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燕綢隨春風舞動，本便靈活靈現，又是由雪白小獸載著，更令人挪不開目光了。

有人家在一旁看著，與旁人竊竊私語。

也有不怕生的人家上來問。

季易與小寒對視一眼，也不隱瞞，指向迎春戲旁剪燕綢處，道明來處。

去剪了五色燕綢，但總覺沒有小寒載著的燕綢靈動，轉身往回尋二者，卻沒有見到，見沒有參照比較，轉念一想，燕綢也好看，也開心了幾分。

再說季易與小寒。

正計較著該去哪里？

不遠處忽然有吆喝言好的聲音傳來。

“他們是在說‘年’與‘寒’的故事？”

“小寒可要去聽聽？”

見眾多人圍攏的地方，正是應邀而來的東風茗茶樓說書之處，季易問道。

“人太多了。”

“那就在外圍遠遠聽聽，不走太近，若小寒不想過去，在下在此請立春之風將他們講述的內容帶回給小寒聽也可以?！?

“……”

小寒歪頭看了看季易，又看了看人群處，念叨：

“太勞煩你了?！?

“不勞煩?！?

“小寒還是過去聽聽，就遠遠站一會。”

“好。”

與小寒一起，靠過去，正如言語，挑了一個外圍，不靠太緊，剛好可以聽清里頭聲音的位置。

或許是來的巧。

正值新的一遍重新開始講，也是巧，說書人陳仲的聲音響起。

“話說起，各位可知在下為何會來此說書？而不在城內的各大茶樓酒肆？東風茗等各大茶樓也出來如同街邊小販一樣，茶水也半賣半送？”

圍觀者竊竊私語，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相互念叨著，不過并沒有人走，平日里這些店家‘做善事’送茶水這可不得見，碰上了正好嘗嘗，更何況還有說書人講故事可以白聽。

“現在就讓我陳某人為各位解此一惑。”

醒木一拍，眾人皆靜。

“百里東風縣，近段時間，發生的大小事屈指可數，我們會出來，正與其中一件相關聯。

“近來，‘寒地’一事再次在縣里出現，到前幾天，‘立春’至，縣尊差遣人張貼懸賞榜文，可一連幾天過去，都無人解憂，又臨近過年，每天都要趕早一個時辰早到縣衙處理公文，縣尊大人愁啊~~

“各位猜怎么著？”

陳仲賣了個關子，等待聽書的眾人猜測一番，才緩緩道出結果來：

“今早啊…縣尊大人他，處理公文之時，一頭倒在了案桌上~~~”

“?。?！”眾人不敢置信，言說紛紛。

“各位請聽我繼續說。”

見效果正合設想，陳仲又一拍醒木，

“主簿大人他們連忙請來縣里安神堂的陳朗中，才發現縣尊大人他是勞累過度暈過去的，正商談著開安神方子。恰在這時，縣尊大人悠悠醒來，身體顫抖著念叨了幾句‘真的’，就要出來給城隍大人上香，這可把縣衙的各位大人愁壞了，都以為縣尊大人因為這一次暈得了什么癔癥。

“好在，經過縣尊大人的一番解釋，才知曉，原來是城隍神君見縣尊大人因‘寒地’一事困擾，特請其入夢！在夢中送上了解決方法，故此才連忙出來給城隍大人上香。”

見臺下聲音再起，陳仲笑著說道：

“各位可不要以為陳某在哄你們，畢竟這么神奇的事情發生就發現在這個點，我剛知道也是不信的，但一番了解，才知曉——

“縣尊大人他……將寫著解決方法的紙張~~~從夢中帶了出來！！！”

眾人齊齊愣住，仿佛忘了言語。

“其他大人也是見著這個這個寫著解決方法的紙張，才漸漸相信的，故此，在下與各位同行，茶舍酒肆店家們才會被縣衙的大人們邀請出來的，你們現在要是在縣里各處走走，就會發現，到處都在說著這個事情。”

“現在——”

“就讓我陳某人，來給各位講述這一則縣尊大人自夢中所帶出來的故事。”

陳仲再一拍醒木，進入狀態。

小寒抬頭看向季易。

“前戲說完，正式開講了?！奔疽孜⑿忉?。

小寒點點頭，豎著耳朵，捕捉著從那邊傳過來的聲音。

“各位現在皆知，‘寒地’的出現，是一名為‘寒’的異獸。但各位可知……這名‘寒’的異獸，還有一個叫做‘年’的名字！各位或許很容易就會聯想到過年的‘年’吧？

“正如各位所想。這個‘年’正是過年的‘年’！縣令大人帶出來的紙張中，寫的也是這個‘年’。

“這個‘年’，祂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需要干一天活?。?！”

“什么？一天活？就干一天活？”

“現在過年，店家都不讓回去過年嘞~祂干一年活怎么活下來的？”

“你管祂怎么活下來的，一年只干一天活，只要能活下去，要不讓我來當這個‘年’好了?！?

“……”

陳仲繼續說道：

“每逢‘除夕’這天，‘年’就會起來，從天下下來到人間，開始干活，巡查各地過年的實際情況，并解決各種不平事，但作為異獸的祂，一舉一動，都會給人間帶來難以估量的影響，所以祂很小心。

“不過即便如此，由于身形龐大，每一次下來，都會有房屋、農田會被踩壞，甚至有人被祂傷到，餓了三百六十四天，偶爾，祂也會吃一點牲畜填一下肚皮，所以，開始祂并不受人喜歡。

“后來，有人發現，‘年’并不喜歡紅色，害怕鞭炮聲。

“故此，每逢‘除夕’在‘年’下來這天，家家戶戶都會穿新衣，在門上貼上年紅，燃放鞭炮，嚇唬趕跑祂，并在夜里聚在一起，等待祂離離開，并等年離開后，后面接著休沐幾天，慶祝年的離開。

“可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干了一天活的年獸，見任務是完成了，人間各處過年了，但自己卻委屈巴巴的跑回天上，睡也睡不著，就這樣左思右想，想了三百六十四天，想到了自己不受歡迎的理由。

“然后又是除夕，祂再次下凡，下凡便小心了很多，房屋、農田不再被踩，也沒有人被傷，更沒有牲畜被吃掉。有什么不喜歡的事情，都忍著。

“就這樣一年一年過去。

“人間的年味似乎都很好，‘年’開心了，一些不起眼的不平事情也無法進入‘年’的心里。

“時間久了，人們似乎都忘了祂的職責所在。

“年味也一點一點淡去。

“就這么直到‘天福年間’，‘年’下來東風縣發現，年味皆無，故此大怒，化身為寒，一口氣，寒地百里，以此懲罰眾人?！?

聽著的眾人一驚！

原來‘寒地’背后還有這事？

可又怎么消除寒氣的呢？

不是說，有一個異人到來之后，喚來東風才解決的嗎？這和年有什么關系？

陳仲又是一拍醒木，笑道：“后來嘛，就如同各位所知，喚來東風，將寒氣消去了，才有現在的東風縣，只不過，其中還有事情被隱瞞了，就是與‘年’相關的事情。

“以前的年味是不是很濃厚？

“那是因為消除寒氣之時，也恢復了過年的氣氛?！?

眾人恍然大悟，但似乎又想到有些不對。

這些年，年味不也很好嗎，怎么又出現寒地了？

只聽到陳仲的聲音再次傳來：

“最近，寒地再次出現，就是‘年’發現人間年味淡了，所以才再次以小部分‘寒地’，提醒大家過年，之后便會發現‘寒氣’已經消除。

“諸位想想，今年各位主家，是不是都讓各位留在這里繼續干活？諸位一留，不回去，不就是‘年味’淡了？”

“似乎有點道理?！?

大部分人點頭，“這么說現在就回去找掌柜的說這事？”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這么認同，人群中幾個衣著華貴的人家反駁道：

“陳大家，說的倒是好聽，寒地一事早有記載，倒是這個‘年’第一次出現。再說，誰知這是不是你們聯合編的故事，嚇唬我們？”

陳仲笑道：

“幾位主顧說的是，不過在下也就收了那一點說書錢，還沒自己說其他故事掙的多，得虧這個故事也算好故事，講著也舒坦，算是奉命行事，你也可以問問其他說書的同行，他們這幾天都得這么說。

“而且啊，幾天后就是‘除夕’，按照故事，又要到‘年’下凡巡查的時間，大可等幾天看看便可知真假?！?

“這倒是有理。”反駁的人家從袖中掏出一枚碎銀，拋上去：“沖撞了陳大家，抱歉了，這就算做請陳大家喝茶?！?

“謝謝謝謝?！?

陳仲連忙拱手道謝，等待眾人停下投錢，又一拍醒木，說道：

“承蒙大家關注，到這里還還沒完呢，請先靜下來聽我說?！?

見眾人安靜，陳仲接著說道：

“關于‘天福年間’的事情，上面還寫著，其實除了‘年味’皆失外，‘寒地’百里三載，還有一個原因。

“聽聞說是有人見‘年’，也就是‘寒’，看上去很好看，想要捉它回去，沖撞祂，故此才會如此?！?

“啊，還有人這么大的膽子？”有人驚訝。

“這不正常嘛？”也有人不以為然，說道：“我可是聽說，現在出現寒地的那些‘人家’，可都想著捉過一只毛發雪白，頭長一角的小獸，沒捉成，才遭報應良田變成的‘寒地’的呢，我看就是沖撞了‘年’?！?

“……”

聽此，陳仲笑了講述道：

“大家放心即可，聽縣尊大人說，只要按照時節，做好過年的各種事情，‘除夕’過后，‘寒地’上的寒氣就會消去。

“而且按照故事中‘年’的性子，只要不是沖撞祂，應該也只是喜獸，過年喜慶喜慶的，也能討個好彩頭?！?

說完，陳仲趁熱打鐵，聊天似的說道：

“‘年’的故事不知真假，但城隍神君托夢縣尊大人，已經可以鑒定為真，那幾張寫著‘年’的故事的紙張確實是縣尊大人自夢中所得，除了主簿大人等輔官，衙役何安等人，安神堂的陳郎中當時也在，看的清，開始也是嚇壞了，不信可以去問。

“而且，你們知不知曉，剛才縣尊大人拜了城隍神君之后，還特地在這附近轉了一圈？

“那是因為縣尊大人聽城隍神君講述，有一個高人已經來到東風縣，就在附近，立春那天他還見過一面，故此特地在附近轉一轉看看能不能找到。

“破解寒地之法也是出自那位高人之手，只是不喜打擾故不揭榜，所以借城隍神君自夢中將這則故事送到縣尊大人手中。

“興許寒獸已經被其收服都說不定了呢。

“這么說來，諸位后面要是見著一個人帶著一個與‘寒獸’相似的小獸，可要禮貌對待，可不要沖撞了才是?！?

“……”

小寒盯著季易，似在問，我記得本來不是這樣寫的呀。

季易則搖搖頭，到了說書人手中，似乎又被增添刪改了不少內容，不過也更適合傳播了。

也更具故事性了。

就當是聽一個新故事，且聽一回說書了，況且還有一個小獸相伴。

收回心神，季易看向小寒：

“小寒，我們回去吧，正好買菜做飯，等下早點出來?！?

見差不多了，覺口干舌燥，陳仲朝人群拱拱手，彎腰撿起眾人拋上來的銀錢，等各類物品，又拱拱手，才將場地換給接替的說書人，退下去。

正端起喝茶，抿了一口潤了潤喉，余光正好見到那一人一小獸。

當即就端起茶水，換上笑臉走過去。

“季先生！”

“見過陳老先生?！?

“一天不見，陳某可想先生了，先生可有新故事？”

“這倒沒有，老先生所講的新故事倒是聽了，講的可太好了，可惜那邊人多，過不去，不然定給老先生捧捧場……”

“哈哈?！?

“……”

見二人一副準備繼續聊下去的樣子，小寒抬頭盯著季易想了想，伸出小爪主動將載著的燕綢拿下來，‘嗷’了聲，示意季易代她收起，提醒他回去。

“咦，季先生它……”陳仲驚訝。

“嗷~”小寒盯了他一眼。

“是在和我說話？”陳沖不由得夸贊了聲：“好漂亮好聰明啊它?！?

“她叫小寒，不是貓，在下的同伴，正催我回去呢?！奔疽捉舆^燕綢，放進文竹箱內，拱手道：“老先生下次再會?！?

“這樣啊，那不打擾先生了，季先生慢走，若寫出新故事一定要找在下?！?

“一定?！?

見季易帶著小寒遠去，陳仲回到茶攤處。

臺上代替的說書人正好又說起了剛才的故事。

一旁喝茶的人家似乎也念起了自己的見聞說，附近有一個賣年紅的小攤處，有一個小先生和雪白小獸……

聽著兩者，陳仲下意識回想起剛才與季易碰面的場景。

一回想。

無論是靈動的燕綢，還是聰明的雪白小獸，亦是季易的身影，都不由得令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