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

至少，獅駝嶺的“天”塌了。

那張陰陽合同的投影，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烙印在三界的云端服務器上。下一秒，資本的海嘯就來了。

獅駝嶺科技的股價，此前被譽為“妖界茅臺”，此刻正以一種自由落體的姿態，向著地獄俯沖。懸浮在獅駝洞上空的巨大K線圖，由青獅精的妖力維持，那根紅得發紫的柱子，此刻正流淌著瀑布般的鮮血，直線下墜，沒有任何反彈的跡象。

“拋！不計成本地拋！”

“老君系資本正在清倉！”

“清倉！清倉！所有的仙丹期貨都在砸盤！”

洞府內的妖怪交易員們，眼珠子比他們手里的算盤珠子還紅，嘶吼聲幾乎要掀翻洞頂。曾經象征著財富和權力的金色云氣，此刻正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稀薄，灰敗，甚至開始往下掉落生了銹的銅錢。

孫悟空蹲在一根石筍尖上，嘴里叼著根不知從哪兒順來的狗尾巴草。他看著這末日般的景象，臉上沒有絲毫的同情。他見過天宮的傾覆，見過神佛的偽善，眼前這場資本的崩塌，不過是另一場更大鬧劇的序幕。無趣，但又充滿了機會。

“完了……全完了……”青獅精癱坐在他的CEO寶座上，那張血盆大口里流出的哈喇子，混合著絕望。白象精則用他那根引以為傲的長牙，瘋狂地戳著地面，像個沒要到糖吃的巨嬰。

只有大鵬金翅雕，這位華爾街空降的CEO，沒有哭。

他的憤怒已經超越了液態，凝固成一種純粹的、冰冷的殺意。他金色的瞳孔里，倒映著那根斷崖式下跌的K線，瞳孔深處，是燃燒的服務器和蒸發掉的億萬金丹。

“老君……如來……”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名字，每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錐。“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

他猛地轉身，金色的翅膀掀起一陣狂風，將一眾哭天搶地的妖怪高管吹得東倒西歪。他的目光，鎖定在洞府最深處，那個終年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龐然大物——太上老君投資的八卦煉丹爐，獅駝嶺科技的核心資產，也是他們最大的技術護城河。

“拆！”大鵬金翅雕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瘋狂。“把爐子給我拆了！把所有的三昧真火核心都給我接上‘乾’位的金融端口！把‘坤’位的量化模型給我反向過載！”

小妖們愣住了。

“CEO……您這是要……”一個長著九條尾巴的CFO顫聲問道。

“核算成本？評估風險？”大鵬金翅雕緩緩回頭，臉上浮現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不。我要造一顆核彈。一顆金融核彈。”

他張開雙翼，像個邪教的教主，向著他那些已經失心瘋的員工布道：“當你的資產即將歸零，那你的負債就是無窮大！當規則的制定者耍賴，那我們就掀了這張桌子！”

妖怪們像是被打了雞血，眼中重新燃起嗜血的光芒。他們沖向那座巨大的煉丹爐，用扳手、錘子、甚至牙齒，瘋狂地進行著改造。八卦符文被扭曲的電纜纏繞，爐壁上被焊接上無數閃爍著虧損紅光的算盤，爐頂的陰陽魚被一個巨大的、刻著“SELL”的血色按鈕所取代。

爐火不再是溫暖的橘紅色，它開始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變成一種深邃的、令人心悸的黑暗。爐心發出的不再是燃燒的噼啪聲，而是億萬個破產賬戶同時發出的哀嚎。

一股無形的、純粹由惡意和毀滅欲構成的能量，開始在爐內匯聚。

“校準目標……西天，大雷音寺！”大鵬金翅雕親自爬上操作臺，巨大的爪子懸停在那個血色按鈕之上。一道肉眼不可見的瞄準光束，洞穿了時空，精準地鎖定了靈山的山門。

“如來！老君！”大鵬金翅雕對著虛空咆哮，聲音通過擴音法陣傳遍三界，“要么，立刻給我注資！把股價拉回來！要么，我們就抱著一起死！我這顆‘煉丹爐’一旦按下，整個佛道金融體系，將會在三秒內，徹底蒸發！”

三界之內，一片死寂。

所有關注著這場鬧劇的神、佛、妖、魔，都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場豪賭。一場綁架了所有人的終極豪賭。

就在這劍拔弩張，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大鵬那根即將按下的利爪時，孫悟空動了。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金光，沒有沖向煉丹爐，也沒有去勸架。他像一陣風，悄無聲息地溜進了大鵬金翅雕那間因混亂而無人看守的CEO辦公室。

辦公室里一片狼藉，象征著股價的玉如意碎了一地。孫悟空的目標很明確，他徑直走到那張由整塊千年寒玉打造的辦公桌前，火眼金睛一掃，便鎖定了桌角一個由紫金加持了三重禁制的暗格。

“嘿。”

他輕笑一聲，金箍棒在指尖一轉，化作一根細如牛毛的繡花針，對著禁制的陣眼輕輕一捅。

“咔噠。”

暗格應聲而開。里面沒有金丹，沒有法寶，只有一卷用上好云錦包裹的卷軸。

孫悟空一把將其撈出，展開。

卷軸頂端，用道家符文寫著四個大字——《三昧真火專利書》。

成了。

孫悟空心中一陣狂喜。這玩意兒可比什么股權、分紅值錢多了。管你們誰死誰活，誰輸誰贏，這核心技術，這知識產權，必須掌握在勞動人民自己手里。

他心滿意足地盤算著，這玩意兒拿去天庭仲裁庭，怎么也能訛個十萬八萬年的工傷賠償金。

他得意地將目光移到卷軸的末尾，想看看太上老君那老兒的簽名長什么樣。

然而，落款處，沒有龍飛鳳鳳舞的道號，也沒有加蓋玉璽的官印。

只有一個用朱砂畫的，潦草、扭曲，卻又無比熟悉的——

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