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蕭燼開口，殺意稍減，“看來，貴妃娘娘，倒真有幾分……‘本事’。”

說話間，他轉向謝珩：

“謝愛卿。”

“微臣在。”謝珩躬身應道。

“調兵符一事……”蕭燼冷冷道，“著暗衛司徹查。今夜三營換防，給朕盯緊了。”

“微臣遵旨！”謝珩心頭一凜，立刻應下。

暗衛司直屬于皇帝，他手伸不進去。

這命令，既是徹查，也是警告！

他眼角余光再次掃過姜妙，心中警鈴大作，這個女人，絕不能留！必須盡快除掉！

“至于你……”蕭燼的目光重新落回姜妙身上，“暫時留著，孤倒要看看，你這雙‘礙事’的眼睛，還能看出些什么東西來。”

說著，他高聲喚道：

“李德全。”

“奴才在。”殿門無聲滑開，李德全垂首恭立。

“帶貴妃回清漪殿。”蕭燼的聲音不容置疑，“嚴加‘看護’，無孤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遵旨！”李德全聲音微顫，快步至姜妙身邊，低聲道，“娘娘……請吧？”

姜妙渾身脫力，幾乎是被兩個健壯太監架了起來。

手腕上的灼痛依舊尖銳，提醒著她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也預示著未來無窮無盡的兇險。

被拖向殿門時，她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蕭燼背身立于窗邊，玄影融入濃夜，而謝珩則垂首立在一旁，指間玉骨折扇無意識轉動，扇骨偶爾折射冷光。

殿門在身后合攏，隔絕了帝王的威壓和權臣的陰冷視線。

清冷的夜風撲面而來，卻吹不散姜妙心頭的冰冷。

暫時活著。

但清漪殿不過是另一座鐵籠，暴君、權臣……皆是籠外隨時可能擇人而噬的猛獸。

腕間血玉鐲紅光微閃，復歸沉寂，只留下深入骨髓的灼燙。

……

清漪殿的門，在姜妙身后沉重地合上。

“娘娘，您……您還好吧？”一個圓臉小宮女怯生生地靠近，正是她的丫鬟紅芍。

姜妙靠在門板上無力地擺了擺手。

暫時活著，但清漪殿成了名副其實的囚籠！

“娘娘，您先坐。”紅芍帶著哭腔就要往外沖，“奴婢……奴婢去給您找藥！”

“站住！”姜妙嘶啞地開口，“藥……不必了。”

說著，她疲憊地閉了閉眼：

“李公公說了，無旨不得出入！”

不管怎樣，暴君沒當場剮了她，這點皮外傷算輕的。

真正要命的，是腕上這鐲子，和那深不可測的帝王心思。

紅芍扁著嘴，卻不敢違抗，只能絞著衣角站在一旁。

一時間，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姜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梳理這荒謬的處境。

讀心術？血玉鐲？

這所謂的金手指，簡直就是催命符！

每一次使用都伴隨著鉆心的灼痛，而且目標必須對她有強烈的恨意……這限制，在危機四伏的后宮，既是利器，也是枷鎖。

突地，血玉鐲傳來一陣輕微的溫熱，不再是之前那種劇痛，更像是一種警示。

【…清漪殿…倒是個好地方…】

【…這女人留不得…得盡快…】

【…陛下心思難測…需借刀…】

陰冷算計的殺意悄無聲息地滑入姜妙的腦海！

這聲音…是謝珩！他來了！

“娘……娘娘？”紅芍被姜妙突然坐直的動作嚇了一跳。

話音剛落，殿門已被“吱呀”推開一條縫隙。

守在門口的兩個太監非但沒有阻攔，反而躬身讓開。

“貴妃娘娘……”謝珩停在殿中，對著軟榻上的姜妙微微頷首，“聽聞娘娘受驚，微臣特來探望。娘娘鳳體可還安好？”

與此同時。

血玉鐲溫熱持續，清晰地反饋著他心中截然相反的冰冷念頭：

【…傷口倒是淺了…可惜…】

【…陛下竟留了她命…真是麻煩…】

【…得探探虛實…若真是禍害…】

姜妙竭力維持著平靜，虛弱的微笑道：

“勞煩謝相關心，本宮……命硬，還死不了。”

謝珩笑容不變，向前踱了兩步。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他頓了頓，轉而緊緊鎖住姜妙的雙眼，“只是……娘娘今日在陛下面前所言，實在令人驚駭。調兵符……私藏于袖？此等誅心之言，不知娘娘從何處聽來？”

來了！試探！

姜妙心頭警鈴大作。

她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腕間的溫熱提醒著她對方殺意正盛。

“聽來？”姜妙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直直看向謝珩，“本宮……自然是‘聽’謝相親口說的呀。”

謝珩聞言笑容微僵，眼底的溫和瞬間褪去，只剩冰冷審視與被冒犯的陰鷙。

【…賤人！果然邪門…】

【…她真能‘聽’到…】

【…必須除掉！立刻…】

“哦？”謝珩聲音平穩，甚至帶上一絲荒謬興味，“微臣竟不知，自己何時說過這等大逆不道之言？娘娘莫不是……驚嚇過度，產生了幻聽？”

他搖扇的動作很優雅，但姜妙清晰地“聽”到他心中的毒計：

【…幻聽？…不，她必須死！…】

【…陛下既疑心…不如借刀…借誰？…容妃？…皇后？…】

姜妙看著他這副虛偽到極致的嘴臉，心頭一股邪火猛地竄起！

她受夠了這該死的痛！受夠了這虛偽的試探！

就在謝珩扇面微揚的瞬間，姜妙猛地抬眼！

她盯著謝珩，唇角勾起一個極其諷刺的弧度，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謝相此刻……心里是不是正在罵：‘這蠢貨女人，真是礙事，得趕緊找把刀，借容妃或者皇后的手……’”她故意頓了頓，才慢悠悠地吐出最后兩個字，“……‘除掉’？”

“啪嗒！”

一聲清脆的玉器落地聲，打破了死寂！

謝珩手中那象征從容的玉骨折扇，第一次從他指間滑落，砸在金磚上！

他死死瞪著姜妙，眼中翻涌驚濤駭浪般的駭然！

她竟連具體的借刀對象都說了出來？而且分毫不差！

這已經不是巧合！不是幻聽！

這是……妖孽！是真正的窺心邪術！

寒意從謝珩尾椎竄上頭頂！他第一次在一個女人面前感到了失控的恐懼！她不是草包，是怪物！

幾乎在同一時間，腕間灼痛達至頂峰！

姜妙強忍尖叫，臉上卻故意綻開無辜又天真的笑容。

“哎呀！”她看著地上的玉骨折扇，緩緩道，“謝相的扇子……掉了呢！”

說著，她歪了歪頭，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看來，本宮剛才……不小心‘聽’到的，似乎……讓謝相很意外？”

謝珩的呼吸，第一次，在這個他視作草包囚徒的女人面前，亂了！

【…妖孽…】

【…此女絕不能留…】

【…必須立刻…】

“謝相？”姜妙打破了死寂，“您的扇子……不要了？”

謝珩僵硬地撿起扇子，再看向姜妙時，眼中只剩冰冷殺意。

“貴妃娘娘，好本事。”謝珩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微臣……領教了。”

言罷，猛地一甩袍袖，轉身大步離去。

隨著殿門“砰”地關上。

姜妙這才渾身脫力的癱在床上，腕間血玉鐲的灼痛隨謝珩離去緩緩消退，余下的只有無盡虛弱。

“娘娘……”紅芍小臉煞白，“謝相他……好可怕！”

姜妙沒有回答。

贏了？

不，在她看來只是暫時嚇退了毒蛇而已。

這清漪殿的囚籠，非但沒有因為這次交鋒變得安全，反而更加危機四伏！

……

接下來的兩天，清漪殿成了真正的冷宮。

除了紅芍戰戰兢兢地送來粗糙的飯食和清水，再無人踏足。

姜妙腕間的血玉鐲沉寂著，但那隱隱的灼熱感始終如影隨形，提醒著她這“金手指”的代價和危險。

這兩天姜妙想了很多。

讀心術的限制太致命，必須目標對她恨意值高！

而在深宮，恨她的人不少，但像謝珩那樣恨意洶涌到能輕易觸發讀心又位高權重的，就是雙刃劍。

她需要新的“跳板”，需要不那么致命、又能提供情報的“恨意源”。

第三天午后，殿外終于傳來了不同于看守太監的腳步聲。

“娘娘！有人來了！”紅芍眼睛一亮，“是不是……是不是陛下開恩了？”

姜妙的心也提了起來。

殿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看守太監尖細的嗓音傳進來：

“楚將軍，奉旨探視貴妃娘娘。”

楚將軍？楚驍！

姜妙腦中立刻浮現出有關于楚驍的信息。

正直重諾的鎮北侯，原書男主之一，曾被她這個“惡毒女配”設計陷害過！對她可謂深惡痛絕！恨意值……必然爆表！

心念至此，姜妙精神一振。

這個楚驍，絕對是一個相對“安全”的讀心目標！

殿門被完全推開。

楚驍的目光瞬間便鎖定在軟榻上的姜妙身上。那眼神里沒有關切，只有毫不掩飾的厭惡，以及一種……看穿了她所有伎倆的洞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