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蟬脫殼:秘道中的南飛雁
- 長安策:歷史系研究生的盛唐攻略
- 燚昊
- 2498字
- 2025-06-30 23:3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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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書化作宮墻內(nèi)的灰燼,小順子的尸體沉入掖庭的枯井。長安城在楊國忠和袁思藝的聯(lián)手粉飾下,依舊維持著虛假的歌舞升平。然而,岐王府深處,最后的倒計時已然歸零。李珍眼中最后一絲屬于“李明”的猶豫與悲憫,也隨著那縷青煙徹底消散,只剩下嗣岐王李珍冰冷的決斷。
王府西苑,一處偏僻的假山石洞內(nèi)。這里早已被改造成一處隱蔽的入口,厚重的石板下,是趙福耗費數(shù)年心血,借助王府原有的地窖和排水系統(tǒng),秘密挖掘、加固而成的地道網(wǎng)絡(luò)。此刻,幽深的地道口如同巨獸之口,在搖曳的微弱燈火下,散發(fā)著泥土與鐵銹混合的潮濕氣息。
李珍一身便于行動的深色勁裝,腰佩灌鋼打造的橫刀,站在入口處。他的臉色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冷峻,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眼前即將踏上南遷之路的核心班底。
張翰、魯大,以及他們各自最核心的弟子——算學(xué)、冶金、機械、醫(yī)藥、火藥(由“方士”中篩選出的真正人才)等領(lǐng)域的頂尖人才,約二十余人。他們不再是平日百工院里的專注學(xué)者或工匠,此刻人人面色凝重,背負(fù)著沉重的行囊或特制的木箱,里面是他們畢生心血、更是岐王府未來根基的結(jié)晶:
***張翰:**懷中緊緊抱著一個油布包裹,里面是復(fù)式記賬法全本、農(nóng)具改良圖譜、神臂弩核心機括設(shè)計圖、以及最重要的——所有情報網(wǎng)的節(jié)點密碼本和一份簡易的大唐山川地理圖(含秘密基地位置)。他的行囊里,是算籌、測量工具和珍貴的原始數(shù)據(jù)記錄。
***魯大:**扛著一個異常沉重的鐵箱,里面是幾塊最優(yōu)質(zhì)的灌鋼樣品、神臂弩關(guān)鍵部件的成品、以及幾把灌鋼打造的精品橫刀和匕首。他身后兩名弟子,則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小型、密封的鉛箱——里面是經(jīng)過無數(shù)次失敗才穩(wěn)定下來的最佳配比火藥樣本,以及張翰用密碼寫就的配方和工藝流程。
***醫(yī)護營骨干:**背著裝滿提煉好的金瘡藥粉、防治疫病藥丸、簡易手術(shù)器械和縫合材料的藥箱,以及幾本李珍“回憶”編寫的基礎(chǔ)衛(wèi)生防疫手冊。
***文書與賬房:**帶著密封的“暗線”賬目副本、王府秘庫核心資產(chǎn)清單(江南、蜀中部分),以及所有核心人員的身份證明和偽造路引。
“都到齊了?”李珍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在地道中回蕩。
“王爺,百工院核心、醫(yī)護骨干、文書賬目,皆在此處!共二十三人!”張翰肅然回答,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眼神堅定。
李珍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面孔,這些都是他六年來精心網(wǎng)羅、培養(yǎng)的種子,是大唐未來科技與制度的星火。“此去蜀中‘浣花別業(yè)’,路途艱險,山高水長。趙福會在前方接應(yīng),陳武派出的精銳會一路護送。但記住,最大的危險不是路途,是人心!你們的身份,是南遷避禍的商賈和工匠!你們背負(fù)的東西,是未來萬千將士的性命,是重塑大唐的基石!寧可毀掉,絕不可落入敵手或……朝廷之手!明白嗎?”
“明白!”眾人齊聲低喝,聲音在地道中匯聚成一股決絕的力量。
“好!”李珍點頭,“張翰,你是領(lǐng)隊。魯大,護好火器和鋼料。其他人,各司其職,互相照應(yīng)。出發(fā)!”
沉重的石板被無聲地移開更大的縫隙。趙福派來的心腹向?qū)氏茹@入黑暗,隨后,這支承載著希望與未來的隊伍,如同一條沉默的溪流,依次沒入幽深的地道之中。腳步聲、壓抑的喘息聲、木箱輕微的碰撞聲,很快被深邃的黑暗吞噬。
李珍站在洞口,目送最后一點燈火消失在拐角。地道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石板合攏聲——那是通向城外的最后一道暗門關(guān)閉了。他深吸一口氣,親自推動機關(guān),將假山入口的石板緩緩復(fù)位。泥土和苔蘚掩蓋了痕跡,仿佛這里從未開啟過。
就在石板即將完全合攏的剎那,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王爺?”
李珍動作一滯,緩緩轉(zhuǎn)身。月光下,岐王妃崔氏不知何時站在不遠(yuǎn)處,披著一件素色披風(fēng),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她的目光,沒有看向合攏的假山,而是直直地落在李珍身上——落在他那身與“病弱紈绔”截然不同的勁裝上,落在他腰間那柄殺氣內(nèi)斂的橫刀上,落在他此刻那毫無病態(tài)、只有冷峻與決絕的臉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李珍沒有解釋,也無法解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崔氏的目光從李珍臉上,移向那剛剛合攏、嚴(yán)絲合縫的假山石壁,又移回李珍身上。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里,掀起了驚濤駭浪。震驚、疑惑、恍然、甚至……一絲被長久欺騙的憤怒和委屈,交織在一起。她想起了這些年王府內(nèi)務(wù)的井井有條,想起了那些“奇技淫巧”帶來的豐厚收益,想起了丈夫表面荒唐下偶爾流露的深沉憂慮……原來如此!原來那個“沉迷方術(shù)”、“病弱無能”的嗣岐王,竟是一個……一個深藏不露、圖謀甚大的梟雄?!
她沒有尖叫,沒有質(zhì)問。博陵崔氏的教養(yǎng)讓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將所有的驚濤駭浪都壓制在平靜的外表之下。她只是那樣看著李珍,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
李珍迎著她的目光,依舊沉默。他無法告知她范陽的叛軍,無法解釋自己的未卜先知,更無法承諾一個安全的未來。此刻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甚至是危險的。
時間在無聲的對視中流逝。最終,崔氏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李珍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將他此刻的模樣刻進靈魂深處。然后,她什么也沒說,緩緩轉(zhuǎn)過身,素色的披風(fēng)在夜風(fēng)中輕揚,如同一個無聲的告別,一步一步,消失在西苑的月影回廊之中,背影挺直而孤獨。
李珍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壓上心頭。他利用了所有人的認(rèn)知,包括他的王妃。這份欺騙帶來的愧疚,如同毒刺。但現(xiàn)在,不是沉溺于兒女情長的時候。
“王爺!”陳武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閃出,低聲道:“第一批人已順利出城,按計劃分散前往預(yù)定的匯合點。王府外圍,楊國忠的人似乎增加了,但暫時沒有異動。”
“知道了。”李珍的聲音恢復(fù)了冰冷,“啟動王府‘靜默’預(yù)案。所有非戰(zhàn)斗人員,按家庭編組,告知部分實情,做好隨時撤入南山別苑或城內(nèi)秘點的準(zhǔn)備。儲備的糧食、藥材、簡易武器,按戶分發(fā)下去。告訴他們,亂世將至,王府……會盡力護他們周全,但每個人,也要有自保的覺悟!”
“喏!”陳武領(lǐng)命而去。
李珍最后看了一眼那毫無破綻的假山入口,又望向王妃離去的方向,眼中最后一絲波瀾也歸于沉寂。他轉(zhuǎn)身,大步走向燈火通明的前院。在那里,奢華的宴會似乎還在繼續(xù),絲竹聲隱隱傳來——那是他為自己、也為所有窺伺的眼睛,準(zhǔn)備的最后一場戲。
金蟬已脫殼,飛向蜀地的深山。
而他這只注定要留在風(fēng)暴中心的“蟬”,則要披上更厚的偽裝,迎接即將到來的滔天血浪。長安的天,馬上就要被叛軍的鐵蹄徹底踏碎了。