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戰士急促的匯報如同冰水灌頂，瞬間澆滅了林鋒沉浸在方案構建中的專注。野狼峪的硝煙尚未散盡，報復的毒牙已經悄然而至！他猛地從被褥中抽出身體，后背傷口的劇痛被更強烈的危機感壓制。

“幾個人？什么方向？”林鋒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冷靜，目光銳利如鷹。

“就一個！從西邊野狼峪方向來的！鬼鬼祟祟，探頭探腦！排長帶人圍過去了！”戰士語速很快。

野狼峪？林鋒心頭一凜。戰斗剛結束不久，那邊地形復雜，流彈、未爆物、甚至逃散的零星敵人都有可能存在！一個可疑人員，在此時此地出現，絕非偶然！

“帶我去！”林鋒咬牙，一手撐住床沿就要起身。劇烈的眩暈和后背的撕裂感讓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

“林教官！你的傷！”戰士驚呼著要扶。

“死不了！”林鋒低吼，強壓下翻騰的氣血。他深知，此刻的判斷可能關乎整個楊村的安危！他必須親臨現場！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猛地推開，周衛國如同一陣風般沖了進來，臉色凝重：“瘋子！村西口有情況！一個可疑分子，身手滑溜得很，被哨兵發現后掉頭就往黑松林里鉆！老邱已經帶警衛排追過去了！”他看了一眼林鋒慘白的臉和掙扎起身的樣子，眉頭緊鎖，“你待著！我去！”

“不！”林鋒斬釘截鐵，眼神不容置疑，“帶我去！快！那人不能放跑！更不能讓他死！”

周衛國一怔，看到林鋒眼中那種近乎燃燒的篤定，瞬間明白了什么。他不再猶豫，一把架住林鋒沒受傷的左臂，對警衛戰士吼道：“搭把手！去村西口！”

夜色深沉，寒風如刀。村西口一片混亂。幾支火把搖曳著，照亮了雪地上雜亂的腳印和幾處搏斗的痕跡。警衛排長孫大勇正帶著七八個戰士圍著一處折斷的灌木叢，臉色鐵青。

“媽的！滑得像泥鰍！挨了老張一槍托，居然還讓他鉆林子跑了！”孫大勇懊惱地捶了一下大腿。

邱明團長臉色陰沉地站在一旁，看到周衛國架著林鋒踉蹌趕來，眉頭擰得更緊：“胡鬧！林鋒同志你怎么……”

“團長！那人往哪個方向跑了？”林鋒喘息著，直接打斷邱明，目光如電掃過現場。

“東北！鉆了黑松林！”孫大勇指向一片黑黢黢、如同巨獸匍匐的密林。

“他受傷了？”林鋒追問，目光落在雪地上幾點暗紅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跡上。

“挨了我一槍托！砸在左肩！跑的時候有點瘸！”一個身材敦實的戰士懊惱地說。

林鋒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幾點血跡上。他毫不猶豫，強行激活了【戰場感知（初級）】！精神力如同開閘洪水般洶涌而出，瞬間抽空了他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太陽穴如同被重錘猛擊，眼前金星亂冒，視野邊緣瞬間被一片代表精神力透支的灰暗占據！但在那灰暗之中，一條極其微弱的、帶著冰冷敵意的紅色虛線，正從血跡處延伸，指向黑松林深處！

找到了！

“東北方向！直線距離……不到三百米！他速度慢下來了！”林鋒的聲音因巨大的痛苦而嘶啞變形，身體一軟，全靠周衛國死死架住。

“追！”邱明沒有絲毫猶豫，林鋒那超越常理的判斷在野狼峪一戰后已被他視為最高指令！他大手一揮，“一排！跟我進林子！二排外圍警戒！周衛國，你留下保護林鋒！”

“是！”孫大勇帶著一排戰士如同獵豹般撲入黑松林。

周衛國扶著幾乎虛脫的林鋒，看著他額角暴起的青筋和瞬間濕透的鬢角，心急如焚：“瘋子！你怎么樣？！”

“別管我……盯著……”林鋒的聲音微弱，意識在精神力的枯竭邊緣掙扎，視野中的灰暗和那條紅色虛線劇烈波動，仿佛隨時會斷裂。

黑松林內，戰斗在瞬間爆發！

“在那邊！有動靜！”

“站住！再跑開槍了！”

“砰！砰！”警告性的槍聲劃破林間寂靜。

緊接著，是幾聲短促而激烈的駁殼槍點射聲和三八式步槍清脆的還擊聲！子彈呼嘯著穿透樹枝，帶起簌簌的雪末！

“啊——！”一聲悶哼傳來，伴隨著人體倒地的沉重聲響。

“抓住了！按住他！”孫排長的吼聲帶著興奮。

林鋒視野中那條代表敵意的紅色虛線，在槍響的瞬間猛地一跳，隨即徹底熄滅。目標……制服了。

他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眼前徹底被黑暗吞噬，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最后聽到的，是周衛國焦急的呼喊和遠處林子里傳來的嘈雜人聲。

……

再次恢復意識時，林鋒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后背的劇痛和腦袋里如同被攪拌過的劇痛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別動！”沈清禾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她正用溫熱的毛巾擦拭林鋒額頭的冷汗，動作依舊輕柔而專業。“精神力透支，加上傷口撕裂。嫌自己命長？”

林鋒艱難地睜開眼，病房里點著油燈，光線昏暗。沈清禾眼下有著濃重的陰影，顯然也是一夜未眠。周衛國像一頭焦躁的困獸，在狹小的空間里來回踱步。

“人抓到了？”林鋒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抓到了！”周衛國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爍著興奮和怒火交織的光芒，“是個硬茬子！挨了一槍托，腿上又中了一槍，被按住了還想拉手雷同歸于盡！被孫大勇卸了下巴！狗日的鬼子間諜！”

“間諜？”林鋒眼神一凝。

“沒錯！”周衛國走到床邊，壓低聲音，帶著一股狠勁，“從他貼身衣服里搜出來的！微型照相機！還有一卷拍滿了我們楊村防御工事、倉庫位置、甚至……甚至醫院布局的膠卷！狗日的！就是沖著我們來的！松井吃了虧，派了條毒蛇來摸我們的底！”

沈清禾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后怕。如果讓這個間諜帶著如此詳盡的情報回去，下一次來的，恐怕就是毀滅性的掃蕩了。

“人呢？”林鋒追問。

“老邱親自審著呢！關在村尾的禁閉室里，加了雙崗！”周衛國眼中兇光畢露，“嘴硬得很！不過落到老邱手里，看他能撐多久！非得撬開他的嘴，把松井的老底都掏出來不可！”

正說著，病房門被推開，邱明團長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臉色比外面的夜色還要沉郁，但眼中卻燃燒著一種壓抑的亢奮。

“團長！審出來了？”周衛國急切地問。

邱明點點頭，目光掃過床上的林鋒，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許和一絲復雜的感慨：“林鋒同志，你又立了一功！這家伙，是松井特高課直屬的‘影狐’小組的成員！專門負責滲透偵察！這次來，就是為松井下一步報復掃蕩做準備的！膠卷里的東西，一旦送回去，后果不堪設想！”

他走到桌邊，拿起水壺猛灌了幾口涼水，抹了把嘴：“這家伙骨頭硬，但也不是鐵打的！撬開了點東西。除了楊村的布防，他還交代，松井為了對付我們可能存在的‘特殊戰術分隊’，專門從太原請來了一個叫中村一郎的‘清剿專家’，據說在關東軍那邊專門研究對付抗聯的游擊戰術，尤其擅長山地追蹤和反游擊！”

“清剿專家？”周衛國眼中寒光一閃，“來得好！正好拿他試試‘雪豹’的刀夠不夠快！”

邱明沒有接話，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鋒身上，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林鋒同志！情況你都知道了！鬼子的報復，只會越來越瘋狂！‘雪豹’！是我們唯一的反制手段！你的方案，就是我們的救命稻草！不能再等了！”

他從懷里掏出一疊被反復翻閱、寫滿密密麻麻字跡和圖示的糙紙，正是林鋒在透支狀態下趕出來的方案初稿！“我和李勇、張楚他們連夜研究過了！好！非常好！雖然條件艱苦，但思路清晰，步驟明確，尤其是就地取材改造裝備、進行針對性強化訓練的部分，非常有價值！完全具備可操作性！”

邱明將方案重重拍在床頭柜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盯著林鋒：“我代表虎頭山獨立團黨委，正式批準‘雪豹’特戰分隊組建計劃！任命周衛國同志為‘雪豹’隊長！林鋒同志，為戰術總教官，全權負責隊員選拔和初期訓練工作！方案即日啟動！所需人員、場地、物資，優先保障！有任何困難，直接找我！”

巨大的責任和信任，如同山岳般壓了下來。周衛國激動得臉膛發紅，猛地挺直胸膛。林鋒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一絲血色，他掙扎著想坐起來。

“別動！”邱明按住他肩膀，“任命是命令，但養傷也是命令！給你一天時間，把方案的細節再完善一下！尤其是選拔標準和第一階段體能、潛伏、偵察的核心訓練科目！一天后，選拔正式開始！”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至于徐虎同志……”

邱明的目光轉向門口，仿佛穿透了墻壁，看到了那個被仇恨籠罩的身影：“他是塊好鋼！但心頭的火太邪！這把火，是燒向鬼子，還是燒向自己人，就在你這個教官的一念之間！周衛國！”他看向周衛國，“人是你帶出來的兵！他的心結，他的去處，你負責！‘雪豹’的大門，向他敞開！但能不能邁進來，看他自己的選擇！也看你們兄弟的本事！”

邱明說完，不再停留，轉身大步離去，留下沉甸甸的擔子和一個緊迫到令人窒息的時間表。

病房內，短暫的激動被更深的壓力取代。周衛國臉上的興奮漸漸被凝重覆蓋。徐虎……這個名字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

“瘋子……”周衛國看向林鋒，聲音帶著苦澀，“虎子他……”

林鋒沒有回答，他閉著眼睛，似乎在積蓄力量。片刻后，他睜開眼，眼神已經恢復了慣有的冷靜和銳利：“名單。”

“什么？”周衛國一愣。

“邱團長批準的初步備選名單。”林鋒的聲音很平靜，“給我。還有，通知所有備選人員，明天日落前，到村西打谷場集合。”

“可你的傷……”周衛國看著林鋒毫無血色的臉。

“死不了。”林鋒打斷他，目光轉向沈清禾，“清禾，我需要你幫忙。”

沈清禾放下毛巾，靜靜地看著他：“你說。”

“幫我準備幾樣東西：一筐最沉的石頭，大小要差不多；一根三丈長、指頭粗、韌性最好的山藤；還有，”林鋒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一盆剛出鍋、滾燙的玉米糊糊。”

周衛國和沈清禾都愣住了。石頭？山藤？玉米糊糊？這和選拔有什么關系？

林鋒沒有解釋，只是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的對話已經耗盡了他不多的力氣。他的意識沉入系統，那20點積分在視野中閃爍著微光。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兌換。

【消耗20點積分，兌換“初級體能強化藥劑（配方）”！】

【配方已傳輸。主要材料：黃芪、當歸、黨參、紅景天……配比：……熬制方法……】

一份詳盡的藥方和熬制流程出現在他腦海中。藥方所需藥材并不罕見，大多能在根據地附近的山野采到，只是配比和熬制方法極其講究。

“清禾，”林鋒再次開口，聲音微弱卻清晰，“再幫我個忙。按這個方子，盡快配出幾副藥，熬成濃汁。”他將剛剛接收到的配方口述出來。

沈清禾越聽眼睛越亮。她是學醫的，立刻意識到這藥方的不凡！雖然藥材普通，但君臣佐使的搭配和熬制火候的要求，精妙得遠超她所學！這絕對是強健筋骨、固本培元的上好方劑！用來輔助高強度的體能訓練再合適不過！

“好！我馬上去辦！”沈清禾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起身去準備。林鋒身上層出不窮的“特殊”之處，她早已見怪不怪，只要是為了打鬼子，她無條件信任和支持。

病房里只剩下林鋒和周衛國。

“瘋子……虎子他……”周衛國再次提起，聲音艱澀。

林鋒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看向周衛國，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衛國，信任不是靠嘴說的。是靠行動，靠本事掙來的。”

“徐虎恨我，是因為他失去了所有可以信任的兄弟，而唯一活下來的我，沒能給他帶來希望，反而帶來了‘遲到的情報’這種更深的絕望。”林鋒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雪豹’，是新的兄弟，是新的信任，是新的希望，更是……報仇的刀！他想要這把刀，就得先學會怎么握住刀柄，而不是被刀割傷自己。”

“明天，”林鋒的目光轉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已經看到了村西打谷場上即將開始的選拔，“打谷場。讓他來。讓他親眼看看，‘雪豹’的門檻有多高。讓他自己選，是繼續被仇恨燒成灰，還是……把灰燼鍛造成刀鋒。”

周衛國怔怔地看著林鋒，看著他蒼白臉上那份近乎冷酷的平靜和洞悉，胸中翻騰的情緒漸漸沉淀下來。他明白了林鋒的意思。信任的裂痕，需要用實力和共同的信念去彌合，而不是無謂的解釋和軟弱的妥協。

“好！”周衛國重重地點頭，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我去找他！明天打谷場，他必須來！”

夜色更深了。楊村在短暫的騷動后重歸寂靜。但在這寂靜之下，“雪豹”的引擎已經轟然啟動。冰冷的選拔，殘酷的訓練，信任的考驗，復仇的淬火……一切都將在黎明后的打谷場上，拉開序幕。而林鋒，則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透支中，強迫自己進入短暫的休眠，為即將到來的硬仗，積蓄著最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