遇到惡劣的天氣,船身劇烈搖晃,書籍很容易掉落損壞。還有一些時候,會有船員或乘客不小心在圖書館里留下火源,這都是很危險的。但無論遇到什么困難,我都不能退縮,因為我知道,我肩負著重要的責任。”

我不禁對守夜人肅然起敬,他的工作看似平凡,卻又如此偉大。他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只是默默地在每一個夜晚,守護著這些珍貴的書籍,守護著文明的火種。

“您對文明傳承的信念,是怎么形成的呢?”我繼續(xù)問道。

守夜人望向遠方,眼神中充滿了堅定:“我從小就熱愛書籍,在那些文字里,我看到了人類文明的輝煌與燦爛。我深知,文明的傳承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而我能做的,就是在這漂流圖書館里,為文明的傳承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只要這些書籍還在,文明就不會消失。”

與守夜人的交談,讓我對文明傳承有了更深的感悟。文明的傳承,不僅僅是通過文字和書籍,更是通過每一個人的信念和行動。守夜人用他的一生,詮釋了對文明傳承的執(zhí)著與堅守,他是文明的守護者,也是文明的傳承者。

在這之后的日子里,每當我在夜晚經過圖書館,看到守夜人那忙碌而堅定的身影,心中都會涌起一股溫暖和敬意。他就像一位無聲的導師,用他的行動,教會我關于責任、信念和文明傳承的重要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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