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龍崖的轟鳴余韻未消,青崖關城頭的瞭望塔突然劇烈震顫。太子裴昱握緊欄桿,指節泛白地望著西北方向騰起的紫黑色煙云——那片云層中隱約流轉著初代皇室特有的血脈紋路,如同一只正在蘇醒的巨獸睜開了眼睛。
“報!暗衛林硯求見!“傳令兵的嘶吼撕破了凝重的空氣。
渾身浴血的林硯踉蹌著撞開殿門,懷中的玉玨突然迸發刺目血光。太子接住即將墜地的玉玨,觸感竟如活物般跳動,裂紋中滲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字跡:血脈獻祭,幽冥共生。
“裴硯大人他...“林硯喉頭涌上腥甜,勉強支撐著說出崖底的見聞,“楚姑娘最后化作流光...而大人的瞳孔,變成了幽冥核心的顏色。“
話音未落,整座城樓突然劇烈搖晃。城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嚎,無數銀鱗怪物從地底鉆出,額間蓮花印記與楚清如如出一轍。更令人心驚的是,這些怪物身后漂浮著十二盞鎮魂燈的殘片,燈芯里幽綠的火焰竟組成了裴硯的面容。
太子揮劍斬斷逼近的怪物,劍鋒卻在觸及火焰的瞬間崩裂。他猛地想起幼年時在皇室秘卷讀到的記載:當鎮魂燈與血脈共鳴者相融,封印將轉化為血契,持有者既是囚徒,亦是幽冥核心的鑰匙。
“立刻集結玄甲軍!“太子扯開衣襟,心口浮現出與裴硯相似的血脈紋路,這是皇室直系才能激活的應急禁制,“傳令下去,凡見紫瞳者,無論敵我...“他的聲音突然哽住——遠處天際,一道裹挾著幽冥氣息的身影踏著殘燈虛影緩緩走來,正是本該葬身崖底的裴硯。
此刻的裴硯周身纏繞著銀絲鎖鏈,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蓮花狀的血痕。他的眼神時而清醒時而混沌,抬手間,銀鱗怪物竟在半空凝結成盾。當他開口時,聲音里混雜著自己與楚清如的回響:“太子殿下,這血契...解不開了。“
城墻下的雪突然變成血色,十二盞殘燈開始圍繞裴硯旋轉,形成古老的獻祭陣圖。太子望著陣圖中心逐漸浮現的初代長公主虛影,終于明白百年前那場“封印“的真相——所謂鎮魂,不過是將幽冥核心的力量,轉嫁到血脈繼承者身上的輪回。
“裴硯!“太子咬破指尖,將精血按在玉玨上,“若血脈注定成為囚籠,我愿與你共擔這詛咒!“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兩人心口的血脈紋路同時亮起,陣圖中的初代虛影緩緩消散,而裴硯眼中的幽光,似乎也黯淡了幾分。
銀鱗怪物發出不甘的嘶吼,幽冥核心的力量在血契的牽制下逐漸平息。裴硯踉蹌著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半枚染血的蓮花玉佩——那是楚清如曾貼身佩戴的信物,此刻玉佩中央,正滲出一縷若有若無的幽綠魂火。
血色殘陽下,裴硯手中的蓮花玉佩突然劇烈發燙,幽綠魂火順著指尖竄入經脈,如蛇般纏繞在他被幽冥力量侵蝕的心臟上。恍惚間,楚清如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去...云棲谷...”
太子裴昱扶住搖搖欲墜的裴硯,發現他后頸的血脈紋路竟開始褪去幽冥氣息,轉而浮現出與玉佩同色的微光。“云棲谷?那是皇室禁地,傳聞藏著初代長公主最后的靈樞。”裴昱摩挲著玉佩上半朵殘缺的蓮花,突然想起秘卷中記載的另一段文字——魂火不滅,輪回不止。
三日急行,隊伍抵達云棲谷時,漫天飄起了青灰色的雨。谷中藤蔓交織成天然屏障,每片葉子都泛著詭異的銀邊,當裴硯靠近時,藤蔓竟自動裂開一條通道,露出深處一座被藤蔓包裹的石棺。棺蓋上的蓮花浮雕與玉佩嚴絲合縫,隨著裴硯將玉佩嵌入凹槽,石棺轟然開啟。
棺中沒有骸骨,只有一盞水晶燈懸浮其中,燈芯里跳動著與楚清如虛影相同的幽綠火焰。裴硯剛觸碰燈盞,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百年前,初代長公主為避免幽冥核心徹底失控,將自己的一縷魂魄封入鎮魂燈,以血脈為引,設下“魂火共生”之局。而楚清如,正是這縷魂魄轉世的容器。
“原來從一開始,我們就都是局中人。”裴硯苦笑,水晶燈突然炸裂,幽綠火焰化作人形,楚清如的虛影凝實如真。她身著素白長裙,額間蓮花印記褪去枷鎖,眼中卻含著歉疚:“裴硯,我用轉世之身接近你,就是為了完成這場輪回。”
谷外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轟鳴,無數銀鱗怪物裹挾著幽冥氣息撞破結界。楚清如抬手間,水晶燈的碎片化作萬千光刃,將怪物逼退:“幽冥核心察覺了魂火的異動,它要徹底吞噬初代血脈!”
裴昱舉起染血的玉玨,與裴硯、楚清如呈三角站位。三人血脈紋路同時亮起,在雨幕中勾勒出完整的蓮花封印陣。裴硯感覺體內兩股力量開始劇烈沖突——幽冥核心的邪惡與初代魂火的純凈在經脈中撕扯,每一寸血肉都仿佛被烈火焚燒。
“以我魂魄為引,以你血脈為鎖!”楚清如的虛影化作流光沒入裴硯眉心,水晶燈的幽綠火焰與他體內的魂火融為一體。這一刻,裴硯終于看清了初代長公主的最終謀劃——所謂封印,并非消滅幽冥核心,而是以血脈傳承為紐帶,讓善惡兩種力量在輪回中互相制衡。
銀鱗怪物在封印陣中化為灰燼,幽冥核心的嘶吼聲漸漸遠去。裴硯睜開眼,瞳孔中的紫金色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兩簇幽綠星火。他望著掌心逐漸消散的楚清如虛影,輕聲道:“這次,換我來守護這輪回。”
云棲谷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初升的月光灑在三人身上,蓮花封印陣化作點點熒光沒入天際。裴昱握緊腰間佩劍,看著谷外重新恢復平靜的山河,低聲道:“或許,這才是初代長公主真正的‘鎮魂’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