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尖銳的哨聲劃破夜空。

“緊急集合！五分鐘內操場列隊！“教官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宿舍樓。

林小滿從睡夢中驚醒，額頭撞到了床頭欄桿。宿舍里一片混亂，女生們手忙腳亂地穿衣服、找鞋子。

“我的腰帶呢？“

“誰穿錯我襪子了？“

“別踩我腳！“

周小雨從上鋪直接跳下來，差點扭到腳踝。陳悅已經穿戴整齊，正在系鞋帶，動作利落得像受過專業訓練。

林小滿用最快速度套上迷彩服，抓起帽子就往外沖。走廊里人頭攢動，同學們像無頭蒼蠅般往樓梯口涌去。

當她們跑到操場時，大部分男生已經列隊站好。月光下，教官趙志強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四分三十秒！比規定時間慢了三十秒！“他怒吼道，“全體都有，俯臥撐準備！“

林小滿的胳膊還在為昨天的訓練酸痛不已，但她只能咬牙趴下。這次她學聰明了，偷偷觀察旁邊同學的動作節奏，盡量跟上。

“一！二！三！“

做到第十個時，她聽到右側傳來一聲悶響。轉頭看去，陸遠突然跪倒在地，右手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臉色慘白如紙。

“報告教官！有人暈倒了！“旁邊男生大喊。

教官快步走來，蹲下查看陸遠的情況：“不是中暑...快去叫校醫！“

林小滿看到陸遠的嘴唇已經泛青，呼吸急促得像剛跑完馬拉松。他的左手無意識地摸索著口袋，卻怎么也伸不進去。

“藥...藥...“陸遠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教官迅速翻找他的口袋，找出一個小藥瓶：“是這個嗎？幾粒？“

“兩...兩粒...“陸遠艱難地說。

校醫趕到時，陸遠已經服下藥，但情況仍不樂觀。他被迅速抬上擔架，送往醫務室。

“其他人繼續訓練！“教官厲聲命令，但聲音里少了幾分底氣。

晨訓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早餐時，整個高一(3)班都在議論陸遠的突發狀況。

“聽說他有心臟病。“

“真的假的？那還來參加軍訓？“

“可能是輕度的吧，平時看不出來。“

林小滿機械地攪動著碗里的稀飯，腦海中浮現陸遠痛苦的表情。那個總是笑容滿面的陽光男孩，竟然藏著這樣的秘密。

“小滿，你不吃嗎？“周小雨擔憂地問。

“沒胃口。“林小滿放下勺子，“我想去看看陸遠。“

“教官說不準私自去醫務室。“周小雨壓低聲音，“不過...我知道一條小路。“

上午的訓練項目是軍體拳。林小滿心不在焉，幾次做錯動作被教官點名批評。休息間隙，周小雨神秘地拉她到一旁。

“我打聽過了，陸遠已經回男生宿舍休息了。午休時我們可以溜過去。“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林小滿驚訝地問。

周小雨得意地眨眨眼：“我有我的情報網。“

午休時間，兩人借口去小賣部，繞道前往男生宿舍。剛走到樓下，林小滿就停住了腳步。

“我們就這樣進去不太好吧？“

“怕什么，又不是去做壞事。“周小雨滿不在乎地說，“307寢室，我打聽清楚了。“

正當兩人猶豫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宿舍樓走出來——是陸遠。他看起來比早上好多了，但臉色仍然蒼白，走路也比平時慢了許多。

“陸遠！“林小滿忍不住喊出聲。

陸遠驚訝地抬頭，看到她們時明顯愣了一下：“你們怎么...“

“我們擔心你。“林小滿快步走上前，“你沒事了吧？“

陸遠勉強笑了笑：“好多了，就是有點累。“他看了看四周，“這里說話不方便，去小樹林那邊吧。“

三人來到宿舍區后面的小樹林。陸遠坐在一塊石頭上，長舒一口氣：“謝謝你們來看我。“

“你到底怎么了？“周小雨直截了當地問，“真的是心臟病？“

陸遠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頭：“先天性的。不是很嚴重，只要按時吃藥，避免劇烈運動就行。“

“那你還參加軍訓？“林小滿忍不住問。

“我不想被特殊對待。“陸遠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把我當瓷娃娃。我想證明自己和正常人沒區別。“

林小滿突然想起昨天他陪自己跑步時的樣子，還有手腕上那道疤痕。現在想來，那可能是手術后留下的痕跡。

“你今早嚇死我們了。“周小雨拍拍胸口，“臉色白得像紙一樣。“

陸遠露出歉意的表情：“對不起，我忘記帶備用藥了。平時我都會在枕頭下放一瓶。“

“教官知道你的情況嗎？“林小滿問。

“入學體檢表上有寫，但教官可能沒仔細看。“陸遠聳聳肩，“別告訴其他人好嗎？我不想被區別對待。“

林小滿和周小雨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放心吧，我們嘴巴最嚴了。“周小雨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回宿舍的路上，林小滿一直沉默不語。陸遠故作堅強的樣子讓她心里發酸。她想起爸爸生病時，也是這樣強撐著笑臉，不想讓家人擔心。

“想什么呢？“周小雨撞了撞她的肩膀。

“沒什么。“林小滿搖搖頭，“只是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下午的訓練取消了，改為整理內務。教官要檢查每個人的床鋪和物品擺放。女生們忙著疊“豆腐塊“，抱怨聲此起彼伏。

“這被子怎么都疊不出直角！“周小雨抓狂地看著自己歪歪扭扭的“豆腐塊“。

陳悅的床鋪卻出奇地整齊，被子棱角分明，像用尺子量過一樣。她得意地掃視其他人：“我在家經常做家務。“

林小滿默默疊著自己的被子。她注意到陳悅時不時看向自己，眼神里帶著某種審視。

“林小滿，“陳悅突然開口，“你和陸遠很熟嗎？“

“只是同學。“林小滿謹慎地回答。

“是嗎？“陳悅意味深長地說，“他好像對你特別關心。“

周小雨插嘴：“陸遠對誰都挺好的啊。昨天他還幫李強修眼鏡呢。“

陳悅輕哼一聲，沒再說什么，但眼神里的敵意更明顯了。

晚飯后，教官宣布要舉行夜間訓練。八點鐘，全體高一新生在操場集合，進行夜間行軍練習。

“兩人一組，前后搭肩，閉眼前進！“教官命令道，“培養團隊信任和方向感！“

林小滿和周小雨自然組成一隊。黑暗中，林小滿搭著周小雨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耳邊只有此起彼伏的腳步聲和偶爾的驚叫聲——有人踩到了水坑。

“停！“教官突然喊道，“現在換后方同學引導。注意，全程不許睜眼！“

林小滿轉到后面，雙手搭在周小雨肩上。她剛邁出幾步，突然感覺腳踝被什么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撲去。

“啊！“

她重重摔在地上，膝蓋和手掌火辣辣地疼。周小雨趕緊轉身扶她：“沒事吧？“

手電筒的光照過來，教官快步走來：“怎么回事？“

“有人絆我。“林小滿忍痛說。

黑暗中，她隱約看到陳悅站在不遠處，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全體注意！訓練結束！“教官厲聲說，“有人不遵守紀律，那就大家一起承擔責任！操場十圈，跑步——走！“

哀嚎聲中，整個年級開始繞著操場跑起來。林小滿的膝蓋擦破了皮，每跑一步都像針扎一樣疼。但她咬牙堅持著，不想再成為拖累。

跑到第五圈時，一個身影從后面追上來——是陸遠。

“你受傷了就別跑了。“他氣喘吁吁地說。

林小滿搖搖頭：“不想連累大家。“

陸遠沒再勸說，而是放慢速度陪在她身邊：“那我們一起慢慢跑。“

月光下，林小滿看到陸遠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她知道以他的身體狀況，跑步是多么吃力的事情。但此刻他選擇陪在自己身邊，這份情誼讓她心頭一暖。

“謝謝。“她小聲說。

“不客氣。“陸遠笑了笑，“對了，今天的事...也謝謝你保密。“

十圈跑完，林小滿的腿已經不聽使喚了。解散后，陸遠悄悄塞給她一包創可貼：“回宿舍處理一下傷口。“

周小雨攙扶著林小滿往回走，嘴里不停咒罵那個絆人的家伙：“肯定是陳悅！我看到了她的鞋子！“

“沒有證據別亂說。“林小滿雖然心里也有懷疑，但不想激化矛盾。

回到宿舍，陳悅已經躺在床上聽音樂。看到林小滿一瘸一拐地進來，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林小滿默默拿了換洗衣物去洗澡。熱水沖在傷口上，疼得她直吸氣。她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但眼淚還是混著水流了下來。

為什么陳悅要針對自己？就因為陸遠對自己友善一些？青春期的人際關系復雜得像迷宮，她找不到出口。

洗完澡出來，宿舍已經熄燈了。林小滿輕手輕腳地爬到床上，發現枕頭下多了一小管藥膏——治療擦傷的那種。沒有署名，但她直覺這是陸遠托人送來的。

涂上藥膏，傷口的灼熱感減輕了不少。林小滿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陸遠的病、陳悅的敵意、夜跑時的陪伴...軍訓才第三天，已經如此跌宕起伏。

窗外，月光靜靜地灑在操場上。遠處傳來隱約的吉他聲，可能是哪個班級在聯誼。林小滿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陸遠蒼白的笑臉。明天就是軍訓第四天了，不知道還會發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