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曾經充斥著冰冷怒火的眼眸，此刻變成了一種純粹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里面沒有任何屬于“封燼”的情緒，只有無盡的冰冷、空洞，以及一種……對鮮血的、源自本能的貪婪渴望。他微微歪了歪頭，暗紅色的瞳孔掃過沈昭和江臨舟，如同在審視兩份……食物。

一股強大、陰冷、帶著濃郁血腥味的恐怖威壓，從他身上彌漫開來。那是屬于S+副本BOSS級存在的壓迫感！

“新鮮……的……血液……”沙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從他喉嚨里擠出，帶著非人的質感。他緩緩抬起手，那手指變得蒼白修長，指甲尖銳如刀，目標直指離他最近的沈昭，獠牙在血月下閃爍著寒光？

“封燼！醒醒！是我！沈昭！”沈昭一邊驚恐后退，一邊試圖呼喚他殘存的意識。

回應她的，只有一聲充滿狩獵欲望的低吼。

封燼，不，是被角色占據的軀殼身形一晃，速度快得只剩下殘影，帶著刺鼻的血腥氣，瞬間撲到了沈昭面前，尖銳的指甲劃破空氣，直取她的咽喉。

“使用【場計板】！”

一塊白色的板子在沈昭手中出現，她幾乎是本能反應地把板子擋在了喉嚨前。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封燼的指尖碰到場計板時，就被定格了。現在封燼已經成為了這個副本中的NPC，所以場計板對他有效。

沒賭錯！沈昭長吁一口氣，隨機扭頭沖江臨舟喊到：“快來！”

【道具【場計板：敲響時可強制所有NPC定格3秒】已使用】

江臨舟在封燼還未定格的時候就已動身，他的能量刃狠狠劈在封燼的手臂上，爆出一團幽藍和暗紅交織的光芒。

封燼被震退一步，手臂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暗紅的眼睛只是冰冷地轉向了江臨舟，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

“沒用的，他現在只是被角色控制的怪物。”江臨舟擋在沈昭身前，平靜的語氣有了一絲急促，“必須想辦法完成儀式，或者……徹底摧毀他。”他手中的能量刃光芒暴漲，顯然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儀式……初擁新娘……沈昭看著羊皮紙上“命中注定”幾個字，又看看眼前這個散發著恐怖氣息、完全陌生的“血月公爵”，再聯想到燭那惡趣味的劇本……一個讓她毛骨悚然的猜測浮上心頭！

“新娘……是我？”沈昭的聲音干澀無比。規則里沒明說，但燭的劇本，還有“命中注定”這個詞，指向性太明顯了。

“恐怕是的。”江臨舟臉色難看，“‘初擁儀式’……這很可能是規則要求的獻祭，他要吸干你的血。”

沈昭看著再次撲上來的“封燼”，那對獠牙在視野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不行！絕不能死在這里！更不能被封燼，哪怕是怪物形態，吸干血！

“系統！導演特權！剛才我能使用，現在我也能同樣使用吧？強行介入演出！”沈昭在腦中瘋狂吶喊，將剛剛恢復一點的精神力不要命地灌入幽能終端！“改寫儀式！定義‘初擁’為象征性接觸！定義‘新娘’為……為自愿獻上‘信物’的引導者！快！”

【滴！導演意志介入！規則改寫申請中……】

【申請遭遇主演角色意志及副本核心規則強力抵抗！消耗精神力加劇！警告！宿主精神力瀕臨枯竭！】

【改寫方向確認：將“初擁儀式”（吸血）變更為“血月盟誓”（交換信物并觸碰獠牙）！】

【新娘角色確認：沈昭（編號D-742）飾演“自愿獻上信物、安撫公爵、引導儀式的純潔新娘”！】

【表演形式確認：新娘需主動靠近公爵，獻上蘊含“心意”的信物，并引導公爵獠牙輕觸其脖頸（象征性）！】

【規則改寫……10%……30%……抵抗異常強烈！……50%……70%……90%……改寫成功！！！】

噗——！

沈昭再次噴出一口鮮血，眼前徹底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幽能終端的光芒幾乎熄滅。精神力徹底枯竭。這一次的改寫，比在教堂里更加艱難，幾乎抽干了她。

但成功了！

就在“血月公爵”的獠牙即將刺入沈昭脖頸的瞬間，一股無形的規則力量強行束縛了他的動作。他僵在原地，暗紅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人性化的困惑和掙扎。

【演出規則更新！請主演“血月公爵·封燼”與新娘“沈昭”按照新劇本完成“血月盟誓”儀式！】

【倒計時：00:04:59！】

冰冷的提示音在骸骨空間回蕩。

江臨舟立刻收手，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沈昭，震驚地看著這逆轉的一幕。沈昭竟然真的再次改寫了規則？

“信物……快……信物……”沈昭氣若游絲，靠在江臨舟身上，幾乎站不住。她顫抖著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她有什么能當“蘊含心意”的信物？什么都沒有！

江臨舟目光掃過沈昭空無一物的手，又看向她因精神力透支而慘白如紙的臉頰，以及她脖頸上那枚一直貼身佩戴、在混亂中滑出衣領的、極其普通的銀色水滴吊墜。他眼神一閃，毫不猶豫地伸手，一把將那枚吊墜扯了下來！

“沈昭，用這個。”江臨舟將帶著沈昭體溫的吊墜塞進她冰冷的手心，“集中精神！想著……想著讓他恢復，或者……想著活下去。”這枚吊墜是她從現實世界里帶來的，一看就很廉價，當信物？純粹是死馬當活馬醫。

不過，只能賭一把了。

沈昭死死攥住那枚廉價的銀墜，冰涼的感覺讓她稍微清醒了一絲。她看著眼前被規則束縛、眼神掙扎的“血月公爵”，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活下去！讓這個該死的儀式結束！讓封燼……別真的變成怪物！

她深吸一口氣，榨干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掙脫江臨舟的攙扶，搖搖晃晃地朝著僵立的“血月公爵”走去。每一步都無比艱難。

“封燼……”她聲音微弱，帶著血沫，“看著我……回來……”

她走到他面前，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冰冷血腥氣。她顫抖著，將手中那枚帶著她體溫和微弱求生意志的銀墜，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掛在了他蒼白修長、卻布滿暗青色血管紋路的脖頸上。

銀色的水滴，落在他冰冷的皮膚上，沾染了一絲暗紅。

“現在……”沈昭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豁出去的決絕，她微微側過頭，露出自己纖細脆弱的脖頸，閉上眼睛，“輕一點……求你……”

被規則束縛的“血月公爵”低下頭，暗紅的瞳孔注視著脖頸間那枚廉價卻帶著奇異溫暖的銀墜，又看向沈昭暴露出的、微微跳動著血管的脖頸。那對猙獰的獠牙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抗拒，又似乎在渴望。他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

最終，在規則和新娘“引導”的雙重作用下，他緩緩俯下身。

冰冷的、帶著硫磺氣息的呼吸噴在沈昭的頸側，讓她渾身汗毛倒豎。她能感覺到那尖銳的獠牙輕輕抵在了她頸部的皮膚上，帶來一陣冰涼的刺痛感。

沒有咬下。只是輕輕地觸碰著。如同一個冰冷的吻。

【滴！“血月盟誓”儀式（象征性）完成！】

【演出成功！】

【猩紅劇場第二幕：古堡驚情——封鏡！】

骸骨拱門上方的血月光芒驟然收斂！束縛著封燼（公爵）的規則力量瞬間消失！

他身體猛地一震，暗紅色的瞳孔中，那純粹的非人冰冷和貪婪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痛苦、混亂、以及一種……被強行烙印下的、源自“儀式”的、極其復雜扭曲的情感鏈接。他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推開沈昭，踉蹌后退。

沈昭被他推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但劫后余生的慶幸讓她幾乎哭出來。成功了！活下來了！

然而，沒等三人喘息，異變再起。

骸骨拱門中央，那由兩輪彎月光芒交匯之處，空間如同水面般劇烈波動起來。一個巨大的、旋轉的鏡面漩渦憑空出現，漩渦中倒映的不是通道的景象，而是一座燈火通明、卻死寂無聲的哥特式古堡大廳。猩紅的地毯，高聳的穹頂，華麗的吊燈……以及，無數面鑲嵌在墻壁上的、巨大的、光潔如新的鏡子。

【猩紅劇場最終幕：古堡驚情！】

【舞臺開啟！請演員移步！】

【最終幕主題：鏡中魅影！】

【提示：真與假，生與死，皆在鏡中一念。找出唯一的真實，或……成為鏡魘永恒的囚徒。】

燭那低沉愉悅的聲音，帶著一絲滿足的嘆息，如同最終的開場白，在骸骨空間中響起：

“血月盟誓，締結羈絆……多么美妙的轉折。”

“沈導，你又一次超出了我的期待。”

“那么，歡迎來到我的‘猩紅古堡’……”

“這最后一幕的舞臺，希望你們能……演得盡興。”

話音落下，骸骨拱門中央的鏡面漩渦爆發出強大的吸力。目標正是剛剛完成儀式、狀態奇差無比的三人。

沈昭的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連同旁邊剛剛從混亂痛苦中勉強找回一絲清明的封燼，以及臉色凝重的江臨舟，一起被拖入了那光怪陸離的鏡面漩渦之中。

眩暈與光怪陸離的景象過后，三人重重摔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沈昭掙扎著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猩紅如血的地毯，高聳得令人眩暈的穹頂，無數燃燒著幽藍色火焰的華麗燭臺，以及……四面八方，墻壁上、立柱旁、甚至天花板上，鑲嵌著的無數面巨大的、光可鑒人的落地鏡。

每一面鏡子，都清晰地倒映著他們三人狼狽的身影。

但下一秒，沈昭的血液幾乎要凍結了。

只見離她最近的一面巨大落地鏡中，倒映出的“沈昭”并沒有摔倒，而是優雅地站在那里，穿著一身華麗繁復的猩紅哥特長裙，臉色蒼白，嘴角卻勾起一個與她本人驚恐表情截然相反的、充滿惡意的微笑。

鏡中的“沈昭”抬起手，對著鏡子外真實的她，輕輕揮了揮，紅唇無聲開合：

“歡迎來到……鏡中世界。”

“你猜，我們……誰才是真的？”

沈昭猛地回頭看向身邊的封燼和江臨舟。

只見封燼正痛苦地撐著地面，試圖站起來，他脖頸上還掛著那枚廉價的銀墜，暗紅的眼睛雖然褪去了純粹的非人感，卻依舊充滿了混亂和痛苦。而江臨舟正警惕地環顧四周，手中能量刃再次凝聚。

然而，在周圍無數面鏡子中，倒映出的景象卻截然不同。

有的鏡子里，封燼已經站起，獠牙畢露，暗紅的眼睛冰冷地鎖定了沈昭，手中不再是長刀，而是一把滴血的餐刀。

有的鏡子里，江臨舟臉上掛著商業化的微笑，卻正將一枚幽藍色的能量炸彈，不動聲色地對準了封燼的后心。

還有的鏡子里，沈昭自己正舉起幽能終端，鏡頭對準了封燼，臉上是導演的狂熱和殘忍。

無數個充滿惡意的倒影，無數個充滿殺機的“可能”，從四面八方，將真實的他們包圍。

燭的聲音如同幽靈般在空曠死寂的古堡大廳中回蕩，帶著濃濃的戲謔：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