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知道她是故意刁難,淡淡道:“云錦是皇上賞賜的,太過貴重,不便外借,還請貴人見諒。”
“喲。”富察貴人提高了聲音,“不過是件衣裳,瞧你寶貝的樣子,難不成還怕我搶了去?”
周圍的嬪妃都停下腳步,等著看安陵容的笑話。安陵容卻依舊保持著平靜:“貴人說笑了,臣妾只是覺得,皇上的賞賜應(yīng)當妥帖收藏,不得隨意——”
就在這時,年世蘭走了過來,瞥了富察貴人一眼:“好了,不過是件云錦,有什么好爭的?令貴人剛晉位,規(guī)矩多些也是應(yīng)當?shù)摹!彼f著,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妹妹也別太拘束了,有空多來翊坤宮坐坐,姐姐那里有新得的好茶,咱們一起嘗嘗。”
這話看似是幫安陵容解圍,實則是在顯示自己的地位,把安陵容當成了可以隨意召來喚去的人。安陵容屈膝道謝:“謝華妃娘娘厚愛,臣妾若得空,定會前去叨擾。”
年世蘭滿意地點點頭,帶著宮女揚長而去。富察貴人見沒占到便宜,悻悻地哼了一聲,也轉(zhuǎn)身走了。
眾人散去后,白芨扶著安陵容往外走,低聲道:“小主,她們太過分了!”
安陵容抬頭望了望天上的太陽,晨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瞇起眼:“過分又如何?在這宮里,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想說,便讓她們說去。”
走出景仁宮很遠,白芨還在替她不平:“小主,您就這么忍了?”
安陵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白薇,眼神里帶著一絲銳利:“不忍,又能如何?去找皇上哭訴?還是與她們爭吵?那樣只會讓自己更難堪。”她頓了頓,語氣平靜卻帶著堅定,“白芨,記住,在這宮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別人的輕視和嘲諷,都是磨練我們的石頭,要么被它砸垮,要么就踩著它往上爬。更何況以后不會了……”安陵容摸了摸肚子。
白芨看著小主眼中的堅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安陵容不再說話,繼續(xù)往前走。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卻驅(qū)不散她周圍的寒意。她知道,昨日皇上歇在養(yǎng)心殿,只是一個開始,往后的路,只會更難走。但她不會怕,也不會退縮,因為她早已沒有退路。后宮這條路,她既然踏上了,就必須走下去,而且要走得比任何人都穩(wěn),都遠。
等月事推遲時安陵容決定把沈眉莊和甄嬛推出來,好讓自己安胎生活安靜一些。安陵容叫白薇過來吩咐了一番。
此時的碎玉軒“姐姐宮規(guī)都交上去了,皇后娘娘說今晚就會把綠頭牌放上,相信皇上很快就會想起姐姐的。”甄嬛正在安慰沈眉莊。
沈眉莊手中捏著一方素色絲帕,指尖微微泛白,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皇上日理萬機,后宮佳麗三千,哪里就真能時時記掛著誰。不過是皇后娘娘體恤,給了個臺階罷了。”
甄嬛握住她的手,掌心溫軟卻帶著力量:“姐姐莫要灰心。你素來端莊得體,選秀時太后娘娘曾親口夸贊,只要綠頭牌一掛,總有相見之時。”她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窗外初綻的海棠,“再說,咱們在這宮里,能爭的從來不止是一時的恩寵,更是長久的安穩(wěn)。
沈眉莊聞言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輕輕嘆了口氣。這后宮的天,說變就變,誰也不知下一刻會是晴是雨。
安陵容聽著白薇打探來的消息真是瞌睡了送枕頭,她們即想爭寵那么自己就送她們一場富貴,就看能不能接住了。
夜色漸濃,養(yǎng)心殿的燈亮了起來。敬事房的太監(jiān)捧著綠頭牌,小心翼翼地候在殿外,等著皇上翻牌子。而碎玉軒與存菊堂的燭火,也亮到了深夜,映著兩位主人各懷心事的臉龐。后宮的風浪,才剛剛起了個頭。
夜深了,碎玉軒的燭火明明滅滅,映著甄嬛微蹙的眉尖。她指尖捻著一枚白玉棋子,在棋盤上輕輕點了點,卻遲遲未落。
“小主,夜深了,歇著吧。”流朱端來一碗溫好的蓮子羹,輕聲勸道。
甄嬛抬眼看向窗外,月色被云遮了大半,只漏下幾縷清輝:“皇上那邊還沒動靜嗎?”
流朱搖搖頭:“敬事房的人剛來過信兒,說皇上翻了沈貴人的牌子。”
沈眉莊那邊倒是有了消息。甄嬛松了口氣,又隱隱有些悵然,指尖的棋子“嗒”一聲落在棋盤上:“也好,眉姐姐沉穩(wěn),總能應(yīng)付。”話雖如此,她卻起身走到妝臺前,對著銅鏡理了理鬢發(fā)。鏡中人眉眼依舊,只是眼底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倦怠。
而此時的存菊堂,沈眉莊正對著菱花鏡細細梳妝。貼身宮女采月替她插上一支赤金點翠步搖,輕聲道:“小主戴著正好。”
沈眉莊望著鏡中自己,鬢邊的步搖輕輕晃動,映出細碎的金光。她伸手按住步搖,聲音平靜:“不必了,換支素凈些的銀簪吧。”
采月愣了愣,還是依言換了。沈眉莊看著鏡中素凈的自己,鬢邊再無亮眼的金翠,只那支銀簪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襯得她眉眼間的沉靜愈發(fā)清晰。她輕輕吁了口氣,心里頭那點因要面見皇上而起的波瀾,竟也隨著這素凈的裝扮漸漸平復(fù)。
她要的從不是這一時的珠光寶氣,更不是皇上片刻的溫存恩寵,而是能在這波譎云詭的后宮里長久立足的安穩(wěn)——是哪怕哪一日恩寵淡了,旁人也不敢輕易欺辱的底氣,是無論風雨起落,都能護住自己和身邊人的根基。
次日清晨,沈眉莊從養(yǎng)心殿出來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淡青色的天幕上還掛著幾顆疏星,空氣里帶著初秋的涼意,沁得人神清氣爽。采月連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見她神色平靜,眼底不見絲毫雀躍或失落,忍不住輕聲道:“小主,昨夜皇上雖沒多言,可特意去御膳房提了您愛吃的棗泥山藥糕,還讓李總管盯著您用了才歇息,可見心里還是上心的。”
沈眉莊望著東方天際那抹漸濃的橘紅,初升的朝陽正奮力掙脫云層,將第一縷金光灑在宮墻的琉璃瓦上,映得整座紫禁城都泛起暖融融的亮色。她淡淡道:“上心與否,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今日或許念著舊情,明日或許又被新人分了神。”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暗紋,“重要的是,咱們能在這宮里,多撐一日,便多一分看清局勢的通透,多一分積攢力量的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