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術又失靈了，黎航煩躁地想，也許該回去找佩姆奶奶問問。

兩人陷入詭異的沉默，一個凝神戒備地望向走廊深處沒有照到燈光的陰影，另一個則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著對方。

“我……可以走了嗎？”江欣試探著，聲音細若蚊吶。

黎航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他的身體驟然緊繃，神情凝重。他向前踏出兩步，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穩穩擋在了江欣身前，像護崽的母雞。

即使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什么也看不到，江欣也瞬間被這彌漫開來令人窒息的緊張感影響到。她用氣音問：“怎么了？”

“有麻煩了。”黎航的聲音冷得像冰。他猛地掀開風衣下擺，一把握住別在腰間的黑色匕首刀柄。

“鏘。”

匕首出鞘的剎那，周圍的溫度驟然暴跌，仿佛瞬間墜入冰窟。空氣中彌漫起濃重得令人作嘔的潮濕寒意，江欣甚至感覺頸后傳來一絲若有似無的涼氣，如同有人在她身后輕輕哈氣。

“黎總監……”江欣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身后……有沒有人？”

黎航依舊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緊了心臟。江欣再也控制不住，顫巍巍地想要自己扭頭去看。

“別動！”黎航低喝。他空著的左手快如閃電，一把扣住江欣的脖子，強硬地固定住她的腦袋，阻止了她的動作。

黎航的手帶著人類的溫度，正好蓋住了脖后的寒意，也讓江欣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不要回頭。”

“我會帶你平安出去的，從現在開始記住我的話。”

江欣僵硬地點了點頭，黎航的手沒有放開反而就勢將江欣攬住。

如果忽略當前的情形的話，這是一個很曖昧的姿勢。

他的聲音帶著誘惑的意味在江欣耳邊低語，“閉上眼睛。一會無論你遇到什么都不要回頭，也不要說話。”

但極快的語速讓江欣知道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

江欣剛閉上眼睛，黎航的手便放開。

空氣中傳來匕首劃過的破空聲。

噗呲一聲，江欣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濺在她臉上，但她不敢睜開眼，不敢細想，甚至不敢移動分毫，只能拽一節袖子站在原地，按照剛剛觸感的記憶擦拭。

是血液還是粘液她分不清，但能活著出去的話，她一定要去醫院查一查傳染病。

閉上眼睛之后似乎聽力都變好了，江欣很清晰地聽到了打斗的聲音。

下蹲，出拳，出刀。

每一個聲音都被江欣在腦海里賦予了一個動作。

忽然，她聞到了很香的味道，讓她變得很餓很餓。

她下意識睜開了眼睛。緊接著她的意識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

眼前的景象像摔碎的萬花筒，她居然‘看見’自己驚恐地站在原地，衣袖濡濕。

這種情況很恐怖，人怎么能以第三人稱的視角看見自己，那么自己現在又是誰。靈魂被撕裂的劇痛和荒謬感瞬間淹沒她。

等她視野重新聚焦，驚駭地發現‘自己’真的站在對面，而她低頭看到的，是黎航那件沾著不明污漬的昂貴風衣和骨節分明的大手。

對面的江欣顯然也發現了異樣。

“江欣？”對面的江欣試探道。

江欣本人后退一步，走廊上放置的消火栓外框的鏡面反射出自己此時的身體。

是黎航。

“我們兩個人互換了身體？”江欣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從她喉嚨里發出的卻是黎航那低沉冰冷帶著金屬質感的嗓音。

“可能是。”黎航很嚴謹，“但也有幻術的可能性。”

一聲飽含痛苦與暴怒的嘶吼打斷了二人驚魂未定的交流。江欣這才第一次看清了襲擊他們的東西，用的還是黎航這雙視力超常的眼睛。

那東西像貓又像熊，覆蓋著粗糙的灰褐色短毛，五官扭曲著動物的特征卻能直立行走，此刻它肩頸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流出……不是血，而是粘稠的半透明液體，正是之前濺到她臉上的東西。

那奇異的香味似乎更濃了，甚至蓋過了厚重的血腥銹味。

江欣汗毛炸起，“這……這又是什么東西？”

眼見它雙手著地準備再度沖刺，猶如野豬突進，饒是如此滑稽的一幕，在這個詭異氛圍下江欣也笑不出聲。

她小聲發問，“現在怎么辦……”

現在告訴她是夢毫無意義，黎航把江欣護在身后，“玩過游戲嗎？”

江欣愣愣地點頭。

“他就是獸族中的一種，名叫尼萊克斯。最近來到K市打算吃人，我來收服他。”黎航沒打算告訴她那么多。

“怎么收服？”

黎航扯了扯嘴唇，面無表情說了個不好笑的玩笑，“用精靈球。”

“？”

話語間尼萊克斯跑到兩人身前縱身一躍，用利爪撲向站在前方的黎航。

黎航抬起右手格擋，屬于江欣的纖細手臂卻傳來一陣劇痛。這孱弱身體的力氣小得可憐，在尼萊克斯恐怖的咬合力下，他感覺自己像片破布被撕扯甩動。

“我怎么幫你？”站在他身后的江欣沒有辦法袖手旁觀，畢竟正常人都難以接受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奇怪的物種咬住。

“拽開它！快！”黎航不再逞強，他甚至聽得見這個身體的血肉被撕扯下的聲音。

江欣也顧不得害怕，她大步上前雙手上下握住尼萊克斯的嘴巴上下掰開。

尼萊克斯嘴里的腥氣嗆鼻，蓋住了剛剛聞到的香味，黎航身上的血染上了江欣的手，眼看傷口愈來愈大，江欣后退一步微曲膝蓋站定咬牙使出全力上下一扳，竟生生給它的嘴撕裂開來。

黎航趁機抽出胳膊，一把拉著江欣往后撤。

劇痛讓尼萊克斯生了退意，它嗚咽著后退。

江欣嚇得癱軟在坐在地上，“我……我我給它嘴撕開了，它……它不會死吧。”

“它必須死。”黎航聲音嚴肅，切實的疼痛提醒著她，這身體交換根本不是幻術，而是真正發生的事。

“因為它真的會吃人。”黎航話音剛落，尼萊克斯仿佛察覺到了他的殺意，轉頭向消防通道狂奔逃命。

黎航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拽起癱在地上的江欣。“快走，快追上它。”他大步向尼萊克斯消失的方向奔去。

江欣哆哆嗦嗦地起來跟上，獨自呆在這里才是更加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