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駝嶺的董事會會議室，與其說是會議室，不如說是一個經過精心包裝的屠宰場。墻壁由某種不知名巨獸的肋骨搭建，泛著森然的白光。長條形的會議桌是用一整塊萬年陰沉木雕琢而成，冷氣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鉆進與會者的骨頭縫。

大鵬金翅雕高坐主位，他那身阿瑪尼定制西裝也掩蓋不住羽翼開闔間的凜冽殺氣。他用兩根手指夾著一杯82年的羅曼尼康帝，輕輕晃動，猩紅的酒液在杯壁上掛出一道道粘稠的弧線，像極了凝固的血。

青獅精和白象精分坐兩側，一個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像個盡職盡責的董秘；另一個則用長鼻子卷著一支雪茄，吞云吐霧，派頭十足。

唐僧，作為被并購方的“核心資產”，卻被客氣地請到了客座席位上。他面前沒有紅酒，只有一杯清澈見底的白開水，水里飄著兩片蔫了吧唧的枸杞。

“金蟬子先生，”大鵬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他甚至懶得用唐僧這個法號，“對賭協議你已經簽了。今天請你來，是讓你親眼見證，你的團隊資產是如何被我們清零的。也算是……一種臨終關懷。”

青獅精聞言，發出低沉的、迎合的笑聲，震得桌面上的水杯嗡嗡作響。

唐僧雙手合十，臉上掛著一種悲天憫人又略帶倦怠的微笑，仿佛一個連續加了七天班后，終于悟了的程序員。

“施主此言差矣。”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角落，“貧僧今日前來，并非等待清算，而是想與貴公司談一筆新的合作。”

大鵬的動作停滯了一瞬，他瞇起銳利的眼睛，像在審視一只突然開口說人話的螻蟻。

“合作？”他幾乎是從鼻腔里哼出這兩個字，“你有什么資格？”

“貧僧沒有，但貧僧的團隊有。”唐僧慢條斯理地端起水杯，吹了吹那兩片無辜的枸杞，“貴公司以‘恐懼科技’為核心業務，但你們的恐懼，是低級的、一次性的、缺乏用戶粘性的。而我方，擁有一項核心技術，一項能深度綁定核心用戶、實現持續性精神控制、并能遠程啟動的……管理工具。”

他頓了頓，用一種推銷保健品的語氣，鄭重地吐出三個字：“緊箍咒。”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

青獅精停下了筆，白象精的雪茄灰掉了一截。

大鵬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作為CEO，他太懂了。恐懼算什么？能讓目標用戶痛不欲生、求饒不得、還必須乖乖聽話的工具，那不是管理工具，那是印鈔機！

“你的意思是……”

“貧僧提議，”唐僧放下水杯，身體微微前傾，像一個華爾街的精英正在進行最后的融資路演，“以‘緊箍咒’全套源代碼，以及其背后蘊含的‘PUA管理哲學’，作價入股獅駝嶺科技。貧僧要求不高，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控股即可。”

“噗——”青獅精一口茶噴了出來，濺濕了面前的會議紀要。白象精的長鼻子打了個結。

大鵬金翅雕先是錯愕，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狂笑。笑聲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

“哈哈哈哈！金蟬子！你是被嚇瘋了嗎？用一個破咒語，換我獅駝嶺的控股權？你知不知道我這公司市值多少？天庭的GDP都得抖三抖！”

唐僧依舊面帶微笑，不為所動。他只是幽幽地說：“施主，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要不……現場體驗一下我們這款產品的威力？”

“好啊！”大鵬一拍桌子，滿臉戲謔，“你倒是念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讓我……”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唐僧已經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動，一串古老、深奧、完全不符合現代編程語言規范的音節，如同鬼魅般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嗡……”

那一瞬間，會議室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坐在大鵬右手邊的青獅精，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塞進了一個正在高速運轉的滾筒洗衣機，天旋地轉，眼冒金星，他痛苦地捂住頭，一頭栽倒在桌面上，撞翻了筆記本電腦。

白象精更慘，他感覺有無數根鋼針從他的太陽穴刺了進去，直通天靈蓋。他那根引以為傲的長鼻子像失控的消防水管一樣瘋狂抽搐，將雪茄、文件、咖啡杯掃了一地。

大-鵬金翅雕，這位華爾街空降的CEO，三界之內罕逢敵手的妖王，此刻的感受最為極致。他的頭痛不是物理層面的，而是直擊神魂的源代碼攻擊。他的意識里仿佛彈出了無數個錯誤窗口，每一個窗口都在播放著“猴子偷桃”的鬼畜視頻，BGM是循環一百遍的“Only You”。

“啊——！”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雙手死死抱住頭，金色的瞳孔因劇痛而縮成了針尖。

更詭異的是，會議桌盡頭那塊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一個原本莊嚴肅穆、寶相莊嚴的佛陀影像，此刻也開始劇烈地閃爍、扭曲。如來佛祖那張胖臉上，眉心緊鎖，嘴角抽搐，仿佛正在遠程忍受著一場劇烈的偏頭痛。

“網絡……連接……不……穩定……”

投影里的如來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隨即，畫面一黑，彈出了一個三界通用的錯誤提示：

【404 Not Found：您訪問的佛祖暫時無法響應，可能正在重啟。】

唐僧停止了念誦。

會議室里一片狼藉，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大鵬搖搖晃晃地抬起頭，臉色慘白，汗如雨下。他看著唐僧，眼神里第一次充滿了忌憚和……貪婪。

“這……這技術……”他聲音沙啞。

“現在，施主還覺得，它不值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嗎？”唐僧云淡風輕地問。

大鵬喘著粗氣，眼神閃爍不定。他猛地一拍桌子，臉上浮現出一抹猙獰而得意的笑容。

“值！太值了！”他從身后一個鑲滿鉆石的保險柜里，取出了一份用金箔制成的文件，狠狠地摔在桌上，“但可惜，這項偉大的技術，它的知識產權，屬于我們獅駝嶺！”

他展開那份文件，上面用龍血寫著幾個大字：《緊箍咒核心技術專利證書》。專利持有人：獅駝嶺科技有限公司。專利號：DEMON-666。

悟空、八戒和沙僧在隔壁的監控室里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我靠！這也能搶注？”八戒的嘴張得能塞下一個饅頭。

唐僧卻笑了，那笑容，如同看穿了一切BUG的系統之神。

“施主，”他雙手合十，微微頷首，語氣里帶著一絲憐憫，“你著相了。”

“你什么意思？”大鵬厲聲喝道。

“這份專利，是無效的。”唐僧慢悠悠地說，“因為它侵犯了原作者的著作權。而這位原作者，據貧僧所知，并未將版權轉讓給任何人。”

大-鵬愣住了：“原作者？誰？”

唐僧的目光飄向會議室那扇厚重的石門，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石破天驚的力量：

“這咒語，是臨時工觀音編的。”

話音剛落。

“砰——！”

會議室那扇號稱能抵御核爆的石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漫天煙塵中，一個身影沖了進來。不是那個寶相莊嚴的觀音大士，而是一個頭發散亂、滿眼血絲、穿著一身皺巴巴職業套裝的女人。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高高舉著一沓厚得像磚頭一樣的文件，用一種即將與世界同歸于盡的語氣，發出了震徹整個獅駝嶺的咆哮：

“誰他媽說老娘是臨時工？！我的五險一金呢！我的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